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如惊酒杯里面的酒都因为她的动作渐渐停止了晃动。
言修澄又继续对着宋昱开口说,“这位是宴家的大小姐,宴如惊,我的未婚妻。”
宋昱的表情很快恢复如常,他淡笑着,“听说你们的订婚典礼不太顺利,应该还不是未婚妻吧。”
言修澄被宋昱的话噎了下。
宴如惊大脑空白一片,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她不知道都想了点什么。
欺骗?宋昱在骗她。
来不及多想,宴如惊慢条斯理地起身,她盯着宋昱那张脸,半眯着眼睛。
“言二公子?”
宋昱的表情有些古怪,他对着她扬了扬酒杯,“是。”
宴如惊笑着跟他手里的杯子碰了碰,“好巧,我有一位朋友,和你长得很像。”
没等宋昱说些什么,宴如惊盯着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他叫宋昱,你们认识吗?”
言修澄稍愣了下,“你们两个认识?宋昱是他本来的名字。”
“哦?”宴如惊的尾音勾起,自嘲般地,“是吗?”
那一刻,所有的谎言在一瞬间击碎,拆穿。
从一开始的刻意接近,无时无刻的陪伴,到如今这般,扯下他脸上那层虚伪的伪装和那个听话乖巧的皮囊。
宋昱。
他竟然敢这样。
不,他不叫宋昱。
他有另一个名字了。
言斯年。
宴如惊没把自己的情绪写在脸上,她体面跟那个名叫言斯年的人寒暄着,唯一不同的是快要从她周身溢出来的戾气和冷意。
宴会过半,宴如惊推开二楼一个闲置的休息间进去。
她想透口气。
胸口闷闷的,有股怒气积压在那里,怎么都不太好受。
偌大的房间空旷,又装饰华丽地,超大片的落地窗映着外面的夜景,月光铺洒进来,让房间里面的陈设即使在黑夜中也依稀可见。
宴如惊站在窗边,手里拿着那杯自己喝了一口之后就再没喝过的香槟。
宋昱。
她万万没想到。
人生的第一个跟头会栽在他的身上。
身后的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随后又小心关上。
来人的脚步声缓慢地,走至她身后三五米的沙发旁停下。
宴如惊从皮鞋鞋底和地板摩擦的声音中,甚至可以听出这双鞋的价值。
价值不菲。
他竟然如往常那般叫她,“宴宴。”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说,“我不知道你会过来。”
宴如惊冷笑了声,她蓦然转身,手里的酒杯顺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她向前,高跟鞋尖轻轻翘起,压着宋昱那双皮鞋的鞋尖,仰头,确认似的,一字一顿地叫他,“言二公子?”
宋昱承认,他点点头,说,“是。”
“啪——”
宴如惊扬起手,一个巴掌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宋昱的脸上,清脆且洪亮的声音一瞬间划破这寂静的夜晚。
这一巴掌很重,大力的让他脸都侧到一边,沉默半晌,宋昱忽而抬手,轻轻抹了下脸颊上被指甲刮破的地方。
他笑着,往后撤了两步之后靠坐在沙发上。
似乎有些玩味,“我没想过,你会是这个反应。”
“你别太自傲了。”
宴如惊双手环胸,又默默走回窗边背对着他,“我没义务要按照你的想法演。”
她态度很淡,似乎刚刚那一巴掌根本不是她打的。
重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宴如惊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双腿抬起交叠着。
“说说吧,你的动机是什么?”
“刻意接近我,利用我的身份,去干什么了?”
宋昱也不隐瞒,“去见言世聪,利用你的身份便利,我也能拿回属于我的身份。”
“你的什么身份?私生子?”
宴如惊看宋昱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真见不得光。”
宋昱稍微眯了眯眼,“不管怎么说,我成功了不是吗?”
他说,“宴宴,你应该恭喜我。”
“言氏的股权在我手里的占比可是要比言修澄手里的多,他比不过我。”
宴如惊咬了咬牙,“别那么叫我。”
宋昱扯着唇角笑笑,“怎么?这就讨厌我了?”
“你也配吗?用肮脏龌龊的手段获得你那见不得天日的身份,是什么很值得你宣扬的事情?”
“让你喜欢我可比让你讨厌我难多了。”
宋昱的话让宴如惊忍不住蹙眉,她难免想起点儿什么,“那你那天在阳台,哭着说爱上我了,又是因为什么?”
想到那天的事情,宴如惊难免生气。
她很少信任别人,而宋昱这个获得了她难得信任的人,竟然在骗她。
宋昱眼神闪烁了下,他说,“我不知道,可能是当时我太着急了。”
“急着获取你的信任,急着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宋昱蓦然笑了下,他眉弓扬了扬,反问宴如惊。
“怎么?你竟然会真的信?”
微弱的光线下,宴如惊看着他的眼神中的那抹厌恶让宋昱心脏蓦地痛了一下。
似乎是被人揪起来又放下的那种短暂的不适和抽离,让他有些难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
可能是宴如惊的那个巴掌打的他好痛,痛的让他想报复。
想在她那张完美无暇的脸上看见破碎的表情。
可他失望了,她比他想象中要不动声色的多。
宋昱看不出宴如惊的情绪,他其实是期待的,期待在她脸上看见那么丁点儿的难过。
那起码证明,她也是在乎他的。
所以他又一次说了谎。
那个夜晚,宋昱没忘,甚至十分深刻的记得。
手机里面的消息像是催命一样的不断弹出来,里面的宴如惊和韩奕吻得难舍难分地火热。
他当时在想什么?
想着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就要遭受那么多的不公平,承担那么多的压力和后果,而宴如惊却能放纵着,有人给她兜底,有人爱她,所有的事情都是她想做便做,不想做便不做。
实话说,他有点嫉妒她。
也想让这位大小姐尝一尝什么是苦头,所以他骗她,他眼角的泪分不清是因为压力太大还是什么。
那一刻他的想法只有一个,骗她爱她。
可时至今日,宋昱自己也有点分不清对错。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当时在骗谁。
究竟是骗宴如惊他爱她,还是在骗自己根本就不爱她。
昨天晚上,这场宴会的前夕,赵世同来见了他一面。
宋昱记得他问他的话,“你跟美人鱼断了么?”
“还没。”
这个答案明显在赵世同的意料之外。
“为什么?”
“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甚至早就达成了,留在她身边干什么?等着她发现然后报复你吗?”
他劝他,“尽快抽身,别给自己留下麻烦。”
宋昱当然知道赵世同说的是对的,所以他送走他之后便拿出手机给宴如惊发了消息。
他又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好想你。】
……
宴如惊深吸了一口气,她脚上的小细高跟在木地板上轻轻敲击着,和宋昱擦身而过的瞬间。
她丢下一句话,“如果你得罪的对象不是我的话,我可能还觉得你挺厉害的。”
“等着瞧吧,言二公子。”
“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点儿什么。”
房门打开又关上,宋昱甚至感受不到宴如惊的怒气。
他忽然卸了力,懒懒靠在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闭上眼睛之后又缓缓睁开,舌尖抵了抵唇角的位置,喃喃自语着——
“都快把自己交出去了。”
“还有什么更多能付出的……”
“……”
不可否认,这个变故严重地影响了宴如惊的心情,以及她的生活。
没了宋昱这么个伺候人舒服的助理,她偶尔也觉得有点不太顺心。
尤其,自己还打算这个宴会的隔天便回去的。
回去找他好好亲热亲热。
被欺骗的感觉同时掺杂着计划被打乱的烦躁,宴如惊当晚走出言家的晚宴便冲到了宴琼的办公室。
他看见她的时候愣了下,扫了一眼她身上那套礼服,“宴宴?怎么来这了?”
宴如惊气势汹汹地快步走进去,随后抚着裙摆坐在沙发上。
她没立刻应声,宴琼便低头继续处理文件,没有再搭理她。
片刻,宴如惊缓了缓神,她忽然问,“哥哥,言家那个二公子你见过了吗?”
“还没有,你今晚上不是去了吗?没见到?”
“见到了,”宴如惊冷笑着,“是个熟人呢。”
“谁?”
“宋昱。”宴如惊转头看向宴琼。
他脸上有些错愕。
“看吧,我知道的那会儿,也是你这样的表情。”
宴琼把手里的文件合上,“他故意的?”
“不止,利用我的身份去见了言伯父,然后拿了百分之三十几的股份。”
“挺厉害。”
宴琼给了他一个评价,“你怎么想的?”
“我能有什么想法?少了个助理呗。”
宴如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今天为了给言修澄找点场子回来,她都打算应下那未婚妻的名头了。
甚至特意戴了他之前送给她的那枚粉钻戒指。
在左手的中指。
只是没想到,给别人的场子尚且没撑起来,问题竟然出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宴如惊抿着唇,把那枚钻戒摘下来又戴上反复几次。
她现在脑海里面所能想起来的宋昱所有的好,似乎都是他欺骗的罪恶行径。
而她却傻乎乎地相信了。
宴如惊沉默良久,耳边是宴琼签字的簌簌声。
她最后把戒指摘下又戴上一次,忽然叫了宴琼一声,“哥哥。”
“我有点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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