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有些凉透了。
吕莫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像是为了忍耐什么,最终才下定决心般按下了鼠标的点击键。
“这个视频,列举了之前的死者苏凛的罪名。”
“这次,组织者邀请了部分omega来进行审判。我弄了个假身份也提交了申请,但是并没有获得这个投票的资格权限。”
视频里,介绍了苏凛借着慈善公益的由头,挂羊头卖狗肉,打着卖画的名义,实则将那些福利院中被选中的少年送上那些人的床。
除此之外,他还利用职业便利侵犯下属omega,有几人曾经试图利用舆论公开举报过,但最终还是被压了下来,不了了之。其中有一位omega因为公开发声后被离婚,之后又被公司辞退,最终选择了自杀。
最后的画面并不清晰,像是入侵了某个监控摄像头截取到的。穿着纯白色连衣裙的女子静静地躺在地上,宛如一朵误落凡尘的百合,柔顺的长发同夜空中最深邃的绸缎。血泊从她身旁缓缓扩散,如同一朵妖艳而触目惊心的红莲,刺痛着每一个目睹这一幕的人的心。
“吧嗒”一声。
空了的咖啡杯落在桌面上。
吕莫一口气将已经变凉的小半杯咖啡一饮而尽。
他的姿势看起来并不像之前那么轻松,甚至有些僵硬,散乱的视线刻意避开了光脑里的画面。
王臻逸皱了皱眉:“你晕血?少爷要是闻不了一点血腥味,那我建议你还是早些回家结婚配种去吧。”
吕莫直视着她的眼睛,唇角微微向上勾着,露出一个意味不明地笑意来:“可是老大,你还有用的着我的地方。物尽其用,等用完了再把我丢掉也不迟啊。”
不得不说,吕莫长得确实很好看,眉眼间带着极具有欺骗性的少年气,像猫咪般圆润的下眼眶让人很容易就忽视了那时常被刘海遮盖住的带着棱角的部分。而此时倒扣的棒球帽掀开了他的伪装,有一瞬间,王臻逸本能地察觉到了那凌厉的压迫感与侵略性。
“在苏凛死亡前,这个网站进行了投票,有且只有omega能够参与投票。决定罪恶的alpha的生死。”任长遐还沉浸在愤懑之中,眼眶带红,“老大,这人死有余辜!”
“但是个人或群体的意志不能凌驾于律法之上。”王臻逸听见自己机械般地强调道。
她的目光落在视频最后的一行字上:希望这个视频能为你撑腰,只要你不想,就没有任何能能伤害到你。
不远处,学校放学的铃声响起,清脆而又悦耳,好像每个音符都跳动着自由的旋律。
电脑上的时针跳转到了六点整。
一块简陋的弹窗在瞬间弹了出来。
任长遐用鼠标点击接收后,一段视频缓缓展开。
“依附于资本与权力的阴影之下,联邦法象征公正的天秤早已发生了倾斜,使得那些理应受到制裁之人得以逍遥法外,继续在我们的社会中安然无恙地存在着。”
背对着画面的人坐在沙发椅中,随着椅子的旋转,将姣好的身材展露于人前。
如果一定要让王臻逸用一句话来形容画面中的这位omega,那就是:她符合绝大多数alpha心中对于魅力与性感的刻板想象。
她戴着一个精致的面具,面具设计巧妙,尽管完全遮挡住了她的面容,但通过其精美的图案和线条,让人忍不住去描绘她那藏在面具之后隐藏的美丽。
长而卷曲的秀发,轻轻摇曳着,落到胸口的位置。黑色短裙紧贴着身体的曲线,展现出她曼妙的身姿;灰色丝袜,质地细腻,紧致地包裹着双腿,勾勒出流畅的线条,于朦胧的光影中更显腿部的修长。
鲜艳的红色高跟鞋是整个画面中唯一的一抹亮色,鞋跟细长却并不稳固,看起来它更像是一件漂亮的艺术品。
“接下来要进行的是第二场审判,至于这第二个要接受处罚的alpha,暂时只公布他或者是他们犯下的罪行。”
“前不久,我做了一个小小的实验调查,在网络社交平台中分别扮演了十几岁到三十几岁各年龄阶段的不同omega,实验结果发现,年纪越小,alpha对其进行的xsr程度便更恶劣。”
画面被分割成了两块。
左边那一半,密密麻麻贴满了各种xsr的话语。
“你还是x吗?”
“你有过x经验吗?”
“你被人玩过吗?”
而右边半块,是那些做了模糊处理的人渣行为。
在公共交通上,在校园里,在家庭补习的书房里...
“只是,这些视频的视角有些奇怪,不像是通过监控或者...”王臻逸眉头紧皱。
“是xq者录下来的!他们就是拿捏住了,有了这些视频,omega出于羞耻就没办法往外说,甚至还得配合他继续...”任长遐的眼角烧得通红,椅子随着她猛然起身的动作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她的双手拧紧成拳,身体微微地颤抖,像是与自己的内心做了极长时间的斗争,才忍住了没有点击鼠标进行投票。
视频里的摩登女郎还在继续平静地解说道:“在这些人中,一部分人只是在网路上口嗨,但还有不少人渣,切实在现实中进行过xq但碍于种种因素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依然衣冠楚楚地生活在我们的周围。那么,如果是你的话,认为他或者他们是否应该去死呢?”
“你投了吗?”
“废话,当然是按赞成啦!”
夕阳的余晖透过教室半拉开的窗帘,洒在略显杂乱却充满生活气息的课桌上。此时,教室里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小圈子。
“我之前还以为是恶搞,没想到是真的!你们不觉得可怕吗,有种成为了执行者帮凶的感觉。”
“拜托,谁才是那个‘凶’?我们‘帮’的可是正义的一方!”说话的omega坐在窗边,外头最后一抹日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她柔和而又纯净的轮廓。
教室后侧的敞开的大门被人敲了敲。
“怎么都还呆在教室里不回家去?今天课间的广播没有好好听吗,最近不太平,放学后在外面不要多逗留早点回家...”
“听了听了,嗯,做了亏心事的alpha确实需要小心一点,小心别被抓到。老师呢,你怎么看星轨爆炸杀人案啊?”
站在门口的是名beta男老师,戴着一副精致的金丝边框眼镜,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通身的休闲装般,没有了传统职业西装的严肃刻板,显得更为随和,轻而易举便拉近了与学生的距离。
他笑着看向提问的女生:“在不违反联邦法律法规,不触及任何道德底线的情况下,我当然是和你们站在一边的!”
“耶!”在欢呼雀跃声中,几人像百灵鸟般叽叽喳喳地朝着外头走去。
没有人留意到,身后站在原地的那人,轻轻扶了扶眼镜,挂着和往常一样和煦的笑容,目光在她们裙摆处流连的模样。
天色渐暗。
联邦忒弥斯星办公大楼灯火通明。
准备对外发布的通稿反反复复修改了18个版本。
一波又一波的报纸、电视台新闻记者像潮水一般涌向这里,等待着获取第一手的信息资料。
“真他爷爷的奇了怪了,爆炸案到现在,咱们什么细节都没对外公布过,网路上怎么这么多真真假假的细节啊?”
“得,感恩节又双叒叕泡汤喽。我就想舒舒坦坦地在家吃着烤鸡过个节怎么就这么难呢?”
“节,你过?还是楼底下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记者过?操d的感恩节!二次爆炸又在直播过程中死了个飞梭站点的总负责人,还他大爷的是个以权谋私没被抓住的犯罪分子,就这个事儿,能让他们比过节还高兴。”
“那个,我们刚收到的这个第二份预告函,真的不打算透露出去吗?”金发探员看了眼电脑上密密麻麻待清查名单,长叹出一口气。
预告函中所划定的范围实在是太广了,根本没有一点头绪。
“你疯了吗?你现在知道凶手是谁了吗。还是知道凶手下一个目标是谁了?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打算着让凶手乖乖地来警局自投罗网还是让目标自己哭着找上门来寻求联邦庇护?要不这个发言人还是你来做吧。一会儿等队长开完发布会回来,我就去建议把你调到媒体办公室,专门负责处理媒体的关切问询。”
“别别别......”那人缩着头小声嘀咕道,“我可不想会被啃得只剩几根带血的骨头。”
“那就别废话。拜托,你能知道这些个记者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吗?你知道说出去了那些记者会怎么写吗?靠,听听现在网络上都是怎么说的吧。感谢正义警察,惩恶扬善,联邦探员就是吃狗屎的。”
智能机屏幕里,播放着一段记者采访被苏凛xq的受害人家属的视频。
“不管是联邦调查局的探员还是联邦检察院的监察官,根本都不能相信,谁都不能相信,现在最有问题的就是他们!谁让他们不把这些该判死刑的家伙抓进去,这国家真是没救了。”
自动跳转后的下一个视频是o权主义游街示威的场面。
“法律没有好好保护omega,法律站在了加害者那一边。这是一个对没有背景的人冷酷,对有背景的人包容的时代。而alpha占据了大部分的社会资源,成为那些有背景的人。弱者只会是强者的附属品,但感谢暗夜执法者,让弱势的omega群体再次被看见,而不再只是alpha的附属品。”
一名金发碧眼的a组成员仰头喝完了听装罐头里的最后一口咖啡,用力将罐头捏瘪,“现在做自媒体的都去那个什么uc进修过吧?吸引眼球的标题党,内容却没有一点价值。”
“暗夜执法者,这可真是个亲切的称呼。哈,我们准备逮捕的嫌疑人在这些媒体的渲染下,已经成为了数万人拥护的英雄了。”
“我真是搞不懂了,这些媒体一方面大力将我们要逮捕的嫌疑人描绘成惩奸除恶,无所不能的英雄,一方面又要我们尽快就案件给一个说法,那我们该去哪里找说法去啊。你看看,每次召开新闻发布会,都好像咱们才是杀了人应该接受审判的凶手似的。”
全息屏电视中正直播着刚开始的发布会。
“11月25日有关忒弥斯星飞梭站点发生二次爆炸,以及负责人苏凛在直播中当场死亡案件,根据现场获取的物证,以及相关目击者的访谈等,目前掌握到的相关信息让我们有理由怀疑本次案件是打着危害公共安全的旗号,实则进行有针对性的蓄意谋杀。”
“那么,是否有具体的暗夜执法者的线索?”
“能不能再详细透露一下案情的进展?”
“警方如何确保公众安全不受影响?”
“我们会增加高风险地区诸如飞梭、星轨等站点的巡逻班次,以更严格的巡逻措施来保障人群密集区域的安全,预防犯罪行为的发生。”
“在爆炸现场是否存在目击证人,如若存在,又为何不未发布暗夜执法者的模拟画像,反之,则是不是说明联邦警察的破案效率低下?”
“为了保证调查的有效性和完整性,与嫌疑人的模拟画像相关的具体案情细节,现阶段不方便公之于众,以免影响调查进程,以及引发公众不必要的担忧。我可以向大家保证,忒弥斯星绝非犯罪分子逍遥法外之地,我们始终保持着高度警觉与积极的工作状态,从未有过任何松懈。”
发言人不疾不徐,在维护了联邦调查部门体面的同时,又传达了专业态度及对公共安全的承诺。
“那么请问,联邦警察是否在之前发现过苏凛以权谋私的种种恶行,是蛇鼠一窝互相包庇所以选择了视而不见?还是尸位素餐没有足够办案能力将其绳之以法?”
屏幕前的几人又忍不住爆发出几句脏话。
“靠,真是见鬼了,这些长了狗鼻子的记者怎么总是比咱们抢先一步?”
“这次还真得感谢王臻逸,要不是她把查到的和苏凛相关的罪证共享给我们,现在可不得毫无防备地迎接这群带着阴谋论论调的记者了。”
“你听听这都说的是什么话,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在暗指联邦警察是只会在事后出现的反应迟钝的笨蛋,是联邦执法部门听话的一条看门狗。F**k,他们不能仅凭着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完全否定了我们的付出,不然那些为了缉凶而牺牲了的探员们算什么?!!”
巨大的天幕上实时转播着新闻发布会的场景,不远处有两人缓缓地散着步。
“你为什么会选择来警局工作?”高个子的alpha问道。
任长遐抬头望着夜幕上三三两两的星子,带着些许自嘲地回忆道:“十三岁那年差点病死了,其实,明明有创口更小成功率更高的方案,但是医院也好,家里的所有亲人也罢,都坚持采用了另一项创口更大,成功率更低且术后并发症更多的手术。”
“仅仅只是因为,前者那种更好的方案需要器械经过腺体的位置,在破坏腺体后很大概率没有办法被alpha标记了。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挺好笑的,比起我的命,能不能在以后被alpha标记居然来得更重要。
所有人都告诉alpha,要变强,往上走去掌握权和钱,在那之后什么样的omega都可以任他们挑选。所有人都告诉omega,要白皙漂亮,要乖巧懂事,要是能加上一份事少钱多的工作和漂亮的学历就更好了,最好还能让alpha能产生保护欲。
去他的吧。有了抑制剂之后omega对alpha早就已经失去了原始的**本能,那些美好爱情故事里omega总是很容易被拥有钱权的alpha所吸引,可撕开那层甜蜜的糖纸,omega喜欢的向往的分明是alpha所掌握的权力啊。”
最后的最后,她略有些遗憾地加了一句:“不过,虽然老大你和其他alpha不一样,可你终究还是个alpha,你不会懂那种感觉的。”
王臻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夜渐渐深了。
不远处的巨幅电子屏幕上,是一个时隔多年才重回大众视线的omega女星。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以性感美艳出名的她,自从为那次综艺闹剧道歉之后,便再无声息。明明那是一场针对她的极度恶劣的骚扰,却最终被贴上了玩笑的标签,事件相关的alpha们依旧在名利场混得如鱼得水,而她在雪藏多年之后才终于重回大众的视线。
可是啊,为什么呢,omega却要因此付出极大的代价?
晚九点的城市,依旧是一篇繁忙的景象。高楼大厦里透出的灯光,比夜幕上那些三三两两的星子还要璀璨。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汇成一条条流动的光河。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旁,有匆匆忙忙的赶路人经过,带起一阵夜晚的凉风。看样子,是一位刚下班的omega妈妈,脸上写满了疲惫,正对着电话那头要哄睡的孩子,温柔地安抚道:“好好好,妈妈给你讲美人鱼的故事…”
雨滴落在水洼里,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一个个细小的泡沫随着雨点的落下出现了片刻,又很快消失于无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