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桥村的事，唐志并没有好脸色。

他自顾自的说起自己的事情：“我女儿就是被拐走的，人贩子抓到了，可妮妮找不到了。”

“不过这也怪我，人贩子都踩点踩到我们家门口了，我都没在意。”

唐志说女儿失踪前几天就说过好几次，看见家门前的水泥柱子后面有长长的影子，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我没当回事，以为是她想让我留在家陪她，板起脸说了她几句后就出门上工去了。”

再回家时，简陋的家中只剩下摇晃破败大开的木门，掉在门口的娃娃。

唐志老家只有一个瞎了的老娘，婆娘也因为受不了这么穷的日子，跟人跑了，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好好养到了6岁，可疏于防范，孩子就被人贩子拐走了。

唐志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人贩子。

他身体前倾，微微仰头看着安隅：“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可以帮你。这里的所有人，所有做过恶事的人，都要付出代价，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昨天的事，就是我给你的投诚状。”

安隅嗅到一丝不寻常；唐志根本没有办法在短短时间内调查清楚桥村的事，那他是怎么知道红妹的事？

“你既然要我相信你，你不如直接告诉我，谁要买我的命，又是谁要保我命。”

唐志面上空白一瞬：“这我还真不知道，做这种交易，谁会当面做？当然是要辗转很多个人，钱和事儿才能到我这里来。”

安隅颔首，倒是也没指望这人能说出背后主使是谁，但他大概有了猜测。只要这人不是来害他的就行，安隅也少了一个顾虑。

唐志：“我瞧你一点都不急，是不是有主意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安隅想起什么：“还真有。”

……

唐志听完后没说什么，但眼神很奇妙，正要说什么时，听见门口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他忙闪身进了房间。

紧接着门被推开，是谢帆回来了，还带着一身的湿泥。

两厢对视，安隅立即蹙眉问道：“这是去塘里抓泥鳅了？弄这么脏。”声音不小，刚好盖住了房间里那扇窗户细小的开合声。

谢帆低垂着眼：“我就是去了趟后山。”

安隅当然知道他这副模样是因为什么，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先去洗洗吧，弄完就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谢帆依言去了房间拿换洗衣服，出来时脚步顿了顿，看了眼打开的木窗说：“刚才有人来过吗？窗户是开着的。”

安隅耸了耸肩：“没有啊，哦……李仕刚才进去了一下，应该是他开的吧。”

谢帆没有多疑，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厕所。

安隅被散开的香皂味烘得有些热，干脆搬了个小凳子坐去了门外檐下。刚坐下没两分钟，右侧路口上来个人，定眼去瞧，原来是林国龙，不知道抱着堆什么，用个红袋子包着。

安隅坐着没动，给他的视线回以微笑。

林国龙像是有些抱不稳，短短一段路差点脱手两次，正经过安隅面前，红色袋子终于破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的东西‘哐当’散落一地。

红色袋子里装的都是村子里已故人的灵位牌。上面的字很多都已经模糊，综这使得安隅要俯身凑近些才能看得清楚。

他伸手，想要触碰，却被林国龙一声惊呼打断，随即灵位牌就被捡起。

“哎哟……莫怪莫怪，我是不小心的，不是故意弄掉的。”林国龙说完还用衣摆擦拭上面沾上的泥印。

安隅再抬眼时，眼眶中竟有点点泪光：“能让我看看吗？”

林国龙愣了愣：“你是说这个？还是不了吧，这东西也有煞气的。”

安隅摇头说没事，林国龙像是拗不过他，把灵位牌递过去。

安隅接过，上面‘杨白夜’三个字像是一根钢棍，敲得他脑子里混混一片。他声音带着一丝恰当好处的颤抖：“你不是说她只是在这里住了一晚？怎么还会有这个？”

林国龙一拍大腿：“原来你说的是她啊！那我整岔了……小杨她是林佑的媳妇儿，这么些年一直生活在村子里，直到十年前，生病走了。”

安隅惊诧：“媳妇儿？可她是有家室的，怎么会是什么，林佑的媳妇儿！”

林国龙挠了挠头：“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但她就是林佑媳妇儿，这个绝对不会记错，或者你去问问村长吧，小杨是他当选那年被林佑带回来的，应该会记得比我清楚，我这还要带着这些去找老头，你看，都是裂口，得去修修……”

安隅手上的灵位牌被拿走，眼见林国龙就要走，他忙问：“村长现在在哪呢，方不方便我现在去找他？”

林国龙顺着话道：“好像在后山呢吧，你还是晚一点去，瞎子要下葬，现在事情可多着。”

安隅郑重点头：“谢了，林哥。”

林国龙收拾好一摞灵位牌，抱着起身，闻言连忙摆手：“嗐……也是我之前瞎答话，对不住了，我这还有事，就先走了。”

安隅目送他离开，直至消失在了岔路口。刚才抚摸过灵位牌的手不住摩挲，灰尘颗粒在指尖旋转。

谢帆从门框后面探头，发梢还在滴水，刚好落在了安隅的肩头。

后者抬头，又摆出一副训人的脸孔：“不知道湿着头发容易头疼？”只说也不行，还要上手扯下谢帆肩上的毛巾，抖开来盖在他头上，一顿揉搓。

原本柔顺的头发被安隅这么一弄，也像炸了的鸡窝。

谢帆还是那副可怜样，只紧盯着安隅的眼睛，一个字不说，却又让安隅觉得他说了很多。

“我知道，那些事和你没关系，你也不用自责。”安隅用毛巾包裹他，只露出双眼睛：“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彼时你和我一起出去，和这里也不再有半点关系。”

谢帆眼神澄澈，呆呆的看着他，静默半晌后呢喃道：“杨姨说得没错，你是个很好的人，以后能嫁给你的女人一定会很幸福。”

安隅冷声嗤道：“她这么有远见？那怎么连我喜欢男人都没料到？”话语中还带了些咬牙切齿。

谢帆顿时像被点了穴，呆立在原地不动，可怜他从没接触过同性之间的感情，被安隅这样直接了当的出柜行为惊得说不出话。

安隅半点自觉也没有，把毛巾又挂回谢帆脖颈上：“我说完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但别再一副我怎么你了的表情，李仕那家伙到时候又会瞎说。”

谢帆机械转身，走了两步，身后传来关门声。

安隅又喊住他：“等会儿，正事儿忘了说了。”

谢帆只好又机械的转身面向他，眨巴眨巴眼。

安隅：“那些人很可能不再信任你，要注意安全。”

谢帆觉得他话里有话，抬眼对上他的目光，顿时明白他的意思。这句话含了关心，谢帆心里有些暖，平日也只有一个矬子会为他担心。他笑着点了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