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通文馆,她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李存礼去找张子凡。
她问了下人,最后在湖心水榭里找到了张子凡。
他正一个人面向湖面,形单影只的,背影怎么看都觉得孤独。
她放轻脚步,等走到身前了,才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姑姑,六叔?”张子凡转过身,惊讶了一瞬,“你们不是出门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给。”
下一秒,张子凡手里被塞了一根细长的木棍。他看了一眼,是两只小狗打架的糖画,这寓意一看就是他和李存礼。
李存礼不情愿地拿着个一模一样的,表情别扭极了。
“五天前吵的架,到今天还冷战,真是让人不省心。”
张子凡握紧手中的木条,明明不是这个原因,是他自己想借机远离他们。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一抬头便撞进叶则清的眼眸中。
她眼角上扬,透出的清澈和温和,仿佛能包容所有污垢和黑暗。
他一顿,目光落在手里的糖画上,不自觉攥紧拳头,最终还是咽下嘴里的话。
“……行吧,那我就勉强原谅六叔吧。”
李存礼一听不乐意了,“应该是我原谅你吧,你倒反客为主了。”
虽然他们在拌嘴,但气氛比之前好多了。
她看见张子凡刚才坐的地方放着一堆小石块,“我说你一个人在这坐着干什么,原来是打水漂,那就让你瞧瞧我的技术吧。”
她拾起一块扁平的石头,摆好姿势,甩出去的石块在水上打出三个水窝。
“怎么样,厉害吧?”
张子凡说:“厉害,不过我能打出四个。”
“我才不信呢。”
“不信我打给你看,六叔呢,别两个都打不出来。”
“哼,你看好了。”
隔天,她刚到主院,就见李存勖一副视察的模样,在院子里走走停停,好像在寻觅什么似的。
“二哥,你在干什么?”
“阿清来了,你看看,咱们院子里是不是缺点什么?”
她闻言环顾四周,为了让他们在练武时能够施展开,这个主院面积极大。正中是主院大门和厅堂的门,两边放着武器架,上面摆着各色兵器。如果不是为了练武,李存勖或许会在这里搭个戏台子。
但是她看了一圈,没觉得少了什么,只能问:“二哥觉得这里少了什么?”
李存礼从大门处走进来,听到两人对话,就猜到肯定是二哥又心血来潮,想整些花活。
李存勖在院子里选了个角落,用脚踩了踩地面,“这院子绿色太少,没有生机,你们觉得在这里移棵树怎么样?”
听到移树两个字,她下意识想到自己昨天说的话,不会是被他听到了吧,果然下一句李存勖问她:“阿清你觉得呢?”
“二哥决定便好。”
李存礼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也直接道:“什么都好,反正都一样。”
他想起她身上挂着的香包总是散发着桂花的香气,便补上一句说:“我觉得桂花树很不错。”
“小六与我想到一处去了,那便移来一棵桂花树吧。到时桂花香盈满院子,咱们在树下支几张椅子,看着桂花洒落,倒是有几分惬意。”
她眸光微动,眼眶边多了几分闪烁的晶莹,仿佛平静的湖面划起一丝丝涟漪,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多谢二哥。”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要是真想谢我,就把前天教你的心法背出来,让我看看昨天出去玩是不是全忘了个干净。再说了,我不过是偶然间听到了,倒是六弟,一张嘴便说出了答案,这才叫心有灵犀啊。”
李存礼也反应过来了,白了他一眼,“二哥,以后有话直说,天天跟猜谜似的谁能知道。”
李存勖朝他脑袋后面来一下,“你这小子,行了,给你们一个东西。”
说完从怀里拿出两个沉甸甸的东西抛给他们。
她双手接住,原来是块令牌。
“通文馆的大人可以自由出入,但你们年纪还小,按规定出入要和我报备。虽说父王交代过不让你们乱跑,可江湖儿女何必在意这么多。有了这个令牌,你们可以随时出入通文馆。以后你们想去哪里,自己去就行了,不用和我说。”
她自然知道这块令牌的重量,给李存礼也罢了,给了她相当于给她十足的信任。
“二哥……”
“千万别再说谢字了。”
还没等她说出口,李存勖一个手势打断她,“我就是懒得带你们出去,再说也得让你们自己去历练历练。行了,赶紧练武,要是退步了我可得罚你们。”
李存勖的动作极快,亲自选了一棵根深叶茂的桂花树,让人移植过来。
正值九月,满院飘香,树上的桂花在阳光映照下闪闪发光,簌簌落下,铺满一地金黄。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来这两个多月了。
她和李存勖李存礼站在树下,看着飘落下来的花瓣。
远远看去,像是一家三口,俨然一幅温暖熙和的场景。
一天下学,张子凡捧着箭壶,哒哒跑过来。“姑姑六叔,今天咱们去找九叔十叔玩投壶吧,人多才有意思。”
“你还敢去啊,九哥可别把咱们赶出去了。”
自从上次他们把九哥的房顶给掀了,九哥直接闭门谢客,见到他们就躲。她到现在还记得九哥黑着脸,想骂他们又骂不出来,气得直跺脚的模样。
张子凡拉着她的胳膊往九叔那边走,“没事没事,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九叔肯定早就不生气了。”
她对张子凡的话持保留意见,果不其然,九哥刚踏出院门,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时,就下意识后退一步,赶紧把院门关上。
张子凡见状立马抛下箭壶,泥鳅似的钻进门缝。用双手把住一扇大门,挡住他关门的脚步。
九叔简直欲哭无泪,上次他们几个小家伙非要试试自己新学的轻功。试就试吧,反正又不能上天去。结果他们在房顶上跟个猴子似的窜上窜下,张子凡一个踩空,把房顶踩出个洞来。
要不是老十在下边把他接住了,他得摔出个好歹。
他算是发现了,他跟这三个人不对付啊,每次碰到一起总得出点事。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九叔,我们这次再也不捣乱了,让我们进去吧。”
叶则清拎起箭壶,打包票道:“放心吧,九哥,子凡被大哥好好说了一顿,二哥也嘱咐过我们了,我们再也不会那么胡闹了。”
九叔将信将疑,用迟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们,毕竟他们话里的可信度实在不高。
十叔听他们的声音,几步跨到九叔跟前。大门被挡住了,他便踮起脚,从旁边的墙上探出脑袋,憨憨地和他们挥手打招呼。
九叔听到十叔嘴里的嗷呜嗷呜声,最后还是妥协了,退后一步放他们进来。
九叔无奈,瞥了一眼直蹦高的十叔。“跟个人来疯似的,每次你们一来他最高兴。”
“那九哥不高兴?”她反问。
“高兴?我看是头疼才对吧。”九叔撇撇嘴,但身体诚实地去给他们拿各种小吃糕点。
张子凡迫不及待把壶放在院子正中央,不断摆弄着位置,催促他们道:“快开始吧,咱们五个人,人数刚刚好。”
九叔一向不爱玩这些,但是拗不过他们还是参加了,玩这个总比上房揭瓦的好。
叶则清虽然玩的次数不多,但也可以上手。
旁边的李存礼随意转着手里的箭矢,神色自若,如握胜券。
他双手捏着箭矢,轻轻一扔,便落进了壶里。
张子凡还在比量着距离放置箭壶,里面猛地扎进一支箭,吓了他一激灵。
“六哥准头不错啊,看来平时没少玩。”
“一般,熟能生巧而已。”他说得谦虚,上挑的眉毛却显露出他愉悦骄傲的情绪。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张子凡不服气,把壶里的箭抽出来。
“还没开始,这一支不算数。”
“不算就不算,反正最后也是我赢。”李存礼对自己的技术很有信心。
她对自己的投壶水平有把握,知道今天的冠军肯定是他们中的一个,看李存礼那么自信,说道:“六哥这么有信心啊,要是输了怎么办?”
“输了……”李存礼压根没想到自己会输。“输了我名字倒过来念。”
“好啊,我也倒过来……”张子凡嘴快,跟着他往下说。
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这才反应过来,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几下。
“狡诈,太狡诈了。”张子凡跺脚愤愤道。
她拉住小炮仗张子凡,“好啦,好啦,咱们赶紧开始吧,到时候就知道谁是赢家了。”
九叔刚开始的时候扔了两支,之后便站在一旁观战。
她扔三支,只能投进去一支。旁边的两人你一支我一支,互不相让,一时间场面焦灼,不分胜负。
她刚投完一支,十叔凑到她身边,甩着手里的箭,嘴里还说着什么。
通过他的动作,她大概能猜出他的意思:“十哥不会吗?”
李存孝摇头。
她教他捏住箭身,帮他摆好姿势,“你看那个壶,把握好力度扔进去就好了,不用太大的力气。”
李存孝点点头,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膛。
只是在李存孝扔出箭的那一瞬,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等等……”
还没说完,带着他十足力气的箭便飞了出去。一支小小的箭仿佛带了雷霆之势,在插入箭壶的那一刻——
啪嗒一声,壶碎了。
投壶的比赛以一种戏剧的结果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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