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小时候见了钟云镜很多次。
她的母亲南忆是哑巴,早年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没有钱去医治,听力也受到不少影响,某位医生知道之后,常年无偿帮助她的母亲诊断身体状况,还免费配备了助听器。
逢年过节,母亲总会将店里最美的鲜花包起来送给这位医生。
那年她中考结束,十二岁,正放暑假,跟着南忆去了钟家看望钟家人。
医生有三个女儿,钟云镜是最小的女儿,可南栀得知钟云镜比自己大了十二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她旁边坐着钟云镜,全程没敢看她,却能够嗅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味道很好闻,不是很惹人厌烦的酒精味道。
家里的鲜花店什么香味都有,她闻多了世界上各种各样的花香,却被这味道迷住了些许。
途中南栀无意识看了她一眼,被她一个平淡的眼神对过来,吓得又闷头进食。
女人的手偶尔伸过来她的方向夹菜,白色的衬衫袖口一晃而过,南栀却不好意思再关注她了。
南栀的羞耻心伴随着年龄一点一点涨起来。
她小时候偷溜过来钟家,找了钟云镜很多次。
初中她开始在学校寄宿,只有每周末能够回家两天,放假的时候总是在花店帮忙,跟钟云镜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以往她高高兴兴跑过来,扑进女人怀里的记忆她也不愿意再回忆起来了。
就像是很久之前的糗事一样,两个人都默契地不会再提起来。
这顿饭结束得很快。
南忆被钟医生带去了书房,这是一贯的操作,诊断时不方便外人打扰。
南忆回过头对着自己比划了几下,让自己规矩一点待着,等她出来。
南栀看懂了,点了点头。
这会儿餐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坐着,她好奇地望了望周围,感觉到钟家的房子很豪华。
她在手机上看见的大别墅都是空荡荡的,没几个人住,没什么人情味儿。
但钟家都是女孩子,朋友还多,还有专门玩乐的房间,南栀甚至能够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笑声。
吵吵闹闹的,听起来格外愉快。
南栀孤零零坐在餐桌上,不吵也不闹,安安静静等待着。
她脑子里思考着中考数学最后那几道大题,要是她脑子转得快一点,就能再多拿几分了。
要是运气再好一点,选择最后几道也能蒙对了。
客厅内格外寂静,开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南栀立即望过去。
钟云镜经过她,从酒柜里拿出来几瓶酒,一下子拿不完,看起来有些难办。
“可以帮我一下吗?”
她的眉眼微皱,望过来的眼眸里染了些寡情。
南栀点点头,帮她拿过了胳膊夹着的那瓶酒。
“谢谢。”钟云镜冲着她笑,眼睛微眯。
南栀又嗅到她身上的酒味,没忍住不带任何色彩地皱了下鼻子。
“怎么了”钟云镜直接问她。
南栀抬眸望她,似乎在用眼神询问可不可以直说。
“你喝酒了吗?”
钟云镜看了眼手里还没拆封的几瓶酒,耸了耸肩,“为什么这么问?”
“你身上有酒的味道。”南栀笃定地回答。
钟云镜微愣,很快为她解释,“那是香水的味道。”
她朝着房间走过去,南栀只能跟上她,“Dom Rose,一款混了香槟和玫瑰的木质香。”
“Dom Rose……”南栀跟着念。
她不会拼写,只是跟着机械地重复。
“送你?”钟云镜敲了敲门,等着里面的人过来开门。
南栀立即摇摇头,“不用了,我还在上学。”
先不说她自己,要是南忆知道了也会生她的气。
钟云镜笑了下,没再坚持,拎着酒进去了房间。
南栀犹豫了一下,还是迈进了房间,她手里的两瓶酒放在桌子上,正准备转身离开,就被喊住了。
她们在玩扑克牌。
“我不会。”南栀立即拒绝了。
“很简单的。”有人开口。
确实很简单,她们似乎只为了喝酒才玩的扑克牌,翻牌比大小,抽到大王小王无条件胜利。
此刻一张小王被翻出来,大大咧咧放在丢弃的牌堆里。
“一局?”钟云镜朝她招招手,“我刚坐下,你帮我开第一把。”
南栀抿了抿唇,没有再拒绝,走过去,“我需要做什么?”
钟云镜倚在椅背上,模样闲适,“抽一张就好,直接亮开。”
南栀随手拿了一张,在牌桌上亮了出来。
是一张大王。
众人发出欢呼声,胜负已定,其他人再抽也没有意义,每个人都将手里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钟云镜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夸了句,“有潜力。”
南栀没再多留一分钟,在欢呼声里逃离了房间。
钟云镜要比之前更加成熟漂亮,对她说话也客气生分,跟她一样,忘掉了之前的相处。
她很快跟着母亲离开了钟家,也得知南忆的助听器换了市面上最新最贵的一款。
恩情无法报答,她被母亲安排,每两周都会送一束鲜花送到钟家。
小学的时候,她骑着轻巧的儿童自行车,大了之后,她便开始骑电动车。
到钟家的时候,总是满头大汗,还会得到钟云镜给她的一瓶冰镇汽水。
味道很不错。
南栀就是这样跟钟云镜一点点熟捻起来的。
最初她看来,钟云镜好像无所事事,没什么工作,后来才发现钟云镜跟朋友合伙开了一家酒吧,但酒吧的事情她不常经手,只是偶尔过去一趟。
所以南栀觉得钟云镜很闲,甚至比她一个学生还要闲。
她从‘我是一个学生,我不能喷香水’,变成‘我也可以尝试喷一点,就一点点。’
再到钟云镜再次告诉可以送她香水的时候,南栀犹豫了,钟云镜便知晓了她的答案。
她被赠予了人生中的第一瓶香水——
Elizabeth Taylor Gardenia,一款清甜的栀子花香。
就跟她的名字一样。
南栀并不会在日常中使用,她会在去钟家送花的时候偷偷喷上一些。
如果在钟家见到了钟云镜,那她就会让她猜一猜,今天的自己有什么不同。
如果没能见到,她就会可惜,她今天不应该喷这么昂贵的香水的。
钟医生似乎跟南忆关系很好,两个人还会在休息日的时候一起在公园散步。
南栀跟着去过一次,南忆特意将手语比得很慢,为了让钟医生看懂,而钟医生每一次说完话都会认真盯着南忆,好让她不要紧张,慢慢来。
花店也比较忙,南栀放假的时候最常做的,就是在花店里修理花枝。
她最讨厌长刺的玫瑰,却总会在修剪之后,偷偷给钟云镜带过去一支开得最鲜艳的。
她被给予女人独特的酒香香水,也还回去独特的花香玫瑰。
这是她跟钟云镜之间的有来有往,无人知晓,却已经足够。
在花店跟钟家来来去去了无数次,这条路她熟得不能再熟悉了。
她洋洋自得把玫瑰递过去,单膝下跪捧给她的时候,钟云镜会笑话她,“小屁孩,瞎搞什么?”
“我没有瞎搞,人家都说了,玫瑰就是要送给喜欢的人!”南栀扬起下巴,自信又活泼。
钟云镜又笑她,“喜欢,你懂什么是喜欢?你才多大?”
“我当然懂了!”南栀皱起小脸想着怎么解释,来来回回在女人面前踱步,最后还是没能想出完美的回答来,“反正跟你解释了也没用!喜欢就是喜欢!”
“那行,我接受了。”钟云镜将玫瑰插进花瓶里,跟先前的几支混在了一起。
……
其实南栀也有很倒霉的时候,比如钟云镜偶尔会玩消失。
明明约好了她要去送花,临出发的时候钟云镜却爽了约,她要出门。
南栀想要知道她去做什么,也没那个胆子问。
她不认识钟云镜的朋友,钟云镜也不认识自己的朋友,就只是跟这个人互相来往。
但钟云镜会在当天花店即将关门的时候出现在店门口。
惊喜万般的南栀会一下子从椅子上窜起来,拍拍身上的花叶,又收起笑容,佯装冷脸瞪她,“逗小孩很好玩吗?”
“我不爱逗小孩。”钟云镜笑着看她,“只是逗你很有意思。”
她在店内望了望,“阿姨呢?”
“今天她去花卉市场了,我一个人看店。”南栀冷哼一声,“你要是来得早一点,我还能有人帮忙呢。”
钟云镜很快捕捉到她话里的纰漏,“一个人还准备跑去给我送玫瑰?”
“反正有客人来,我也只会告诉她,大人不在店里,我不会卖花。”南栀泄了气。
钟云镜随手指了束包好的,“这花怎么卖?”
“那是订做的,不卖。”南栀拍拍胸脯,求夸赞道,“我包的!”
“不错。”钟云镜顺口夸赞一句。
花店内沉默了几秒钟,南栀重新坐下来,继续修剪花枝,“没劲。”
“怎么没劲了?”钟云镜就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明天周末,带你去游乐场,也没劲吗?”
南栀立即抬头,又闷闷不乐地开口,“这算是今天爽约的补偿吗?”
“不算补偿,算我的赔礼道歉。”钟云镜学着她的模样修剪,“补偿给你另算,怎么样?”
“那我勉强原谅你咯。”
……
虽然不知道钟云镜如何看待这段大人和小朋友之间的交情,但那是的南栀把钟云镜当作最好的朋友。
跟钟云镜成为熟悉的人,要比在学校里跟同龄人玩有意思多了。
中考结束后,南栀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收到这个通知的她当天正在过十五岁生日。
南忆破例给她买了一个蛋糕,母女俩幸福地度过了美好的一天。
当晚,南栀切下一小块干净的蛋糕,将吹灭的蜡烛收起来,偷偷跑到了钟家门口。
“喂!云镜姐!我在你家门口!”南栀拨通了电话。
当晚十一点五十九分,钟云镜出现在她眼前,为她唱了一分钟的生日快乐歌。
“现在送礼物会不会太晚了?”钟云镜脸上写了反省二字,打量南栀的眼神却满含笑意。
“可你出现在我面前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啊!”南栀眼睛亮亮的看她。
钟云镜又去捏她脸,“你的嘴甜好像跟那些人不太一样,我还挺喜欢的。”
南栀不去深究‘那些人’是谁,也不思考女人口中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那时的钟云镜,南栀初步评价她为——
一个善良又漂亮的大姐姐。
这本20w,不长,写点甜文快乐一下~
写超了或者没写到就当我没说!
第一章的钟医生是指钟母嗷,应该写的是很明显的。
钟云镜是钟时雾亲妹妹,两个人上面还有个姐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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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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