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可怜的达芙妮,她哭得泪水几乎要把另一颗摇摇欲坠的牙齿腐蚀掉了,琳达夫人也是愁眉不展,村子里的其他人纷纷赶来安慰这个不幸的家庭。

只有珍妮姥姥,她依旧蜷缩在她那暗无天日的小屋内,好像对外界的变动毫不关心,又或是对大卫的遭遇早有预料。

“他冒犯了城堡的主人,受了诅咒,除非诅咒解除,不然他将永远陷入黑暗的沉眠。”

珍妮姥姥某一个晚上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大卫的床边,开口便是不祥的话语,琳达靠在一旁垂着头沉默不语,尽管有时她也对两人的婚姻感到疲惫、厌烦和绝望,但他毕竟是她的丈夫,这个家需要他。

幽暗的烛火时不时地晃动,在凄冷的屋子里支撑着最后一点光亮,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浓重的夜色吞没,达芙妮抬起她小小的头颅,她趴在散发着冰冷气味的床铺前,看着窗外如猛兽吞噬着任何妄想迈进一步的人的夜色,久久没有言语。

烛火被熄灭,琳达睡下,达芙妮打开了珍妮姥姥屋子的门,“我该如何让城堡的主人解除诅咒?”她问道。

珍妮姥姥有些诧异地看向突然到访的达芙妮,她实在没有想到她的小孙女有这般的勇气,“我不知道。”珍妮姥姥诚实的摇了摇头,“这次的诅咒很仁慈,仅仅是让他陷入了沉睡,有时候,睡着了总比清醒着好,我曾看见有人眼睁睁地见证了自己的腐烂、溃败和畸变,灵魂永远囚禁在丑陋痛苦的身躯内,让死亡都变成了一种奢侈。但没有人,还没有人能够逃脱祂的诅咒......我不知道要怎样帮你,孩子。”

达芙妮看起来有点失望,但她没有放弃,“好吧,我明天会尝试拜访城堡的主人,如果妈妈问起来,请告诉她我去更远的镇上寻找医师了。”

于是,夜幕仍然没有褪去的时候,星子幽咽地哭泣,猫头鹰在枝桠上默默地注视,达芙妮用一根手指头缓慢地推开家门,向着不远处的那座伫立着城堡的山脉行进。

她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里面塞满了她认为有可能会用到的所有的东西,陈旧的布偶小熊、一瓶水、几颗糖、两三片面包还有一把不太锋利的剪刀。

达芙妮的心中即激动又害怕,城堡主人的形象在她心中模糊不清,一会儿像长满獠牙的相貌可怖的野兽,一会儿又是一位蓬头垢面、阴狠狡诈的巫师,总是,尽管她忐忑不安,但还是努力地挺起胸脯,像一位勇敢的小骑士,坚定地走向那座神秘的城堡的所在地。

天光努力地掀开笼罩着的幕布,在底下的缝隙里透出点鱼肚白,达芙妮上了山,缓慢而艰难地向上爬去。

树影婆娑,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跃而起。达芙妮屏住呼吸,摸索着前进,忽然有风穿过山林,制造出怪异的尖叫,吓得达芙妮向后一跌,撞到树上昏迷过去。

......

"你终于醒了。"等达芙妮费力地睁开双眼的时候,面前的一个青年长抒了一口气。紧接着站起来,飞速地说:“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到山上来了,快回去吧!正好我也要下山,你和我一起走。”

达芙妮只是专注地仰头看着青年,好像呆住了一样,青年看起来有些急切和不耐烦,为了让达芙妮赶快答应他,他补充道:“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路过这里,恰巧吓着了你。对此我感到很抱歉,不过你还是快点和我下山去吧。你一个人去这么危险的山里做什么呢?”

我要救我的爸爸,达芙妮默默地想,但她没有作声,只是站了起来。

“你是城堡的主人吗?”话音刚落,青年惊恐地睁大了眼。

青年,也就是卡尔,现在甚至怀疑面前的小女孩是布莱克或是卢卡斯变的,好在她接下来的话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的爸爸受了城堡主人的诅咒,如果您就是城堡主人的话,我恳请您解除它,我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卡尔注意到面前的女孩在小幅度地颤抖,显然她很害怕,但她还是选择说了出来。

“你的爸爸......”卡尔艰难地说下去,“是镇上的邮递员吗?”

“是的。”达芙妮用她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看向卡尔,里面闪烁着令人难以拒绝的哀求与悲伤,“请您宽恕他。”

不安与内疚烧灼着卡尔的五脏六腑,因为他深知邮递员的“受诅咒”自己脱不了干系,但他同时也深深恐惧着,自己同样也中了“诅咒”——邪恶、怪异、羞于启齿的诅咒。

这是他唯一一次成功的出逃,希望就在眼前,马上就可以回到人类世界,就如约瑟芬抛下诱人的石榴,踏上离开冥界的渡船,机会来之不易、仅有一次。

在经历了夏日疯狂的盛宴之后,卡尔此时对怪物的信赖和幻想荡然无存,它们完全是一群不知羞耻、放浪形骸、毫无廉耻的恶劣顽徒。他恨不得离他们远远的,真过分!真恶心!而想要帮助小女孩的爸爸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放弃自由,重新回到怪物那里。

“我不是城堡主人,但我想,我应该可以帮助你。”卡尔抹了把脸,最后这样说道。

炽热的夏逐渐偃旗息鼓,到来的是果实过分成熟的秋天,葡萄饱胀欲裂,等待着坠地成熟的一刻,而蛇亦在逡巡,发觉猎物逃窜的痕迹。

卡尔跟随达芙妮来到村庄里,村民透过窗帘掩映的木窗打量这个瘦弱的陌生青年,有关大卫的诅咒的事已经暗地里在人群中传开了,所以他们警惕又带点敌意地看着他。

憔悴的琳达夫人急匆匆地跑出来,她又气又急地把达芙妮抱起来,躲开卡尔,离得远远的。

“谁准你自个儿去城堡里的,珍妮姥姥都和我说了!看我待会儿怎么教训你!”琳达凑在达芙妮耳边凶狠地低语,激起了她浑身颤栗,哆嗦了一下。

“夫人......”卡尔踌躇地叫道,“请允许我的冒犯,我不是城堡的主人,但很抱歉,您丈夫的昏迷确实与我有关,请让我看看他。”

琳达夫人同意了,她带着卡尔来到一间房间,大卫就在躺在正中的木板床上,面色青白,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卡尔走到床前,弯下腰去看他,就在这时,床上之人原本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露出一双被黑色阴翳覆盖的眼白,琳达和达芙妮都被吓了一跳,惊叫出声,卡尔虽然也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但他稳住心态,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确实是怪物们的诅咒。

他紧抿双唇,神色凝重,要想要解开诅咒,就必须要回到城堡。

他转过身告诉琳达和达芙妮:“我会努力让城堡主人解开诅咒,对于你们所经历的一切我感到十分抱歉。”

琳达和达芙妮沉默着,看着卡尔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通往城堡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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