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一班，雄起！”

“江杉，加油！江杉，加油！”

“吴莳吴莳你最帅，吴莳吴莳冲冲冲！”

“好球！漂亮！二班戚枳航控球，一个漂亮的远传……哎呀！被江杉截断了！”

楼下操场传来的声音简直要把教室天花板掀翻。解说员拿着大喇叭吼得声嘶力竭，女生们的尖叫能刺破耳膜，混杂着拍手、跺脚、各种助威呐喊。这种环境下还能稳坐教室埋头刷题的，除了角落里几个真学霸，也就只有旁边这位戚面瘫了。

陆小柏盯着物理试卷上的小球受力分析图，感觉那小球正顺着斜坡滚进她混乱的大脑。耳边的喧嚣一阵高过一阵，她终于忍不住，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黑洞，抬头望向窗外那片沸腾。

不行，太吵了，根本学不进去。

楼下的加油声不仅没停，反而更激烈了。陆小柏偷偷瞄了一眼旁边，戚枳光依旧雷打不动地演算着什么，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

她心一横，猛地站起来。

戚枳光抬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陆小柏立刻堆起笑容，指了指门外，声音压得像蚊子哼：“那个……我去趟厕所，马上回来！”

戚枳光审视了她足足三秒，“……嗯。”

陆小柏赶紧拍马屁：“光哥英明！光哥最好了！光哥你继续忙，我速去速回！”

说完，不等戚枳光可能反悔，她已经脚底抹油，一溜烟蹿出了教室。

她猫着腰，做贼似的冲下楼梯，到了一楼走廊尽头，隔着窗户远远看到篮球场上那些奔跑跳跃的身影。

男生们在大冬天只穿着单薄的运动服，挥汗如雨。她心痒难耐，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篮球场挪去。

越走越近，场上的情况也越看越清。

正好看到吴莳断球、运球、一个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动作还挺利索。

陆小柏小声嘀咕：“嘿，这黑小子，个子不高，控球技术还行嘛。”

念头刚落，她脑海里却瞬间闪过戚枳光那张没什么表情但自带低气压的脸，还有桌上那堆积如山的试卷。

她打了个哆嗦，仿佛被冷风吹过，赶紧刹住脚步，一百八十度转身，朝反方向的洗手间快步走去。

在洗手间里，她对着水龙头磨蹭了半天，开开关关，听着水流哗哗的声音，心里天人交战。

篮球赛确实精彩，但戚枳光不在场上。

教室里虽然有戚枳光，可那些能让脑细胞集体罢工的试卷也确实让人头疼。

她在镜子前站定，一脸纠结。最后，她深吸一口气，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不少。

决定了！

出了洗手间，陆小柏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跑去。

身后的欢呼声、篮球拍击地面的声音，随着她爬楼的脚步声，逐渐变得遥远模糊。

推开教室门的一刹那，她看见戚枳光依然埋着头，但阳光斜斜地照在他脸上，她好像看到他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脸颊上似乎还隐约现出个小小的酒窝。

那副笃定的神情，仿佛早就料到她一定会回来。

陆小柏赶紧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拿起笔，重新和物理题展开搏斗。

中间卡壳的地方，她戳了戳戚枳光的胳膊，他便言简意赅地讲几句解题思路，点到即止。

一个小时后，这张物理卷子总算被磕磕绊绊地解决了。

可抬眼一看，桌子上还有化学、生物……一座座大山。

陆小柏皱紧眉头，发出痛苦的呻吟：“我真的……不想做了……”

她转过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戚枳光：“戚学霸，光哥，这些卷子……能不能……稍微……放一放？”

“可以，”戚枳光头也不抬，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如果你打算放弃期末考的话。”

“……”陆小柏瞬间蔫了。

平时那个咋咋呼呼、天不怕地不怕的陆小柏，在戚枳光面前总是莫名矮了半截。

她认命地低下头，继续和试卷死磕。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她感觉自己快要灵魂出窍的时候，教室门被推开，卫静和吴莳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吴莳还在唾沫横飞地分析刚才的战术失误。

“……要不是最后戚枳航那个三分球太逆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输给二班也不算冤。”卫静的声音清晰地飘过来。

“切，运气好罢了。”吴莳一脸不服气地回到自己座位。

卫静却没回座位，反而凑到戚枳光旁边，兴致勃勃地开启八卦模式：“哎，光哥，今天看你哥打球才知道，他技术那么好！一看就是练家子。他篮球打得那么厉害，你怎么一点都不会啊？”

戚枳光握笔的手指紧了紧，周围的气压明显又低了几度。

卫静毫无察觉，继续深挖：“还有啊，戚枳航写字那么好看，你的字吧……嗯，挺有特色的。他唱歌也好听，你好像……有点跑调？篮球、写字、唱歌……你俩明明是双胞胎，怎么除了脸长得像，其他地方差这么多呢？”

“那是因为戚枳光是独一无二的！”陆小柏听不下去了，猛地回了一句。

卫静立刻把八卦的目光转向陆小柏，拖长了调子：“啧啧啧，瞧瞧这护犊子的样儿！陆小柏，你这典型的重色轻友啊！”

“去你的！”陆小柏笑骂着推了她一把。

直到上课铃响，卫静才意犹未尽地回到座位。

随后，李自强板着脸走进教室：“通知一下，下周三、周四两天，进行高二上学期期末考试。都给我收收心，好好复习！”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翻书和整理卷子的窸窣声。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班都笼罩在期末考前的紧张氛围里。

临时抱佛脚或许对文科有点用，但对理科生来说，没有日积月累的刷题和理解，考前冲刺基本等于自我安慰。

陆小柏自然也不例外，只能硬着头皮啃书本。

转眼，考试如期而至。

陆小柏拿着准考证走进考场，一眼就看到了戚枳光的名字，然后顺着座位号找过去……傻眼了。

她和戚枳光，一个在教室第一排靠门，一个在最后一排靠窗，隔着整个教室，遥遥相望，堪称最遥远的距离。

陆小柏站在原地，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向自己的“角落”。

第一天考语文和数学。

上午的语文，陆小柏做得顺风顺水，尤其是作文题，论述张恨水作品的现实意义。这简直是送分题！张恨水的书她几乎看了个遍。写完检查一遍，离交卷还有十五分钟，她第一个把卷子交了上去。

下午的数学考试，就没那么轻松了。

前面的选择题、填空题还算顺利，到了后面的大题，陆小柏越做越慢，额头开始微微冒汗。

最后一道解析几何，求抛物线方程。

她知道自己这部分学得不扎实，草稿纸上演算了好几遍，得出的结果总觉得不对劲。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监考老师开始提醒交卷时间。

没办法，她只能把自己最开始算出的那个答案誊抄上去，心里七上八下的。

交卷铃响，她是最后一个离开座位的。

走出考场，站在楼梯拐角，她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汗，心里有点发虚。

一抬头，就看见戚枳光靠在对面的墙上，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看你这表情，最后一题的抛物线没算出来？”

“……”陆小柏瞪了他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那抓耳挠腮的样子，差一点就把卷子给撕了。

戚枳光也不等她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y的平方等于4x，后面那个证明题结论是成立的，定义域是a大于0小于2。思路不难，套几个公式稍微变形一下就行。”

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今天天气不错的小事。

可听在陆小柏耳朵里，不亚于晴天霹雳。

她额头上的汗冒得更凶了，心里哀嚎：完了，她算出来的那个答案，跟4x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

她刚想抬手抹汗，戚枳光却忽然走近了两步，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纸巾，抽出一张递到她面前，下巴朝她额头点了点：“擦擦。”

动作自然，但距离一下子拉近，他身上那股清爽舒肤佳气味混着冬日冷冽的空气，让陆小柏的心跳漏了半拍，脸颊也跟着热起来。

她有些慌乱地接过纸巾，胡乱在额头按了两下，赶紧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捧着还有点发烫的脸，试图转移话题：

“那……那我这次数学能上90分就烧高香了。”

“先别想这个，明天还有两门。”戚枳光收回目光。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楼下走。

楼梯口的光线有些暗，只有尽头透进一抹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们身上，拉出两个长短不一的影子。

陆小柏看着前面那个挺拔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第二天的英语和理综考试，陆小柏考得不好不坏。

英语还算熟悉，但理综那厚厚一沓卷子，涵盖了物理化学生物，简直是脑力酷刑。

尤其是物理和化学后面几道大题，她连蒙带猜，写满了事，但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考完理综，她估摸着自己这300分的卷子，能拿到180分就算超常发挥了。

期末考结束，寒假正式开始。

全国人民都在忙着准备迎接2009年的到来。陆小柏彻底放飞自我，先跑去姐姐家住了几天，然后又回姑妈家，每天跟着表哥不是打球就是到处瞎逛，压根不去想成绩的事。她刻意回避着学校的消息，连卫静打来的电话都找借口挂了。

成绩出来那天，陆小柏正在姑妈家院子里和表哥打乒乓球，两人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都出了一身汗。

“小柏！有同学找！”姑妈在屋里喊了一声。

陆小柏拿着球拍，擦了把汗走出去，一眼就看到戚枳光靠在他的单车旁边，手里还拿着一叠眼熟的试卷。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慢吞吞地走过去，没等戚枳光开口，就先伸出手：“试卷给我吧。分数不用告诉我了，考得不好，我知道。”

戚枳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把试卷递了过来，里面还夹着一张成绩单。

他跨上单车，似乎准备离开，但顿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声音不高：“确实不太好。总分476。”

这个分数，比她预想的还要低。

戚枳光继续道：“语文130，还不错。理综……太低了。”

他没说具体分数，但那省略号里的意味，陆小柏听懂了，脸上有点挂不住。

她沉默着，低头看着试卷边缘。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抬头追问了一句：“多少名？”

戚枳光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22。”

二十二名。

她记得开学初，她还在前十五名晃悠。

空气安静了几秒，戚枳光才再次开口，语气带着几分郑重：“下学期，别再分心了。”

这话戳中了陆小柏的痛处，她想起自己为了板报忙得焦头烂额，落下了不少功课。

但她天生有点不服输的劲儿，听到他这种近乎教导的语气，反而激起了一点斗志。

她抬起头，带着点狡黠：“那……要是我下学期考进前十名，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戚枳光愣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摇头：“不答应。”

意料之中的拒绝。

陆小柏撇撇嘴，心里有点小失落，转身就往姑妈家院子里走。

刚迈出两步，身后传来戚枳光很轻的声音，几乎快要散在风里：“看你表现。”

简单的四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陆小柏脚步顿住，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她没有回头，怕被他看到自己此刻有点傻气的笑容，只是加快脚步走进了院子。

但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似乎停留了很久，带着一种她当时还无法完全解读的温热和……期许。

戚枳光日记：

2009年1月22日 阴

476，22名。理综是短板。这样下去……如果将来不能考到同一个城市……[摸头][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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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成绩下滑的期末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