庵歌姬到达夜蛾正道预定的包厢时，房间里只坐着一个人，是她的同期冥冥。

包厢并不大，甚至有一点狭窄，配上略显昏暗的迷离灯光，是很适合醉酒、玩些暧昧游戏和失意大叔漫天胡扯的氛围。

只不过她们此行的目的都与此无关。

冰蓝色的长发辫子错过冥冥姣好的面容，落在肩上，只露出一个黑色的眼睛，而另外一只长辫则落在她的肩后。

白皙纤长的手指按住桌上白纸黑字的简洁酒单，冥冥慢慢抬头，微笑着，朝她温柔地眯了眯眼睛。

“好久不见了，歌姬。想喝些什么吗？”

在从东京高专毕业之后，两人算是分道扬镳，一个成为了自由咒术师，一个选择去京都高专就职教师。

冥冥当初在东京高专时就极其擅长信息整合和分析，所以哪怕成为自由咒术师去接取任务，也算是驾轻就熟，反而过得自由了许多。

庵歌姬则是进入全新的领域，不过熟悉她的冥冥知道，庵歌姬只是想这样做，而不是一些后辈们，甚至老师们猜测的那样，因为太讨厌五条悟，就逃去京都那边工作。

即便她很讨厌五条悟，但也觉得这种说法太夸张了。

尽管工作的方式不一样了，也不能时常和家入硝子一起聚餐，但三人还是保持着较为紧密的联系。

“也没多久，只是比起之前长了点。”庵歌姬坐到她身旁，扫了酒水清单一眼，“他们都还没来，你准备先喝了吗？”

“唔。那些孩子，夜蛾老师才不会让他们喝吧。”冥冥支着下巴，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随手撩了撩脸颊边上的发丝，才叹口气道:“孩子们就该喝一些孩子该喝的东西，这个沙瓦怎么样？刚才听人说这家的柠檬沙瓦特别清爽呢，很适合伊与久佑吧，他长得就一副不太会喝酒的样子。”

“我没喝过。”

庵歌姬诡异地停顿了一瞬：“不过……等老师说完事情，再点也不迟。”

注意到她犹豫不决的反应，冥冥察觉到怪异之处。

“怎么了？你居然没有拒绝我。”

虽然很喜欢酒水，但庵歌姬并没有让伊与久佑也来品尝她所喜好的东西的想法，哪怕是一些低酒精饮品。

“......没什么。”

庵歌姬的目光只是落在她按着的酒单上。

冥冥没有再问，歪歪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轻轻地说：“知道了。你决定了就好，我会支持你的。”

她甚至俏皮地朝庵歌姬眨眨眼睛，纯黑的瞳中尽是怂恿和蛊惑：“是想做坏事吧，歌姬？难得恶作剧一下也不错呢。”

“啊——什么嘛。我才不是幼稚的小孩子，做什么恶作剧？冥冥不要乱想，我只是在思考点哪些酒水的问题。”

两人便又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庵歌姬最终还是没采用冥冥的坏点子，反而因为思考过久，失去了报复五条悟的冲动。

尽管如此，冥冥也得知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消息。

五条悟不会喝酒。

这种“不会”可是一种令人会大跌眼镜的“不会”程度。

不愧是五条悟，哪怕醉酒的厉害程度也是超乎常人想象。

听得她居然有几分好笑。

“他肯定不知道佑居然和你说了。那你岂不是可以从这方面嘲笑五条悟了？”

“......你明明知道我喝多了酒会发酒疯的啊，冥冥。这种嘲讽也太半斤八两了!”

而且五条悟大概不会当成一回事。

“至少你比一口倒的家伙好很多吧。”

庵歌姬再三犹豫，就见冥冥点了柠檬沙瓦，然后是可乐和乌龙茶鸡尾酒、梅子酒。

她大为不解，端上一盘枝豆的服务员也有些疑惑。

冥冥说：“老样子，先来两杯朝日生啤好了，要加冰块。然后再来一些炸物和沙拉，其他的饮料可以上慢点，等其他人到了，我们会再点一些东西。”

两人也没放开喝，只是浅浅尝上几口聊以慰藉。

服务员再次离开后，夜蛾正道就匆匆到了，发现房间里只有两个刚毕业的学生，而学生们正在快乐地碰酒杯，他一怔，下意识嘱咐她们适量饮酒。

之后到的是七海建人和灰原雄。

七海建人倒是擅长喝酒，只不过在夜蛾正道眼下，他收敛不少，神色寡淡地抿一杯柚子汁黑加仑。

而灰原雄是单纯对酒水不怎么感兴趣，点了一些烧鸟后，犹豫半天，也不知道选哪个饮料。

对他来说，无论是高酒精还是低酒精的饮料，看起来都差不多，夜蛾正道还坐在一旁，灰原雄最后选了一杯薄荷气泡酒。

可乐、柠檬沙瓦、梅子酒和乌龙茶开波酒上来的时候，拖延四人组也刚好姗姗来迟。

他们的气氛是一种诡异的沉默，让夜蛾正道以为他们吵架了。

不过，学生们会产生矛盾纠纷倒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后面解开了就不是问题。

他没在意，慢吞吞地喝着自己点的姜汁汽水开波酒，八风不动地坐在一旁，一副思索的表情。

热情至极的灰原雄也觉得哪里不对，而难得没有吱声打破安静的气氛。

家入硝子自然无可奉告，只是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便远离这些麻烦的dk们，飞速加入好姐妹们的交际圈。

她观察了一番，发现居然没有自己的饮品，冥冥见状轻悄悄地凑过去解释：“等夜蛾老师走了。”

庵歌姬将特有情调的小白瓷瓶移到家入硝子面前，心照不宣：“先喝这个吧，硝子，看起来就很没有酒味哦。”

五条悟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生闷气，而是先挑走了那杯柠檬沙瓦，注意到伊与久佑担忧怀疑的眼神，更是特别大声唧唧歪歪地哼了一声，以一种让人侧目的速度一口气喝掉半杯柠檬沙瓦。

酸甜的滋味并不是主调，更多是烈酒的辛辣感，一路顺着胃部灼烧上来，甚至有一种酥麻的痒。

微微的疼之中似乎夹杂着微妙的爽快感，但五条悟体会不到更多了，忍不住捂着通红的脸开始咳。

不过几秒，他的脖子都一起红了。

“没必要这么努力吧，悟。喝不了就别喝了。”

这话就是火上浇油，五条悟也如夏油杰预料那般不满地发作了。

“我只是、只是烟酒不沾的好男人而已!”

庵歌姬简直无力吐槽，但也很高兴见到他出糗的情况。

夏油杰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感觉，欣然地拿走了乌龙茶鸡尾酒，所以伊与久佑理所应当到手的是最后的可乐。

杯中褐色的甜滋滋液体里还泡着半透明的剔透冰块，小气泡在慢慢上升，让他联想到那瓶波子汽水。

五条悟咳了几下，迅速缓过来了，不由得十分畏惧地推开那杯柠檬沙瓦，但面色依旧有点发红。

伊与久佑只嗅闻了一下杯边可乐水面上漂浮着的淡淡甜香，注意到他可怜兮兮的表情，便伸手把可乐放到他面前：“还是喝这个吧，悟。可乐喝起来舒服一些。”

“太晚了，佑。就算你讨好我，我现在还是很生气。”

撒娇一般地抱怨着，五条悟却没有去碰那杯可乐，反而是抓住了伊与久佑的手，一边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咕噜咕噜声，一边意图小鸟依人，差点把伊与久佑压倒。

幸好夏油杰在最右边，再次皮笑肉不笑地承担了两个人的重量。

在他的帮助下，五条悟颓废地把下巴放到了桌上，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还在杯里冒气泡的冰块可乐，看起来有点呆滞。

灰原雄不由感叹一声：“夏油前辈真辛苦啊。”

庵歌姬却觉得有些不妙，这杯柠檬沙瓦不会用了很多烈酒做基酒吧？

但冥冥只是微笑着，一言不发地又喝了口啤酒。

夜蛾正道才不管五条悟的小脾气，也不觉得他这幅样子有什么奇怪的，自顾自地开始说第二天的任务。

伊与久佑却有些分神，他总感觉五条悟快失去意识了，可五条悟看起来仍然是一副反应迟钝的模样，而不是直接倒地。

是因为喝的次数变多，产生一点对酒精的抗性了吗？

围着桌子的人一半都在看耷拉着眼皮的五条悟，毕竟这种虚弱的样子是真的少见。看他迷迷糊糊地埋在臂弯里，委委屈屈地咕叽咕叽，发出一些令人不明所以的迷惑音节。

庵歌姬忍不住露出被恶心到的表情。

她以为五条悟能表演一个当场昏迷，毕竟伊与久佑口中的情况可是沾不得一点酒精。

五条悟似乎不太舒服，闭着眼都还不安生。伊与久佑摸摸他的脑袋，又把他摸得睁开了眼睛。

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他还伸手去把灰原雄刚上桌的薄荷气泡酒和伊与久佑的可乐换了换。

透蓝色的气泡酒里照旧漂着冰块，顶端还放着一撮翠绿的薄荷叶子。

“佑。这是你。”

五条悟发出意味不明的小小声音，夜蛾正道听到了，但没管他，于是五条悟又凑过去一点，就连呼吸都带着一股酸酸甜甜的酒香。他半睁着眼睛，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薄荷气泡酒的杯子，“这是我。”

醉汉的话自然无人认真去听，而唯一在思考他话的人也无法理解。

夏油杰却哑然失笑。

他似乎有些明白五条悟的思维。

薄荷气泡酒和他的薄荷。

伊与久佑想不明白，就把五条悟的手从气泡酒旁边移开。五条悟任由他动作，只是盯着伊与久佑的手不动，看了好一会，又捏着伊与久佑的手低头趴了下去。

五条悟安静了，伊与久佑松了一口气，不再顶着夜蛾正道的压力做小动作。

需要夜蛾正道说的东西并不多，老生常谈，但夜蛾正道仍然担心。

一个象征双方友好的任务，自然是一路顺风，毫无纰漏的计划。虽然，这计划听起来是需要年轻的咒术师们自己去发挥主观能动性，而不是一步一步去演戏。

单方面的谈话结束之时，他突然说：“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冲动。”

“老师这么说，是因为会有什么让我们生气的事情吗？”

夜蛾正道想了想，回答夏油杰：“会让你们生气的事情很多。会让我生气的事情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