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6年9月5日,伦蒂尼恩马车行驶在古老的街道上,两边林立着各样的店铺,商贩们大声叫卖,期望吸引到路人的注意力。偶尔有学生打扮的人驻足,指望买到些稀奇玩意。街道尽头,市民们井然有序的搭建着舞台,为一年一度的秋日庆典做准备
市中心的城堡里,贵族们也为庆祝不列颠今年的秋日庆典聚在一起。但是不同与市民的热情,他们一言不发,目光聚焦在长桌尽头的希灵身上。 “我代表不列颠向诸位致谢,感谢诸位前来参加今年的秋日庆典。”她居高临下的环视众人,语气毫无诚恳之情。薇薇安感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几秒,“也十分感谢薇薇安一如既往的准时。”她特意加重了“一如既往”几个词,目光嘲讽地看着对方。 “秋日时分毕竟是不列颠每年的丰收季,作为这片土地的孩子,自然有义务为她的繁荣而庆祝。”尽管心里不悦,但薇薇安还是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希灵轻轻冷哼了一声,从她身上移开视线,“既然是一年一度的盛会,我也不说太多。诸位,尽情享受吧!”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大门敞开,仆人们有序的进来,为在场的贵族呈上美食、倒满美酒。薇薇安也将目光从她身上移走,一边吃一边观察四周。 杜伊伯爵、切斯霍尔侯爵、帕丁顿公爵……所有子爵以上的贵族都来了。其中大多数是像玛丽一样刚继位不久,几乎快占了一半。薇薇安心中涌出一股不安。她看向希灵,对方却正好也在看她。 “好好享受。”她用嘴型说道,匿笑着。薇薇安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宴会上来,方才美味的菜品现在却变得索然无味。她皱着眉头,吃完眼前的一份后便没再加餐,转而观察起身边的人。卡姆兰侯爵莫德雷德.摩根勒菲,除希灵外为数不多在东南拥有封地的贵族。和她不同,莫德雷德是议院的活跃人士,从未缺席过任何一场会议。他和希灵的关系也非常好,三次被选择入君主议事会,在战争初期一度是希灵的支持者。但二人的关系也还不错,她对莫德雷德的红棕色长发印象深刻,对方也对她兴趣有加。。 “还不把头发剪掉吗?”她向仆人要了一杯红茶,瞟了一眼他的头发,“你还是多花些心思在鬈发钳上吧。听闻希灵殿下进来喜好上了凯尔特族的阴柔男子,而且已经有三个人在宫廷中不见了踪影。”她朝红茶吹了口气,轻描淡写的说道。莫德雷德的刀停顿了一下, “薇薇安小姐,我不想在秋日庆典上谈这种事。一个代表丰收的节庆,我们不该让它沾染上个人的恶趣味和世俗政治。”他抬起头,笑盈盈的看着她,那双蓝色的眼睛却充满戒备和强势。其他人的交谈声和餐具碰撞的叮当声盖住了二人的声音。薇薇安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嘴角微微一笑:“莫德雷德,去不成高卢倒也不必怀着怨气,毕竟现在人们的情况都大差不差。”她斜眼看了看对方,不紧不慢的说道。“戴着两幅假面的舞者,总有失误的一天。届时,他将不得不丢弃一副假面,因为那假面之下隐藏的面孔已然被全部在场之人认清,若是再留着两幅面具,无论他的舞蹈多么令人倾佩,人们终将唾弃他的两副面孔。”她啜了一口红茶,瞥了一眼莫德雷德。他方才的气势已经消退。此时他沉默不语,低头切着盘中的牛排,并让仆人为其倒上一杯麦芽酒。 “莫德雷德,”薇薇安见状,放下茶杯,也要了一杯麦芽酒,“这世界不过是一个舞台,所有人只不过是演员。你也许以为麦克白战胜了预言,你认为是他战胜了预言,又何尝不是预言佯装着退场——如同拉动木偶的丝线,好将它引上舞台中央的?说到底,困于舞台的演员又怎么可能执起笔,主动写下一篇自己的故事。” “但是现在,有人给演员递上一支笔,他可以拿起笔,创作一条自己的故事线;也可以丢掉笔,沉浸于战胜预言的喜悦中,直到马尔科姆到来。”她看着沉默不语的莫德雷德,等待着他的回答。莫德雷德沉默许久。“我要帕丁顿的全部财产。”他放下刀叉,举起酒杯,“但如果被团长知道,演员的结局大概不会太好。”他和薇薇安碰杯,接着将酒一饮而尽。 “演员终究难以善终,顷刻的荣耀、错综的自我,其本身,也多么的荒诞。”薇薇安笑了笑,也慢慢将酒喝下。莫德雷德沉默不语的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切起牛排。
“梅瑟德尔,你为什么……”他刚一开口就被另外的声音打断。
“诸位!”希灵忽然大喊了一声,所有人的都被吓了一跳,那些喝得醉醺醺的贵族也清醒了不少。接着,她扫视了一圈众人,缓缓开口:“伴随着今年秋日庆典的,是不列颠自诞生以来最大的一场丰收!就连最贫穷的村庄也能有半年的余粮;街道上不见饱受饥饿折磨之人;就连最凶恶的罪犯也不愿破坏这样一副繁荣的景象。” “但是,诸位,请允许我趁着这份喜悦宣布一个不幸的消息!”她露出悲痛的神情,连声音也不免低沉下来,“迫于高卢人的侵略,我不得不用上我的全部精力,以期守住不列颠神圣的国土!但是国库正日渐空虚,士兵也因为久久没有支援而士气低落……”说着,一滴眼泪竟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愣了一下,随即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了下去。 “诸位,我宣布,暂停中央议会选举、停止偿还一切债务、提高税收,以及……启动强制征兵。”似乎是说出了心底的重担,她的表情也轻松了不少,她捂着脸,哭泣起来。离她最近的两个人连忙上前安慰她。希灵的一番话如同石头丢入水中,在场的贵族们议论纷纷,有些人甚至露出了明显的愤怒。薇薇安喝着茶,冷眼看着希灵。她正好看到希灵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她的眼泪的确有效的堵住了其他人的嘴,但现在仍然只需要一个人先提出反对,不满就会彻底爆发。薇薇安放下茶杯,整理衣服。她可不打算当出头鸟,也没有人会蠢到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
“希灵殿下,”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从波阿迪希亚女王到先王,经历过更甚于此等艰难的君主不在少数。但从没有人想过暂停中央议院的选举。”玛丽站了起来,不满的目光看着希灵。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就连希灵也停止了哭泣
“对啊,我怎么把她忘了……”薇薇安喃喃自语地说着。她的目光逐渐兴奋起来。这出意外之戏勾起了她的兴趣。
“兰尼美德女王在重臣几乎都死在人类世界的情况下,仍坚持完成了中央议院的选举;就连约翰内斯这般无能之人,在面对贵族的利剑时,也从没想过将议院作为自己的筹码。”她向前一步,“希灵殿下,您难道想践踏不列颠神圣的传统吗?” 希灵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她。“希灵殿下已经解释过了……”她还没张口,身旁白发的老人已经准备反驳对方。 “帕丁顿公爵先生,我问的是希灵殿下。”玛丽强硬的打断了白发苍苍的帕丁顿。对方刚想反驳,却被希灵拦住。“帕丁顿,纽卡斯特,回去。我没叫你们。”她冷冷的说道。身旁的两人还想说什么,但她不耐烦的皱起眉头,两人只好回到座位上。 “你是格拉斯堡的女儿?”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对方,就像看玩偶一样。玛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是的,希灵殿下。第三任格拉斯堡伯爵,玛丽.麦克唐纳。”她屈膝以向对方致敬。希灵看着她,嘴角微微一笑。 “格拉斯堡小姐,”她拍了拍手,一旁的仆人立刻为她端上一盘布丁,“不要用‘践踏’这种显得我很邪恶的动词。我无意侵犯不列颠悠久之传统,但如果你能让高卢人把战车、骑兵和该死的魔法师从我国的领土上撤出,也许我可以有足够的精力认真挑选议院议员。”她拿起叉子,轻轻划过布丁表面。玛丽张口还没说话,她忽然用力,切下一块布丁,“玛利斯,传统当然重要,可如果在国家受到威胁时没有舍弃传统的勇气,又何谈保家卫国呢?” 她看着玛丽,轻蔑地笑了一声。
玛丽被她的话卡住,张着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希灵悠闲的吃着布丁,戏谑的看着语塞的玛丽。“希灵殿下。”这时,又有人站了起来“以**官之名发誓,我对殿下您绝无冒犯之意,我接下来的话,是全凭公义与自由所说的。”希灵略显意外的看着对方——议会法官、班布克雷公爵卢埃林.兰赖厄德尔。她碧绿的眼睛满是愤怒,棕色的长发披在她的身后。“根据1215年签订并以王室名义颁布的《不列颠宪章》第61条规定,‘众大臣当履行臣民之义务,尽彼等之责任。然君主应向彼等提供下述之保障:一、每25个丰收之秋日,当组建一次中央议院,并由议员公正的选出正义之人担任**官一职。’”她十分冷静的陈述着,然而目光中的愤怒却丝毫未减。
“希灵殿下,中央议院的选举是由宪章规定的庄严律法,也是由此衍生而来的神圣传统。无论国家多么危急,也没有任何一位不列颠人会试图舍弃宪章所规定的一切。作为忠于王室的臣民,君主的每一滴眼泪都刺痛着我的心;然而不管多少滴眼泪,都无法模糊宪章的文字!”她盯着希灵,目光咄咄逼人。
希灵看着她,刚张口,却欲言又止。她此前骄傲与得意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与厌恶。“看来诸位的意见颇多啊……”过了一会,她才缓缓开口,“卢埃林的一番话提醒了我,抛弃和违背宪章是一件多么大的罪恶啊!”她放下手中的叉子。薇薇安感到她明显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因此,依据卢埃林的谏言,我不会暂停中央议院的选举。但迫于形势,仍然需要延迟进行选举……”她忽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震住了所有人,“至于其他事务,一律留到10月25日议会召开再说!现在都给我闭嘴!”说完,她起身离去,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帕丁顿和纽卡斯特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起身离开,仆人们也开始打扫房间。
薇薇安跟在卢埃林身后。二人走在最后面,前面的贵族不一会就走远了。“班布克雷小姐……”她刚准备向对方搭话,却被身后的一道声音打断:“喂!”她回过头,发现玛丽正向自己跑来。“你干嘛不等我!”她气喘吁吁地抓住自己的手臂,不悦的看着她。
薇薇安回头看了一眼越走越远的卢埃林,轻叹了一口气。“什么事值得你这么着急来找我?”她看着气喘吁吁的玛丽,语气中有些无奈。“我……”玛丽看着她,脸忽然一红。
“我、我刚才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提出了反对,我们现在开始就算是盟友了……”她低着头,越说越小声,“做你夫人的事,不要忘了。另外,感谢你的十万英镑……” 说完,她松开薇薇安,快步向前走去。
薇薇安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她慢悠悠的向前走着。然而想到玛丽刚才的话,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麦克唐纳,你到底是怎么把她教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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