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尤千海和席晚在维港完婚,三千万的烟火将太子双厦映照得更美轮美奂,源力完成了对千途的收购,从大锣湾入驻太子港。
尤千海站在太子双厦俯瞰维港夜景的时候,觉得这也不过是一栋很普通的楼。
真的得到它时,才发现**的缺口一直是席晚。
那一年很多人记住的似乎不是他们的婚礼,而是象征香江地标的太子双厦又一次完成了易主。但没关系,金钱的流失不过是从左边口袋到了右边口袋,来来去去还是自己的。
HTV的财政记者说这叫患难见真情,也叫利益共同体。
席晚仍旧觉得这个报道很可笑,拉着秦秋明说:“Manddy啊,你说这群记者怎么连个浪漫的标题都不会取啊,什么叫患难见真情,这不应该叫夫妻同心嘛。”
秦秋明作为她的好友,觉得自己见证的不是她的幸福,因此毫不留情地说:“相爱的人结婚才叫夫妻,你和尤千海应该叫合作伙伴。”
席晚愣住,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想起好几年前自己也是这么给两人的关系定位的。
只需要交付信任,不需要交付真心。
她亲口对他说结婚的那个下午已经分不清尤千海点头的含义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利益最大化了。
席晚把太子双厦抵给了银行换来一大笔钱给尤千海,给他助力千途的收购计划。
他当时的表情有些复杂,却承诺:“我会把太子双厦还给你的。”
他后来不止把太子双厦还给了她,甚至全副身家都大方割舍给她,千途成了源力的子公司之后仍旧保留了她的股份。
他们婚后并没有住到一起,因为席敬诚身体不好,席晚一直住在公馆,尤千海事业版图扩展之后几乎成了空中飞人。
签下克罗地亚跨海大桥项目之后,尤千海几乎一整年都在国外。
婚后的第一个新年,源力年会上两人一同出席,拍照的时候摄影师笑说让他们再亲密点,两人靠近着,挽着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席晚歪着头靠在他肩膀,对摄影师开玩笑:“拍吧,我不砸你饭碗。”
尤千海当时心跳很快,手心都要出汗了,垂眸看她的眼神很是眷恋。
他们有着合法的关系,却从未真正拥抱过彼此。
那天电视台的时政主播也在,想为他俩做一个夫妻档的采访,尤千海刚想拒绝,席晚却很爽快地应了。
约好时间之后,尤千海才问她为什么?
席晚很骄傲地说:“尤千海应该被所有人都看见。”
后来因为尤千海太忙两人只好分开备采,HTV的主持人也爱八卦,有那么几个比较尖锐的问题都被席晚删掉了,只有一个问题还是主持人求着留下来的。
她说,好歹要给节目留一个看点。
但席晚对此感到为难。
那个问题是:你和尤先生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是哪里?
她从来没有跟尤千海约会过,但显然这已经是所有八卦问题里最温和的了。
她或许可以撒个谎,但此时她认真思考的样子显得有些遗憾。
她说:“不怕你们笑话,我们还没有单独约过会。”
她笑了笑:“我跟尤先生都很忙,两个人在一起更多的是以自己的人生为主,这也是他的魅力所在。”
尤千海与她错开了一个月,落港之后就已经在车上将所有的采访问题看了一遍,对陈秘书说:“联系HTV的主持人,再多加一个问题。”
尤千海的采访提纲几乎全部关于他的事业。
从私生子走到今日的商业巨头,这其中付出的努力永远比他的爱情更令人寻味。
席晚是一个真诚的人,起码所有的问题她都没有撒谎。
所以尤千海决定告诉她一个秘密。
主持人应他所托,笑着问:“尤先生,您初恋对象是您太太吗?”
尤千海仿佛褪去了商场上的肃杀气,此刻整个人都变得松软了下来,他点头,嘴角带起一点弧度:“是。”
说实话,席晚是很意外的。
她以为,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自己。先不说他俩之间差六岁,就尤千海这长相,学生时代应该就很斩女了。
门口传来声音,电视采访刚播完,席晚看向尤千海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尤千海给她带了礼物,是一支录音笔,他要给什么从来都不会问席晚要不要。
席晚突然问:“地下室的密码是什么?”
尤千海看着她,猜她已经看完了采访现在要来确认了,“0624。”
他毫无保留。
席晚对这个日子完全没有印象,甚至她去格雷梅的时候都不是在六月。
“为什么是0624?”
“因为这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15
屿山别墅的那间地下室其实没什么特别,甚至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唯一的亮点是一面痕迹斑驳的玻璃墙,墙上只有一张照片,是她大学毕业那年两人的合照。
席晚仰着头,有些出神,她知道,这面玻璃墙上曾经一定还有其它的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都撕下了。
这张照片有什么特别的呢?
尤千海站到她旁边很轻地开口:“你大学毕业那一年,我在期待我们的婚礼。”
“你或许很难相信,但是没关系席晚,我现在一点都不会觉得羞耻。”
他一直都很坦然,很镇定,只有席晚还会有一些震撼。
“我的出身并不算好,爷爷念及血脉把我接了回来,我妈无法接受就经常去尤家闹,被尤家华弄进了精神病院。我经常去偷偷看她,后来她死在了精神病院。”
“那天是6月24日,台风天,雨下得很大,你在戒毒所门口为我撑了一把伞。”
席晚模模糊糊有了些记忆,席征被送去戒毒所后,她也经常偷偷跑去戒毒所门口张望,但她不记得有这样的一件事了。
“没关系。”尤千海笑了笑,“你不记得这很正常。”
“那我成人礼的时候,你其实就认出我了?”席晚问。
“嗯,”尤千海说:“我脱离荣鑫之后确实有点走投无路,西海开发区的项目我可以拿到但没有实力独自吞下,我急需证明自己却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他看着席晚,是真的觉得很抱歉,“对不起。”
所以后来即使他真的爱上了席晚也不敢将这份心意坦荡的表达出来,私以为他不配。
席晚回想着,还有心情开玩笑:“尤先生,我觉得你有点变态又有点可怜,因为一把伞就把你感动了吗?”
尤千海没说话。
那一刻,他或许是赞同席晚的结论的。
他不会把他曾经的疯狂想法告诉她,也不会告诉她那一天的遇见究竟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席晚说:“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尤千海点头,她的目光重新放在玻璃墙上,“这面墙上东西都去哪里了?”
尤千海抬手,玻璃墙面上还有残留的胶水痕迹,凸起的触感像在展示这段感情尽是残缺和遗憾,“不重要了。”
他转头看向席晚,内心依然波涛汹涌,“席晚,”他问:“你想跟我约会吗?”
席晚慢慢笑了起来,突然间又觉得好难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枯萎。
那其实并不能算是一场约会,但席晚一直都记得。
尤千海是一个在感情上会局促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牵手,也不知道什么气氛可以接吻,他只会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她,给她买一杯上午十点的热咖啡,然后为她挑一套适合约会的衣服。
走在大街上看到花会给她买,看到**球给她买,看到冻柠茶也给她买……什么都给她买,不会问她要不要。
席晚就像一个精致的布偶娃娃,身上全是尤千海想给她的东西。
这个时候才真切感受到,原来尤千海是真的什么都想给她。
那天在太平山顶看日落,人很多,春末的风仍旧凉,尤千海为她披上外套,动作和神情都很温柔。
席晚问:“在格雷梅的时候,我们也看过同一场落日对吧?”
尤千海当然记得,那天的落日很漂亮,但他的眼里只有席晚。
自由、热烈、奔放、真诚、纯粹的席晚,是从来不会将这一面展示给他看的席晚。
“嗯,没有太平山的落日好看。”他扬着下巴,笑了笑,“要落山了。”
“为什么没有跟我打招呼呢?”
“你应该不想见到我。”
席晚看着他,落日余晖蔓延天际,飞鸟掠过惊起潮声,她想到了19岁的自己,那年属于格雷梅的夏天是自由的,现在想起来竟觉得还有些浪漫。
只是……
她低头笑了笑,觉得尤千海说得对。
那时的自己绝对不会想见到他的。
下山时他们乘坐缆车,芬梨道的路牌静谧地矗立在那,车水马龙的街上人声鼎沸,不夜城的灯火照得人脸上的表情很模糊。
或许你也有听过一个说法,这条路也叫“芬尼路”后来取谐音“分离”。
“这山顶何其矜贵”
“怎可给停留一世”
“只得很少数伉俪在这风景线上建筑关系”
有一年,席晚在红馆听杨千嬅演唱会,她唱到这句的时候,席晚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人类在爱情里多有遗憾。
到今天,她走在芬梨道上,尤千海将一切的一切全都袒露给她后,才懂得。
在那些悲欢不相通的日夜,其实她早就为这段爱情买过单了。
他俩在这个路口停下来,沉默地互望,欲言又止。
人来人往的夜,一地斑驳的碎影,席晚很快就明白尤千海想说什么了,她缓缓摇头,企图让这场约会看起来可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可是尤千海也是一个残忍的人。
就像那年在伦敦城市机场,他决心离开她,没有给过她解释的机会。
或许他知道,席晚在值机大厅不止为他停留过十分钟。
他说:“席晚啊。”
“我们离婚吧。”
很轻的一句话,风声大点就会听不见。
这是早就约定好的事。
当初为了保证千途能被源力顺利收购,他们没有按一开始说好的那样马上办离婚,而是先签下离婚协议,还没有公证。
席晚还记得,他当时说要委屈她多忍受一年。
他用一年的时间为她扛下千途的债,站稳了自己的脚跟,明明自己都很苦,却总觉得是席晚在受委屈。
他曾经也抱有期待,以为席晚会有日久生情的那一天。
可这段感情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它的存在从来都不是因为两情相悦而产生的交集。
到今天,他其实是来兑现承诺的。
他替她顺好被风吹乱的头发,手还停留在她脸侧,盈盈目光相视时,若是有人驻足看一眼都会以为这是一场动人的告白。
年轻的男士轻声说着动人的情话,惹得美丽的女士害羞低头,即将打破芬梨道的魔咒。
尤千海说得很郑重:“席晚,你自由了。”
这也是他能给的最高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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