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拖着无名，飞速朝出口跃去。
在他们出来的那一刻，地宫彻底塌陷。大地剧烈震动，只留下漫天的灰尘和废墟。
一出来，她就看见巴也焦急地等候在外面。
巴也见到她的身影，立马上前，在瞥见她背上的人时一愣，不过他立马识趣低下头：“叶大人，将军已经抓到镜心魔，命我在此等候，为大人引路。”
她摆摆手，“不必了，告诉我大致方位即可。”
“东南方三里左右。”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点点头，“行了，你先过去吧，我稍后便至。”
“是。”
巴也走后，她左右环顾一圈，最终选定了一个位置。但拽着无名还没走几步，只听咔嚓一声。
她抬脚一看，是一堆面具碎片。地宫塌陷时众人焦急匆忙，本来就已经破碎的面具，又被踩了很多下，已经破碎不堪。
叶则清找到一处悬崖，下面是无尽的海水，潮汐冲刷崖壁发出哗哗声。她把无名放在一边，拿出一截小笛放在唇边，一阵急促尖锐的响声划破天际。
没过一会，一名身穿黑色影衣，戴着面罩的女子出现。
她右臂衣袖被划出一个口子，额头上带了一道新鲜伤痕，还往外流着血，染到了面罩之上。但她眼神坚毅，似乎对身上的伤口毫无感觉，动作不曾有一丝蹒跚。
女子埋头半跪在地上，双手呈上个古朴圆盘。
“主子，日月星盘已取回。”
“嗯，辛苦你了，起来吧。”
叶则清拿起星盘对着阳光仔细打量，确认它完好无损。半年前被盗走的东西，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来了。
随后她查看言冰伤势，还好只是受了轻伤，气息有些紊乱，便给她一枚丹药，言冰不带一丝犹豫吞下。
日月星盘的事情解决了，她指着地上的无名，对言冰道：“此地僻静，你在这打坐疗伤，顺便看着他，我待会儿便回来。”
等她施展轻功赶到李存礼处时，那边的战斗基本已经结束。
那里只有镜心魔和李存礼两人，镜心魔身中数刀，鲜血几乎浸透了衣服。他半跪于地，用刀尖撑着地，已经奄奄一息。
一旁的李存礼神闲气定，坐在石头上慢慢擦着手中的软剑。眉眼间满是愉悦，静静欣赏他的窘迫，像猫逗老鼠一般玩弄他，见她来了便把擦好的剑缠到腰间。
“阿清，你来的正好，就等着你这最后一刀呢。”
她从剑鞘里抽出长剑，剑身在阳光下熠熠生光，流出无边清冷的寒意，剑柄上蓝色的流苏滴溜溜摇晃着。
李存礼慢条斯理地理顺有些褶皱的衣领，嘴角勾着笑。
“要不是我用药吊着他的命，就他这小身板，这么多刀早就没命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干得不错。”她唇角噙着笑，看表情似乎十分温柔，但地上的镜心魔明白这只不过是假象。
她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子，用剑鞘挑起镜心魔的下巴。“天道好轮回，因果规律，报应不爽。镜心魔，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镜心魔吐出一口血，“今天算我栽了，可你这话真有意思。你手里也有不少亡魂吧，你就不怕他们找你索命……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等以后你落得我这般境地时，还能如此言之凿凿吗？”
李存礼一听这话哪还忍得住，当即就要抽出软剑，再给他捅几个窟窿。
她回头递去一个制止的眼神，李存礼冷哼一声，不再上前。
她懒得理会他的讽刺，淡然道：“是，你说的没错，我手里也沾了不少血。我杀的都是心怀叵测妄图颠覆燕云之人，以及侵犯中原的漠北人。若不杀他们，漠北各族就会直入中原，届时必会生灵涂炭。我做这些问心无愧，但我明白，他们也有父母亲人、也有知心挚友，以后若有人向我寻仇，我能理解，也不会阻拦。只要他们能有能力杀了我，我甘拜下风别无怨言……成为主帅的那刻起，我便有了觉悟，以后我不是战死燕云沙场，便是死于仇人之手。”
她把刀尖放在他的心脏处，刀尖闪着森森寒意。
“你的错，是棋差一招，技不如人，下去跟袁天罡做个伴吧。”
话音未落，手腕猛地用力按下，长剑倏地直直插入胸膛，溅出朵朵血花。
他瞪大眼睛，死前的最后一句竟是：“不可能，明明是生门大开的……怎么会……”
“根本就没有生门，就算有，那也是我为你开的。你这么信任自己的卦象，难道没想过它会欺骗你吗？镜心魔，死在自己最擅长的东西上，感觉如何？”
镜心魔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嘴唇微微翕动，却已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了，双眼空洞泛白，逐渐失去色彩。但他眼睛里恨意滔天，如果眼神可以化为利剑，她早已死了千百回了。
“你想死个明白，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这句话，是镜心魔和李存勖说的最后一句。
如今，还给他了。
她抽出剑，几道血痕如蜿蜒溪水向下流去，汇成血珠，滴滴答答砸在地上。悄然无声地浸润进泥土中，染红了地面。
看着地上的尸体，她长呼一口气。
一切，都结束了。
李存礼双手交叉放在袖里，慢慢走过来，抽出一只手搭在镜心魔手腕上，检查他的脉搏。
“死了。”
叶则清点点头，用内力震掉剑上鲜血。
她刚准备把剑收起来，就听见火折子点燃的声音，他低沉清润的嗓音传来：“不良人太狡诈，死灰最易复燃，还是稳妥些好。”
说着，把火折子往镜心魔身上一扔。
顿时火光笼罩他的身体，冒出烧焦的煳味。
李存礼把她往身后拉了拉，“气味难闻，站远些。”
等燃烧殆尽，灰烬都随风飘散后，李存礼才满意收回目光。
她把剑收回剑鞘，“最近你闲着，不如和我回趟燕云。”
回燕云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好啊，我也有一段时间没去了。如今袁天罡一死，各诸侯蠢蠢欲动，以后怕是要忙起来了。”
“阿礼你先行一步，我有些事要处理，稍后便至。”
李存礼没问是什么事，只是说：“注意安全。”
“放心，没有危险。”
“那也要小心。我在檀州等你。”
他一向谨慎为上，在一年前那场变故之后，对她更是如此。
与阿礼分开后，她朝着悬崖走去。正巧穿过森林时，路过一条小溪。她看着溪水里不断跳跃的鱼，舔了舔唇瓣，突然有些手痒。
择日不如撞日，她抓了几条肥美的鱼，又翻了泥洞石头找了几只螃蟹。她就地取材，从林子里找些柳条，把它们串成一串，又拾了些柴火背在身后。
再回到悬崖之上时，无名依旧躺在地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他还是个活人，言冰则坐在一旁打坐稳定内力。
她已经疗好了伤，毕竟只是力竭受了些皮外伤，再加上内力有些紊乱，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将内力运转几个周期便痊愈了。
她看见叶则清拎着鱼上来，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想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主子，这些事吩咐我去做就好。我这就烤鱼，主子稍等片刻。”
言冰平时沉默寡言的，很少见她说这么多话。
“行了，言冰，你身上还有伤呢，就别忙活了。”她按着言冰的肩膀，让她继续坐着。“我就是手痒了，想自己试一试。今天没那么多规矩，你就安心休息吧，也尝尝我的手艺。”
她很快就把火生好了，但看到言冰如坐针毡，就想做点什么的样子，干脆给她分配点活：“你看着点火，别把鱼烤煳了。”
言冰像接到重要任务一般郑重其事，死死盯着火苗，一旦小了就立马加柴。
叶则清看着她的表情，不禁失笑。她手下动作不停，快速把鱼处理好，用尖树枝穿好架在火上，还从怀里掏出装着各种调料的小袋子。她仔细计量之后，估摸着差不多，小心翼翼地撒上去。
看色泽快好了，她撕了一块尝了尝，觉得有点淡，就给其中一个又放了些盐。
“来尝尝。”她把另一个没加多少盐的鱼递给言冰。
她咬一口，咸度适中非常完美。转头看到言冰神态自若，一口接着一口，但仔细一看还是发现了端倪。
“算了，别吃了。”
言冰直到她下了命令，才停止咀嚼。
她看着言冰手里已经被吃了好几口的鱼，叹息道：“上次不就跟你说过了吗，不好吃就别勉强自己。”
言冰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一丝执拗，低声说：“好吃的。”
“打小就这样，真拿你没办法……”
她正想接着说，一声响动传来。一旁躺着的无名嘴里发出一声呢喃，手指轻微活动，眼皮耸动着看样子快醒了。
言冰想着主子与他肯定有话要谈，便起身说道：“主子，我先下去了。”
“嗯，你去找辆马车。他就算醒了，也得好几天不能活动，马车方便些。”
言冰临走前，看了眼火边有些焦黑的鱼，趁她不注意带走了。
无名感觉自己似乎身处一片深渊，不断下坠着，忽而一道强光从上空直射下来。他强撑起力气，努力撑起眼皮。迷迷糊糊中看到一个女子蹲在火堆旁，翻来覆去地摆弄着什么，嘴里嘀咕着：“问题出在哪里了，我也没多放料子啊……你醒了。”
无名眼前的迷雾散去，景色逐渐清晰。
那女子拿着一串什么东西蹲在他面前。他这才看清她的脸，居然是叶则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