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云涌8

原本沉默的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正巧,那边的猪肉出了锅。

翻滚着的汤汁热气腾腾,浓郁的香气裹挟在白色水汽之中,迅速飘散开来,直往鼻腔里钻,让人垂涎三尺。

她见状,也不多言语,利落地抬手一挥,径直吩咐开席。

酒过三巡,众人皆有些微醺。将士们相互勾肩搭背,阿久在各个行伍间穿梭,给他们送酒。

一个校尉喝得上了头,一把勾住阿久的脖子,大着舌头说:

“阿久啊,叔叔跟你说,以后啊你来我的营帐,咱俩啊一起上阵杀敌。这叫什么来着,哦,上阵父子兵……”

阿久嫌弃地把满身酒味的他推到一边,“得了吧,你也没比我大多少,竟来占我便宜。”

校尉被推了也不恼,反而翻个身呼呼大睡起来。

叶则清也有了些醉意,后背靠在椅背上,头略微偏向一边,用手虚撑着,另一只手则拎着小巧的酒杯轻轻摇晃。

她看着面前东倒西歪的将士,若是太平盛世,河清海晏,人人都能安居乐业,那当真是不负此生了。

忽而手里的酒杯一沉,转头一看,是言水又给她斟了一杯。

眼前的姑娘笑意盈盈,稳重中又透着些许活泼。

言水见她盯着自己,以为她还想要酒,立马把酒壶藏在身后。

“这一杯可是最后一杯了,再喝就要醉了。”

“好,最后一杯。”她把杯中的酒一口闷掉,闭目让有些混沌的脑子清醒清醒。

过会酒气散掉了些,她便起身说:“时间差不多了,言水,咱们先回去。言止言临,你们看着点,待会让上面放哨的也下来。”

说是庆功,但也不可能安于享乐,使得守备空虚。每一批吃喝完毕的人,便会换下那些守卫警备的士兵,如此交替,才能保证营地的安全。

就算是那些喝醉的士兵,他们的耳朵也没醉。

一旦有敌情,他们能立马进入警戒状态。

宴席过后已过午时,她回将军府后,言水担心她酒醉难受,执意要她休息片刻。

等她午睡醒来,早就醒了酒。

她吩咐言水把未处理的政务拿过来。今日虽是休息,但桌上成堆的公文可不等人。

一下午的时间,她都在处理政务。

当初叶家老祖带领军队驻守燕宁关时,李家还没取得天下。等一切尘埃落定,朝廷便默认了燕云归叶家所有。她虽是将军,但职责与晋王和岐王是相似的,再加上燕云独特的地理位置,案上的公务只多不少。

燕云十六州每个州府都有郡守,州内一应事务由郡守和各级官员裁定,但一些大事还需她来定夺。

正值七月,快到收获季节,收获后又要下种。粮食对军队至关重要,之前不是没出过粮食有问题的事,每年这时候自然格外重视。

她全神贯注地书写许久,日落西山时终于搁下手中的笔,轻轻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腕。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长啸,划破傍晚的宁静。

她听声音便知道是谁来了,轻车熟路地伸出手臂。

片刻,一只海东青从窗户外飞进来,直接落在她的小臂上。

海东青腿上的纸条带着独特的幽香,边缘刻着隐秘复杂的印章。

她解下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镜心魔在青州,十六人只余一,欲绞杀。龙泉宝藏见,安好勿念。”

叶则清一愣,随后了然一笑。

“他果然也想到了。”

言水本来在一旁研墨,瞥见纸条上的印记,问道:“大人,是李将军来信了吧。”

“嗯,你看看吧。”

她把纸条递给言水,自己则摸着海东青的毛,从头顺到尾。

言水接过一看,沉思片刻,“龙泉宝藏?李大人怎的突然提起这个……莫非大人与李大人都觉得朱雀门之约不会有结果?”

“怎么会有结果,那些诸侯也不是傻子,三言两语就想让他们卖命,怎么可能。若是仅凭李星云他二人的片面之词就判定谁是李氏血脉,那天下能言巧辩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都是天子?如今能证明他们身份的只有龙泉宝藏,谁找到了宝藏,谁就名正言顺。蜀王他们只怕也是为了宝藏,想借此分一杯羹罢了。”

“多少人为了宝藏身首异处,可仍奋不顾身。”她把纸条放在烛火上,须臾之间便化成灰烬,雪花似的纷纷洒洒落下来。

她搓了搓粘在手上的灰,有些灰烬十分顽固,怎么也不肯下来。

言水递过去帕子,说道:“龙泉宝藏现世之时,两个李星云的真假自可分晓。这么重要的场合,袁天罡和镜心魔也一定在场。”

叶则清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和冷意。

“而那时,就是我们收网的时候了。”

她抽出一张信笺,提笔蘸墨回了信。把信系在海东青腿上后,她手臂用力一抬,海东青便穿过窗户飞走了。

看着海东青飞入云霞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问:“言冰还没传信回来吗?除了镜心魔还剩下最后一个人,这次必须把他的头颅带回来。”

“还未,想来这次又是李大人领先一步了。这一年暗阁虽然强化了在中原的部署,但到底还是比不过那些老牌势力。”

言水虽然这么说,但办事不力就是错。大人真怪罪下来,她也不会为言冰开脱。

叶则清没想怪罪她,毕竟一年的经营怎么比得过他人数十年的积累。左右中原有阿礼在,她没那么担心。

“也罢,等这件事了结之后,我也不想管中原的事了,就把言冰调回来吧,这一年她也辛苦了。还有小满,去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回来了。”

只是,汲汲营营这么长时间,真要结束了,反而感觉不真实。

她摩挲着腰间的墨玉,温润的触感总是能令人静心,这一年来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没过几天,一个盛着头颅的木盒送到了燕宁关。

当时叶则清正在书房教阿久看兵书,站在桌案旁,俯下身子指出书中语句的含义。

阿久在椅子上坐得板板正正,盯着书本认真思考。

当言水说巴也来了的时候,她心中已有猜测。等巴也进来,看到他身后下属捧着的盒子时,心中更是了然。

“看来还是阿礼快了一步,辛苦你们跑一趟了。”

巴也恭敬地行了一礼,“不敢当,这是属下的职责。东西既然送到了,将军是否要查看一下?”

她挥手让他把木盒呈上来,眸光一转,看见踮着脚伸直脑袋的阿久,差点忘了这小家伙还在旁边。

“阿久,你拿着书先出去,这个东西不是小孩子该看的。”

阿久有些不服气。“这木盒不就是装脑袋的吗,在战场上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可怕的。”

“战场是战场,这个盒子里装的可不是漠北人,去吧。”

阿久虽不服气,但还是听话的,一步三回首地走了。

等确认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她才打开盒子。里面的脸平平无奇,一点也没有当初戏伶楼上浓妆艳抹的戏子模样。

等她合上盖子,巴也问:“大人,这个要怎么处理?”

“我看不如烧了吧,一了百了,省得在这里碍眼。”

言水愤愤道,眼里满是嫌弃。她对这些人可没有好眼色,甚至恨不得亲自上手用火烧了他。

叶则清没发话,而是慢慢绕回桌子后面,在椅上坐下,微靠在椅背上沉思,说:“我听说你们将军捉到以后直接挫骨扬灰了。”

“是,这帮人极其狡猾,颇善藏匿,所以难抓得很,挫骨扬灰都便宜他们了,不过将军说这最后一人全由大人定夺。”

叶则清的手指轻叩桌面,幽深的目光落在盒子上,眼神冷凝不带一丝温度。

“最后一个自然要与前面那些不同,对了,你们不是查到了镜心魔的去处吗?把这个盒子送到他那,毕竟是他的人,总要让他看一眼遗容。说不定他俩有缘,最后能埋在一起。”

“是,属下明白了。”

巴也见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便说:“那属下先告退了,不知大人有没有什么话,想让我转告给将军。”

“不必了,他有分寸,知道该怎么做。”

刚说完,她语气一顿,补上一句:“让他务必小心,可别最后关头摔了个跟头。言水,送送巴也。”

出了房门,巴也这才松快起来,说话也自在了许多。

言水见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有些好笑。“瞧你这样子,我们家大人还能吃了你不成?”

“嗨,你是跟叶将军待久了不觉得,你家将军看上去随和,可每次一见她,总感觉有什么压在我心头,连说话都变得小心了。”

他拧眉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是为何,干脆放弃了,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最近听说晋王和李星云都来了,你这挺热闹的吧。”

言水瞥了他一眼,“你消息倒是灵通。”

“李嗣源大张旗鼓宣扬这事,想不知道都难。我看他是铁了心要拉你们上这贼船,你可要小心了。”

“放心吧,我家大人心里有数。倒是你,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有三百日出门执行任务,才要当心些。若是哪天不小心,遇上一个厉害角色,战无不胜的巴也将军可别翻了船。”她调侃道。

巴也没反驳,可从脸上自信的表情不难看出,他对自己的实力是相当有信心的。

不良人之无关风月与云行(李存礼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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