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自杀了。
在无人问津的夜里,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裙躺在床上,纤细的手臂垂在床上,任由血一滴滴落在在地面,如水洗的大理石的表面立即绽放出如曼珠沙华般绚烂的花。
也是那天,另一个谢珩住进了她的体内。
灵魂交替间,两个谢珩互相了解了对方的一切,另一个世界的谢珩望着虚弱的灵魂问道:“甘心吗?”
虚弱的灵魂抬起死寂的眸子,毫无生机的看着她,好似个瓷娃娃:“不被期待的生命,苟活又有何意义。”
“报复他们。”
“我?”虚脱的灵魂笑着低下了头,然后摇了摇头道:“算了吧,就这样吧,下辈子不想在当人了。”
虚弱的灵魂在说完话后,就消散了,而另一个世界的谢珩却不受控制的被吸进这具几乎冷掉的躯体里。
刚与身体契合的瞬间,她只觉得头晕目眩,根本容不得谢珩思考,她立即撕开裙角将伤口紧紧的扎住,防止血流的更多。
“天护身,地护身,十二元辰护我身,灵官老爷护满身,年护身,月护身,日护身,时护身,金甲层层护我身,谨请北斗七星,南斗六郎急护我身,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扎好伤口后,她便立即掐诀护身,以防生命流逝。
结果咒法念完,指尖只冒出一缕蓝光,随后又消散在黑夜之中。
谢珩——异世修仙者。
只差一步便可飞升成仙,却被奸人所害,在经历雷劫之时,发现身中隐毒,没有承受住雷劫而身亡,在陨落之际,只因心中不甘,灵魂睛跨越时空来到了快死的谢珩身上。
她看见了这个世界的谢珩经历的一切悲剧,母亲在生她时难产而死,三岁时有了后妈,常言道有了后妈就有后爸,更何况他们还有了一儿子,谢珩的处境则更加边缘化。
她像是寄生在一个幸福美满家庭里的令人作呕的蛆,像是绚烂多彩的画卷里叫人郁闷的污迹,她的存在,给这个家庭带来了不美满,因此她在这个家里就应该像个透明人,不要打搅他们的生活。
家人无视和语言暴力,让她敏感又自卑。
谢家的家庭条件很好,父亲开了家公司做的不算小,即便如此她依旧吃不饱穿不暖,身子十分瘦弱。
也正因为如此,她从小到大都遭受着霸凌,原本他们欺负谢珩时会在看不见的地方弄下伤痕,后来发现她父母根本不在意她,对她的欺负已经不屑于隐藏。
脸上的巴掌印,叫人难以忽视,回到家里却好像谁也见不着一样。
她就这样在苟且的活到了十七岁,她死的那天正是她的生日,然而没有一个人发现她自杀了,她死于学校的霸凌,社会的霸凌,家庭的霸凌,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活着不如死去。
谢珩看着包扎着白布的手臂,立即起身拿起外套穿在身上,也不顾夜深直接跑到大街上,随即抓了个路人道:“我割腕了,救救我。”
那个女孩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帮她打了120。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谢珩有一瞬间上头,她伸着鼻子去闻这个味道,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味道像是一把刀,能够斩断黑暗的刀。
她告诉医生自己父亲的电话号码,可天亮了都没有人来接她。
她没有钱,只能坐在医院里等着,等到天黑,才有一道人影不急不缓的走来,男人的眉宇间带有一丝不耐烦,交了钱后,根本不顾谢珩的虚弱拽着她就往外走。
“学会自杀了,你在演给谁看?”谢珩的父亲谢睿,语气冷硬又厌烦,如果语言能杀人,谢珩此时已经被她狠狠地插了一刀。
“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次,就别叫我来接你,真是丢人现眼。”
谢珩冷着脸跟在他身后,并不是她逆来顺受,只是她现在太虚弱了,没有太多力气与其顶撞,毕竟未来养身体还得靠他。
回去的路上,谢珩坐在汽车后座,趁着这会慢慢消化死掉的谢珩的记忆。
她的时代与这个时代是不同的,很多东西她没见过,也不了解,所以她需要慢慢的了解这个世界的习惯,还有就是重新修炼。
可偏偏事与愿违。
她刚回到家里,就见谢珩的弟弟谢瑾拿着塑料机器人的玩具砸向她。
谢珩没了灵力,身体又虚弱,再加上一直在想事情,这脑袋不偏不倚的被他砸了个包,塑料的外壳毫不留情的划破她惨白的皮肤,殷红的血顺着额头往下流,显得有几分可怖。
谢睿假装呵斥,却没有管谢珩的伤势,而是走到谢瑾身边温声细语的问他作业有没有写。
谢瑾比她小两岁,却比她高出许多,他们俩站在一起,许是没有人会将谢瑾认成弟弟。
如今的谢珩上高三,谢瑾上高一,在学校里,原先的谢珩就像他的奴婢一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一点不高兴就直接用脚踹,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如此。
也正因为谢瑾的带头作用,她在学校才过的那般艰难,让人知道她是个人人可欺的怂货。
谢珩冷眼扫视着这个其乐融融的家,她知道,这个地方不是长久之计,只是离开前,她要替原先的谢珩讨回公道。
谢瑾和谢睿说着话,眼睛扫到谢珩,却见谢珩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般怯懦,反而多了些冷峻和轻蔑,让他不由一愣。
但十多年的欺负,早已让谢瑾知道,谢珩再怎么傲气,也终究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他恶狠狠的瞪回去。
谢珩心里冷笑,转身去卫生间将伤口清洗,回到房间翻出创口贴贴好。
她也不矫情,弄好后直接坐在餐桌上,等着饭菜来。
原先的谢珩是没资格在桌上和他们吃饭的,一般是他们吃完了,谢珩再过去吃剩的,明明有保姆,可她还是得将碗筷洗干净放好,这是她想要吃饭必须要做的事情,在这个家,即便是保姆也比她有尊严。
今天一反常态倒是让这父子俩有些莫名其妙。
“我们还没吃饭,你怎么先坐下了。”看着他默认的规则被打破,谢瑾没忍住站起身来大声的呵斥。
谢珩因为太虚弱了,声音很轻她说:“我受伤了。”她指了指头,然后又指向谢睿:“他是我爸。”
这话一出,父子两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谢瑾转过头看向谢睿问道:“爸,你看她,她竟然反驳我。”
谢睿脸上的错愕一扫而过,随之换来的是冷漠,他的眼睛瞥了一眼二楼关着的门,然后冷声道:“别蹬鼻子上脸,谢家还轮不到你来指挥。”
“所以呢?爸,我不是你女儿?”原先的谢珩因为他的偏心,几乎不愿意喊他爸,可对于现在的谢珩来说,这个谢睿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陌生人,她没有太多的羞耻感,也没有过多的怨恨,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不配做原主的父亲。
这话将谢睿问住了。
谢珩朝她缓缓一笑,眼睛里少了冷峻,也少了曾经的怯懦,她平和又安静,像极了她的生母。
谢睿有些恍惚。
他刚想说,“算了,坐着吧”。就听到谢瑾犹如发疯的大喊:“妈,谢珩造反了。”
谢睿脸上情绪变化,那微弱松动的情绪瞬间消散,他冷着脸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楼上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女人穿着睡衣敷着面膜,即便是生过孩子,可身材依旧保持的很好,她从楼上走下来,宛如宴会的女王一般,叫人屏住呼吸。
“妈,你看谢珩。”谢瑾立即找到机会告状。
女人名为阮灵云,比谢睿小七岁,她大三的时候勾搭上了谢睿,大四生的谢瑾。
谢睿年轻时是个帅的,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创业,现在四十多了依旧热爱健身,事业也小有所成,她们俩参加商业聚会时,大多都会被夸一句郎才女貌,家庭美满──若是没有谢珩就好了。
阮灵云没说话,只是将眼神落在了谢睿身上,冷冷道:“你女儿,你处理,别叫我心烦。”
或许是谢睿真的很爱阮灵云吧,对于她的话,谢睿是言听计从。
因此,谢睿起身,一把捏住谢珩的脖子将她从椅子上丢了出去,他满脸厌恶的说道:“滚,我不想说第二遍。”
谢珩低估了他的狠心。
所以,谢珩的怨气比原先又多了一倍。
谢珩不怒反笑,趴在地上看着父亲,笑的天真,天真的让人觉得不该从她脸上出现:“你可真是我的好父亲。”
她起身,走到角落里静静地站着:“今天是我僭越了,我错了。”
他们一家三口谁也没搭理她,保姆从厨房将饭菜全部端出来,他们一家三口已经习惯性自动忽略了谢珩,吃的其乐融融。
吃完后谢瑾还默默地朝菜上吐了口水,谢睿和阮灵云看见了,谁也没说他。
等他们走后,谢珩走过去看着不成样的饭菜,说不生气是假的。
可她还是去盛了饭。
她刚坐下,就听到一声咳嗽,谢珩顺着声音望去,却见里面的保姆朝她使了个眼色。
她走过去,保姆打开了水龙头,然后将保鲜袋里的菜悄悄的塞进她的手中,面色平静甚至还带着疏离说道:“别让他们看见。”
雪中送炭,谢珩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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