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开始了，辛辰和柳悦君才一前一后溜进教室。他俩在外面晃荡了一中午，回学校时正好赶上保卫科的人去吃饭，运气好，没被当场逮住。不过，那五千字的检讨是跑不掉了。

两节物理，一节生物。

陆小柏难得全程没走神，程毅那点事儿暂时被她丢到了脑后。放学铃一响，别人收拾书包，陆小柏却铺开稿纸，“刷刷刷”地开始写检讨。

教室里没几个人走。

戚枳光、卫静、吴莳、柳悦君、辛辰……今天“犯事”的，都留了下来，埋头跟那五千字死磕。

时间一点点过去，肚子开始叫唤。可看着那遥遥无期的五千字，谁也没动。就在这时，一股霸道的香味从门口飘了进来。

泡面！

陆小柏吸了吸鼻子，抬头。李想端着个大托盘，像个送餐员，稳稳地走了进来。托盘上，六碗热气腾腾的泡面，红烧牛肉、香菇炖鸡、泡椒、老坛酸菜……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直冲天灵盖，馋得人流口水。

“静静，快来吃！你最爱的泡椒味儿。”李想把托盘往空课桌上一放，先挑出那碗泡椒牛肉面，殷勤地递到卫静面前。

然后才冲其他人扬了扬下巴：“你们几个，也赶紧吃点，垫垫肚子。”

卫静接过泡面，刚才还强撑着的劲儿瞬间就泄了，声音都带了点委屈：“你怎么才来啊？我中午被老文骂惨了。”

“我哪儿知道啊，”李想凑近了些，小声嘀咕，“我一上午都在艺术班练声乐呢，谁知道你这么能耐，还敢逃课。”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悄悄话。

陆小柏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啊，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单身狗的感受！”

话音刚落，戚枳光端着两碗面走了过来。他把那碗看起来最没杀伤力的红烧牛肉面放到陆小柏桌上。

“你肠胃不好，吃这个。”他声音淡淡的，没什么起伏，“辣的给他们。”

陆小柏刚伸向老坛酸菜面的手默默缩了回来。她抬头，幽怨地瞪着戚枳光：“戚枳光，你这是虐待！”

“那你受着。”他回了句，眼皮都没抬一下。

旁边的吴莳看不下去了，硬挤到叶云博空着的座位上，伸手就去捞陆小柏刚写了几百字的检讨书，“陆小柏，写得怎么样了？给我看看。”

“别动！”陆小柏眼疾手快地按住本子，“吃你的面去！”

几个人闹哄哄地吸溜着面条，教室里难得有了点烟火气。

但谁也没留意到角落里的辛辰和柳悦君。柳悦君面前摊着笔记本，正埋头整理着什么，连泡面都顾不上吃。辛辰看着她，眉头越皱越紧。他默默把自己的那碗面推到柳悦君手边，又伸手想合上她的笔记本。

“先填饱肚子。”

“不行，”柳悦君头也不抬，笔尖飞快地划过纸面，“等下我还要去医院，把最新的笔记给程毅送去。”

“你还有五千字检讨没写。”辛辰提醒她。

“我知道，你吃吧，别管我。”柳悦君随口应付。

辛辰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猛地站起来，对着旁边的空桌子狠狠踢了一脚。

“靠！”

桌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教室里陡然一静，原本那点轻松的气氛瞬间冻结。

柳悦君茫然地抬起头，陆小柏和卫静也停下了筷子，齐刷刷看向辛辰。

“你又怎么了？”柳悦君一脸莫名其妙，“大家不都忙着呢吗？发什么脾气？”

“你说呢？！”辛辰冷冷地丢下一句，看也不看那碗泡面，转身大步冲出了教室。

“真是搞不懂，”柳悦君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嘟囔了一句，“男生怎么也这么阴晴不定的。”

说完，她又低下头，继续跟笔记奋战。

这一幕，陆小柏和卫静却看明白了。

或者说，除了柳悦君，在场的人大概都明白了。

有些事，当局者迷。

陆小柏也没心思吃面了，她起身走到柳悦君旁边：“橙子，笔记我们可以帮你抄，饭得你自己吃。”

“辛辰不高兴了。”卫静在旁边轻轻补了一句。

陆小柏摇摇头，看了看兀自埋头的柳悦君，又和卫静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她不再多说，转身追了出去。

教室里，戚枳光默默收拾了桌上的泡面盒，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写检讨。

陆小柏跟着辛辰的脚步，一路从走廊追到楼梯，最后在教学楼侧面的乒乓球台找到了他。

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辛辰已经加入了几个正在打球的男生中。看那架势，应该都是校队的体育生。陆小柏刚走到球台对面，就见辛辰猛地一个侧身，右手手腕急速一抖。

“啪——”

白色的小球带着一股狠劲儿，像颗出膛的子弹，擦着球网，笔直地朝陆小柏面门飞来！

陆小柏下意识地一偏头。

球堪堪擦着她的脸颊飞过，撞在后面的墙上，弹落在地。她弯腰捡起球，走到旁边一个刚下场的男生面前。

“同学，拍子借我用一下，行吗？”

“啊？哦，好。”那男生愣了一下，把球拍递给她。

陆小柏握紧球拍，走到台边，站定。她学着平时看他们打球的样子，掂了掂球，一个不算标准的下旋发了过去。球刚过网，辛辰几乎没怎么移动，反手猛地一拉！球又低又快，带着风声，直冲陆小柏握拍的手腕而来！

“咚！”

球狠狠砸在陆小柏的手背上，一阵刺痛。她眉头猛地一蹙，把球拍往台子上一扔，“辛辰！你什么意思啊？！”

“有气找柳悦君说清楚去！在这里撒什么疯！”陆小柏的火气也上来了，叉着腰吼，“我就不明白了！你自己心里不痛快，不敢去跟正主说，就知道摔门！踢桌子！拿球砸人！多大的人了？十七八了！还跟三岁小孩一样闹脾气！”

辛辰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反而愣住了。他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的怒气也慢慢褪去，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难过。他放下球拍，走到陆小柏旁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我想过……放弃的。但是我做不到。”

“做不到就去好好说啊！”陆小柏没好气。

辛辰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重新整理好了情绪，直起身，“走吧，回去写检讨。”

夜幕降临，教学楼里的灯次第亮起，晚自习要开始了。

陆小柏和辛辰一前一后回到教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翻书声、写字声交织在一起。两人沉默地回到各自座位。陆小柏屁股刚挨着凳子，戚枳光就递过来一个本子。

“写完了，赶紧誊你的名字。”

是她的检讨本。

陆小柏接过来，翻开。

前面几百字，是她自己的潦草却自成一派的字迹。后面……洋洋洒洒几千字，字迹工整流畅，带着点刻意的模仿。

乍一看，跟她自己写的几乎一模一样！

陆小柏心里咯噔一下，仔细辨认，才发现笔锋的力道和一些细微的转折处还是有差别。但这差别，估计只有她这种对自己字迹熟悉到变态的人才能看出来。她抬头看向旁边已经拿出物理卷子开始刷题的戚枳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家伙……

这时，李自强沉着脸走进了教室。他往讲台上一站，目光如炬地扫视全班，“今天！我们班！一次性跑出去六个！公然逃课！我看你们是反了天了！”

“写了检讨的，自觉交上来！”

“没写的，今天晚自习必须写完！”

“下周一升旗仪式，全校点名批评！”

陆小柏赶紧把戚枳光“代笔”的检讨书交了上去。戚枳光、卫静、吴莳也陆续交了。

李自强的视线最后落在教室后排，“柳悦君！辛辰！你们两个的检讨呢？！”

柳悦君猛地站了起来，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眼神慌乱地瞟了一眼程毅空着的座位，又飞快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不能说，说了程毅喝酒的事就瞒不住了……

可是不说，又能说什么呢？

教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

这时候辛辰缓缓站了起来，“李老师，柳悦君下午……在给我讲题。数学卷子。”

他声音有点干，“检讨，我们晚点交。”

李自强没再追问，只是那眼神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摆摆手，“下自习前，交上来。”

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晚自习下课铃终于磨磨蹭蹭地响了。柳悦君和辛辰几乎是抢着把检讨拍在了讲台上。

李自强面无表情地收起一摞本子，然后点了名：“戚枳光，陆小柏，吴莳，卫静。”顿了顿，又补上，“还有你们两个，都跟我来办公室。”

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李自强的办公室不大，六个人站进去，空气都显得拥挤。

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除此之外，死一样的寂静。

谁也不敢先开口，连呼吸都放轻了。陆小柏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敲得肋骨疼。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自强终于打破了沉默。他没看任何人，只是盯着桌面，声音平静得吓人，“程毅，到底在哪个医院？”

完了。

陆小柏脑子里就这两个字。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其他人脸上估计也好看不到哪儿去，那点侥幸心理碎得稀里哗啦。

“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戚枳光的声音响起，还是那么平稳。

“出院了吗？”李自强又问。

“还、还没出院。”柳悦君的声音很小，带着怯意，“中午刚洗完胃，医生说要观察两天。”

“你们几个，怎么知道他出事的？”

“是我！”吴莳往前站了一步，脖子梗着，“我给他打电话，一直没人接！他平时都跟我一块儿混，好几天不见人影，我就觉得不对劲，拉着柳悦君去他家看看……”

“李老师，我们知道错了。”卫静抢着开口，声音带着点颤，“您别怪程毅……他家里那事儿您也清楚，他就是一时想不开……他答应我们了，回来肯定好好补课！”

哪怕程毅跟她关系一般，但柳悦君在意过，她就不能不管。

“李老师，同学有困难，搭把手是应该的吧？”辛辰也开了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求您了，这事儿……能不能别告诉文主任？程毅他……经不起再折腾了。”

陆小柏看着他们，鼻子莫名有点发酸。

吴莳是真把程毅当哥们儿，卫静是为了柳悦君，连辛辰……明明心里不痛快，这时候也硬着头皮求情。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这群人，还挺够意思的。

戚枳光日记：

2009年4月17日 晴

要珍惜难得的校园时光[摸头][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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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辛辰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