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是躲不过了,林初妧只得向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随着教官刺耳的哨声,军训正式开始了。
第一项训练就是站军姿,从五分钟开始逐渐递增,除了太热以外,林初妧感觉一切良好,她们的教官虽然训练时要求很高,不苟言笑,却总会偷偷让她们多休息一会。
在全体同学们期待的注视中,教官一声令下:“全体休息!”林初妧也没心思管地下脏不脏了,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么一坐,正好能看清陈敬在做什么,林初妧聊着天,眼睛却不自觉地向陈敬那边瞟。
陈敬也在站军姿,这样热的天,站上一会就满头的汗,一滴汗悄悄地从他的额头滑落,瘙痒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擦。
擦不擦呢?擦的话,万一被发现……会不会被罚啊……啊啊啊啊啊不管了!
陈敬反复确认教官是背对着他的,这才小心翼翼地抬手擦了下额头。
一片寂静,陈敬窃喜:耶!果然没被发现!
还没等陈敬高兴完,就听见前方传来教官浑厚的声音:“你,你,出列!”
陈敬身体一僵,万分悲痛地看着那根指着自己的手指,不情不愿地出列,他向右一瞥,看见了张一脸坚毅仿若壮士赴死的脸,面色沉重得吓人。
他和那人一起面对着同学听教官的训斥:“是不是早都说过动要打报告?!你们打报告了吗?”
陈敬心不在焉:“没有!”教官又说了一堆,大概是看出了陈敬的不专心,他轻笑一声,云淡风轻地说:“俯卧撑,三十个。”然后面向还在站军姿的同学:“其他人,原地休息!”
陈敬没控制住:“三十个?!”
教官淡淡瞟他一眼:“再说一个字五十个。”
陈敬表示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果断闭嘴了。
从头到尾身旁那位男生一句话都没说,人家已经俯下身开始了,一个接着一个,标准又漂亮。
陈敬有点懵,对上教官审视的眼神,无可奈何地开始做。
陈敬还没有虚到连三十个俯卧撑都做不下来的程度,可……面前是一个连的同学,还有对面一个连……对面!
完了!林初妧就在对面!
他急忙抬头看向休息的六连,一眼看到了聊天的林初妧,他看见林初妧向这边瞄了一眼。
就凭林初妧那一眼,他也一定要做得比旁边那个人好!
但很快陈敬承认是他太想当然,那人压得狠却起得快,气息平稳,陈敬不服,他压得深那我就压得更深!
这种比赛似的惩罚很快迎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其中当然包括林初妧,他得意地去看林初妧,动作不由自主减慢,教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背过身去偷偷笑了出来。
终于做完,身旁那人脸不红心不跳,而他气喘吁吁,比较当下立见。
他深刻的感到了侮辱,教官慢慢走向陈敬,戏谑地看着他:“这是看哪个小姑娘呢?要不我带你去对面看看?”
引来一连哄堂大笑,陈敬脸羞得通红,他看见林初妧无奈地闭上眼,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想死的心都有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身旁那位只是嘴角抽动了一下,整个人像是与嘈杂的人群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始终目视前方。
陈敬在心里崩溃大叫:他到底为什么会和我一起被罚啊!!!
放学后他在楼下等林初妧,他靠着墙试图凹出一个帅气的造型来挽救他碎成渣的形象,林初妧在二楼看见他这个样子,急忙转过身挡住康乐乐的视线:“我突然想起来我落了点东西在教室,我上楼拿,你先回家吧。”
康乐乐不明所以,但还是说:“没事啊,我等你吧。”
林初妧依旧坚持:“没事没事,你先走吧。”
眼看着康乐乐走远,林初妧才下楼,她走到陈敬身边用力拍了下就快步走开,陈敬赶紧追上去:“妧妧……”
林初妧压低帽檐:“大哥,你还嫌不够丢人呢。”
陈敬摸了摸鼻子:“其实吧……我在看你们那的树。”
他还想解释:“主要其实是教官的……”
林初妧脸色突然一变,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示意他看前面——
两个女孩并肩走着,其中一个笑得花枝乱颤拍着另一个:“你是没看到七连那个,被罚的时候一直向我们连这看,主要是他们教官竟然说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个捂着嘴说:“听说长得很帅哎……”
陈敬一下子挺直了腰,冲林初妧挑了挑眉:“我——”
那人接着说:“没仔细看,不知道,哎,就他旁边那个长得可帅了,就是看起来有点凶……”
林初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向他挑了挑眉:“嗯?”
林初妧抓住他的衣服略过那两个女生走了,陈敬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议论声:“诶诶诶,前面那个男的就是我说的那个……”
很快到校门,林初妧拽了拽书包带:“我走了啊。”
陈敬好像受了很大打击,他含糊地说:“昂……好。”
陈敬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确认林初妧不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摸摸自己的脸,呢喃道:“我真的没他帅?!”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还是恍惚的,他几乎纠结了整个晚上,无数次跑厕所就为了照镜子,陈敬对着镜子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这不挺帅的吗?”
辗转反侧时他想起了林初妧偶然提起过的话,他带着私心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林初妧好像有点不屑,轻哼一声:“暂时还没有这种世俗的**。”
陈敬忍不住想:是真的没有,还是他不足以让她动心呢。
“唉……”
胡思乱想一整晚的代价就是第二天顶着两个熊猫眼,精神萎靡,和那个人一对比,显得更丑了……
这次点名陈敬有意关注那个人到底叫什么名字,教官点到:“江绎!”那人中气十足地回答:“到!”
陈敬偷偷瞄江绎绷紧的脸部肌肉,试图模仿,结果咬到了口腔两侧的嫩肉,疼得忍不住“嘶”了声,恰好教官点到他的名字,他只能含糊地回答,毫不意外的再次引来了教官的注意。
陈敬赶紧低下头回避教官,昨天三十个俯卧撑做得他腰疼,可不能再来一次了。
今天还是练站军姿,也许是因为没睡好,陈敬总感觉喘不过气,心口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似的,他没当回事,结束的时候感觉头有些晕,他直接回宿舍补觉了,下午起床时还是不太舒服,陈敬摸了摸额头,确定自己没发烧就去训练了。
没想到快放学时,他头晕目眩,克制不住的想往下倒,他心道不好,还是没撑住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见林初妧紧紧皱眉,双目圆睁,他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所以你那么震惊是因为我被抱了?!”
陈敬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崩溃大喊,林初妧赶紧捂住他的嘴:“嘘嘘嘘——”
林初妧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嫌不够丢人呢?”
她一把拉过椅子,坐了下去,勾唇道:“很娇弱啊小陈公主,江绎一路公主抱的感觉怎么样?”
陈敬缓缓将被子拉过头顶,安详地说:“已死,勿扰。”
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不对不对,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而且……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他贱兮兮地凑近林初妧:“不会是——太担心我了吧~”
林初妧一把推开他的脸,嫌弃地拉远了距离,靠着椅背漫不经心地说:“肯定有初中就认识他的人啊,随便聊聊不就知道了。”
她翻了个白眼:“这里是医务室,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这?”
陈敬有些心虚:“你也晕倒啦?”
林初妧喝了口水:“崴到脚了。”
在陈敬倒下的瞬间他被江绎一把接住,江绎立刻报告教官送去了医务室,林初妧真的有点担心,她几乎想都没想,故意一扭脚腕倒在地下。
教官立刻走过来询问她的情况,林初妧演技高超,咬着唇捂着脚踝硬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这才成功来到医务室。
陈敬目光不自觉下移,看着林初妧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心下了然,问道:“疼不疼?”
林初妧面不改色:“还行。”
陈敬摸着下巴:“他人还挺好呢……”他暂时放下了和江绎比谁帅的心思,认真地说:“我该好好谢谢人家呢。”
说什么来什么,江绎拿着一盒藿香正气水走了进来,他比同龄人宽些的肩膀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嘴角放松时自然向下,一双下三白眼总带着些许不屑。
林初妧和陈敬不由自主地同时咽了口口水。
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挺拔得像尊雕塑。
一片死寂。
这种氛围陈敬实在受不了,他率先开口:“那个……你就是江绎吧,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绝对摔得很惨,谢谢谢谢……”
江绎举着那盒藿香正气水,正色道:“没事的,医生说你中暑了,要喝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医生还说你有点低血糖,给你吃。”
林初妧赶紧站起来接过药和糖,一股脑塞进陈敬手里,说:“谢谢你啊。”
江绎摇摇头,又不动了,林初妧和陈敬对视一眼,心想:也没看起来这么凶嘛。
她刚想再对江绎说些什么,就看见江绎突然变红的耳廓,林初妧懵了,心道:我的天呐他耳朵怎么红了,我去我去我去,这么容易害羞的吗?
陈敬顺着林初妧的目光看去,也懵了,他脑中万马奔腾:我xxxxx他到底在害羞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陈敬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完了完了现在彻底完了……
江绎轻咳一声,准备转身出去,陈敬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叫住了他:“还有二十分钟就放学了,你还回去吗?”
江绎仔细想想,似乎确实不太值得,于是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到陈敬床边,林初妧觉得这样实在是很像黑白无常,她起身在医务室里转来转去,不知道从哪翻出一本杂志看了起来。
这种氛围实在是太窒息了,江绎那张脸只要不说话就自动变成臭脸,满脸写着“别惹我”,陈敬决定主动挑起话题,他向江绎那边挪了挪:“哎,你昨天怎么会和我一起被罚啊,我看你根本就没动啊?”
江绎沉默片刻,抬手摸摸脖子:“我那天落枕了,我想把头扭正,然后,教官就看见了……”
啊……确实是扭正了,但好像还是动不了呢……
陈敬笑道:“我说呢,你做俯卧撑的时候脖子那么直哈哈……”
又陷入寂静,陈敬思考了一会,决定从大多数男生喜欢的入手:“打游戏吗?”
江绎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他说:“贪吃蛇算吗?”
陈敬:“……”
陈敬:“哈哈哈哈哈哈当然算啊。”
不要顶着这张脸搞什么都不懂的人设啊!!!
陈敬决定再努力一次,他说:“打球吗?”
江绎突然双眼放光:“打啊,你也打吗?”
陈敬总算找到一个共同话题,他异常兴奋:“对呀对呀,下次一起啊。”
他们从医务室聊到校门口,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甚至依依惜别,林初妧翻了个白眼,准备自己回家,陈敬赶紧冲向她:“明天见妧——”
他咽回没说出口的“妧妧”,待江绎走后才小声地对林初妧说:“明天见,妧妧。”
林初妧向他挥挥手,走出两步又叫住他:“等一下!”
陈敬立马跑回来:“怎么了怎么了?”
林初妧在口袋里摸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全都塞进了他手里:“人家给你的糖,留着吃吧,别又晕倒了。”
陈敬拼命点头:“嗯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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