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手断了也得写

祝矜安真的从普通家庭摇身变成富二代了,这不是梦。

但可悲的是,这个消息是老头祝慈告诉他的,富一代却不是祝慈,而是另一个人。

再往后,祝矜安还蒙着呢,家里突然进来人,说要给他搬家,他猛地关门,听到外面祝慈问能不能晚几天,那群人不语,门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祝矜安连忙开门,门锁已经被卸掉了一半,他胸膛剧烈起伏,妥协道:“我搬,我一个人搬。”

他把门关上,外面敲了敲门,“少爷,夫人通知说,今天之内要搬完,您收拾好了随时叫我们。”

祝矜安被催得不耐烦,先把床单给收了起来,又想到,万一家里缺床单用怎么办?被子也得留给老头。

还有,有钱人就这么了不起吗?不搬就要卸门锁,他们怎么不想想维修要多少钱!

祝矜安放弃收拾床单,转而去到书桌前,他拿着蛇皮袋,东西一个一个地丢进蛇皮袋里,还有篮球,他是一定要带着的。

书桌空空的,好像在迎接另一个人到来。

他心怀失落地把袋子交给外面的人,那人把袋子打开,又把东西一个一个拿出来,好像是在检查。

祝矜安炸毛一样叫道:“这是我的东西!”

“少爷,夫人说不必要的东西不用带回去,这个篮球在房间里打,会打扰夫人休息。”那人把篮球拿出来,“这个篮球您可以不带吗?”

祝矜安被气到发笑,“你在问我?我说要带呢?”

祝慈也劝:“他已经懂事了,不会在家打篮球。”

那人抿着嘴唇,一副好商量的样子,却转身抖出一把折叠刀,把篮球划破了,然后放进袋子。

祝矜安冲上去,“你他妈看看这还能打吗?”

祝慈见他冲动,连忙要劝,看到下一幕,却又哑言。

这群人不是吃素的,三两下就把祝矜安这个愣头小子给制服住了,祝矜安双手被按在身后,气得脖子通红,身后制住他的手却没松一点。

拿着蛇皮袋的人温言细语:“少爷,我姓王,在叶家管家二十年有余,夫人交给我的事,我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您放心,我帮您搬家,一定会事无巨细。”

说完,他顶着祝矜安通红的眼神,从容走进房间。

祝矜安挣了一下,挣不开。

祝慈走过来,让保镖力气轻一点,保镖不为所动,他欲言又止,低头劝祝矜安:“小安,你听他们的话,新家的人不会害你,你安分一点,他们就放了你了。”

祝矜安冷笑,“还没过去就给我脸色看,我能好过吗?”

祝慈劝了他一下午,祝矜安都没听,看着姓王的管家把他房间掏了个空,收拾得跟宾馆似的,保镖才放开他拿着东西下楼,他失了力一下倒在地上,祝慈连忙扶起他。

祝矜安手臂酸得使不上力,一腔戾气无处释放,冲进房间把里面搞得一团糟,仍觉得不解气,把剩下几个篮球砸得震天响。

祝母秦满提着一篮子菜回来,看到儿子房间一团乱,连忙冲过来拦着,“小安,以后你就不在家了,我和你爸想你也就只能看看你房间,你停手吧。”

祝矜安撕了一屋子的试卷,可是内心有个地方的空缺,不仅没被试卷填满,还像试卷一样被撕碎了,他丢下试卷,抱住秦满,声音含有一丝哭腔,“妈……”

祝矜安没哭,先哭的是秦满,哭这种事一旦有人带头就止不住了,两个人为以后可能的绝别而痛苦,良久,祝慈走过来,拍了拍祝矜安的背。

秦满哭着说:“小安,不管你去了哪,在我们心里,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儿子。”

她替祝矜安擦眼泪,祝矜安睁开眼,看到王管家站在门口。

他微笑道:“少爷,该回家了。”

祝矜安红着眼睛盯着他,半张脸埋进秦满怀里。

王管家笑而不语,身后姗姗来迟的保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在他们踏进房门之前,祝矜安连忙大叫:“别过来!”

他不想在祝慈秦满面前太狼狈,低头狠狠抹一把泪,把秦满扶起来。

“爸妈,我走了,你们照顾好自己,那个叫什么叶简舟的,要是欺负你们,你们就跟我说。”

祝慈扶着秦满,“我们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不会被欺负的,你到了叶家,受了委屈,记得给爸爸妈妈打电话。”

祝矜安很用力地点头。

很难,但是他不这么做,估计就要被架着回去了,祝矜安走得很艰难,尤其是听到身后秦满的哭声。

另一头的王管家和一堆保镖,穿着得体的西装,在祝矜安看来,就是一堆禽兽,他走到这些人里面,好像被黑洞吸进去,怎么也看不到出口。

祝慈走过来,和王管家打商量,“能不能跟着你们去叶家?我们做父母的,也好放心一点。”

王管家微笑道:“当然,我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楼下传来祝矜安不屑的轻笑。

王管家好像没听到一样,对祝慈和秦满都很客气。

这栋小区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一辆辆豪车和接亲一样,惹得众人侧目。

王管家指着其中一辆,“这是你们的车。”

祝慈没看到祝矜安的身影,还想问点什么,王管家已经先上车了,这一群车都要启动,他们只能听安排。

祝矜安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走到后面,身边坐着笑面虎王管家,他浑身都写满了抗拒,缩到角落里。

王管家惯会倚老卖老,一大把年纪,声音是充满欺骗性的慈祥,“少爷,叶家家大业大,规矩是不可避免的,不过夫人心疼您流落这么些年,您只要听夫人的话,在家里安静一点,夫人就很满意了。”

祝矜安眯着眼睛,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哼声。

这是给他发任务呢?

王管家好像看穿了他的意图,劝道:“少爷,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夫人让我管家,家里出了什么事,我有权利处理。”

祝矜安不屑地冷笑,“这都21世纪了,还夫人夫人,搞得跟年代剧一样,那你们的老爷在哪?”

王管家一大把年纪被他一通讽刺,竟然没倚老卖老,反而耐心地解答:“老爷忙着叶氏集团,常年出差,很少在家。”

祝矜安没形象地窝在车座上,闻言身子更往下一点,抱着胸看窗外,用鼻子出气,“老封建。”

平常老爷夫人的叫,还立的有一堆规矩,这还是21世纪吗?他们要去的地方,不会还有祠堂祖坟吧?他要不要传宗接代继承皇位?

别说,这叶家也真是有够远的,坐了二十多分钟车,连居民楼的边都没看到,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变成平房,无趣至极。

祝矜安不耐烦地问:“还有多久?”

王管家回道:“五分钟左右,少爷您别急。”

祝矜安呵了一声。

突然,不知道王管家看到了什么,跟司机说了第一句话,“叶少爷怎么一个人在那?”

司机回:“夫人没安排人。”

王管家吩咐:“通知他们,祝先生就在这里下吧,叶少爷从没干过这么重的活。”

从王管家说话起,祝矜安就开始探头探脑,努力地找可能是“叶少爷”的人,终于看到远处拉着行李箱的少年,长得不赖,就是头发有点长,看不清眼睛,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安安静静地走。

拉个箱子叫“干这么重的活”?

叶家又被祝矜安打上“娇生惯养”的罪名。

尤其是这个叶简舟,看上去就文绉绉柔柔弱弱的,不知道被娇生惯养成什么样子,这个刘海这么长,看起来那么阴暗,怪不得连个箱子都拉不动。

祝矜安和叶简舟相对而行,离得越近,祝矜安心里的敌意就越重,两人重叠时,叶简舟好像抬起头看了车里的祝矜安一眼。

祝矜安一下就直起身。

还敢挑衅?

窗外,叶简舟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这么晚了,离祝家还有很远,该怎么过去呢?

叶简舟抬起头,看到远处走来两个人,略为腼腆地问:“是叶简舟吗?”

“嗯。”

“走,咱们带你回家。”

虽然已经距离叶简舟很远,但祝矜安还是没能忘记那一眼。

从与叶简舟相遇到真正进叶家门,又用了五分钟,王管家率先下车,一众保镖穿着黑西装,提着蛇皮袋,看上去有一种违和感。

祝矜安下车,不由自主地仰头看。

面前的别墅,满足了他对于豪宅的所有想象,隐藏在迎客松下的窗户,屋顶上精致的雕塑,以及两只手才能拉开的大门,无一不在严肃地宣告,这里住着的人有多么尊贵。

王管家站在大门处,微笑着做了个迎接的手势,“少爷,夫人在里面等您。”

祝矜安收回目光,快步进入。

屋里没有祠堂,没有牌位,也没有穿着旗袍像上个世纪的豪门太太,只有一个身着干练职业装,略显单薄的女人。

她向祝矜安投来目光,“回来了。”

这一声,好像祝矜安刚刚打球回来,妈妈亲切地问候一样,祝矜安听了浑身不太自在。

王管家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肘。

“哦,对,回来了。”祝矜安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我房间在哪?”

王管家答:“您的房间和叶少爷是同一个。”

他拍拍手,身后的保镖鱼贯而入,默契地走向二楼,估计那就是他的房间了,祝矜安见没自己的事,也跟着上楼。

二楼楼梯口的房门大开,他走进去。

该怎么评价叶家这一家子人呢,这位叶少爷的房间,也干净得像酒店一样,祝矜安不禁瞥了王管家一眼。

王管家眼观鼻鼻观心。

安静,诡异的安静。

这是祝矜安住进叶家的第一感受。

半夜,他躺在床上睡不着,起来摸了摸瘪掉的篮球,在想万一以后有个球星横空出世,凭借打瘪球震惊世界呢?

祝矜安尝试了一下,紧接着否定这个可能。

正当他冥想时,门外传来高跟鞋跺在地板上刺耳的声音,祝矜安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都说大房子闹鬼,难不成上世纪宅斗的鬼魂找他来了?

祝矜安吓得钻进被子里,给自己洗脑鬼不会攻击被子里的人。

天光大亮。

没等祝矜安疑惑,被子被猛地掀开,叶夫人的脸色和鬼差不多。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劈头盖脸一句责怪,把祝矜安砸得缓不过神,他困难出声,“我又没干什么……”

“大半夜把房子弄得跟炸了一样,你之前的父母没教过你不要打扰别人休息吗?你有没有点教养?”

“你凭什么这么说话?你又没教过我!”祝矜安也来了脾气,扯过被子就盖住自己。

被子外面,叶夫人还在说:“羞耻之心,人皆有之,如果你是一个人,就应该懂得。”

叶夫人说完,看被子里没动静,又皱紧眉头,因为易怒,她的眉心已经形成沟壑,就算不动怒也会浮现弧度。

祝矜安缩在被子里,没有回她的趋势。

果然不在身边长大,连礼貌也不懂。

叶夫人出门时,忘记了关上灯和门,高跟鞋的声音良久才消失。

祝矜安刚来叶家的几天倒是出入自如,他在外遛弯的时候忍不住回忆第一夜的情形,再怎么说,叶夫人被吵醒也是因为自己拍瘪球,两人关系这么差,他也许应该做点什么挽回一下。

于是回去时,他的兜里揣了几包奶糖。

回家的时候叶夫人正和王管家一坐一立说着什么,叶夫人这个人整天都待在屋里,从没见她出去过,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老爷给她下的命令。

祝矜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经过他们时,从兜里掏出一袋奶糖丢在桌上,然后又若无其事地上楼,甚至嘴里还哼着小曲。

楼下的叶夫人看一眼奶糖,又转头看向王管家,王管家目不斜视,嘴角带了点笑容。

“他这是什么意思?”叶夫人问。

“也许是少爷想跟您增进母子亲情。”

叶夫人拿起奶糖,嘟囔着,“我从来不吃这种垃圾食品。”

然后随手塞进口袋里。

楼上暗中观察的祝矜安看到她的动作,松了口气。

看来这叶夫人也不是不近人情。

回到房间的祝矜安如释重负,看到地上的瘪球,痛惜地塞进垃圾桶,坐到窗前,看到一整排仙人球,又开始奇怪。

这位传说中的叶少爷也是怪人,不养点好看的东西,养了一堆带刺的球,又不能拍。

又过了几天,他和叶夫人的关系终于缓和不少,见面他说嗨,叶夫人偶尔能回个嗯。

祝矜安本以为这样就不错了。

可是叶夫人再次突然到访,劈头盖脸来了一句“收拾一下,去改名字”。

“什么?”祝矜安愣住了,“改什么名字?我不改。”

叶夫人脸上又冒出那种不悦的神色,“你到了叶家,不跟着姓叶,难道还想着回你那个穷家吗?”

她本以为这是施舍,穷惯了的祝矜安,应该痛哭流涕地问她怎么今天才想起这件事。

祝矜安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被冷待这么些天,早就憋不住了,他叫道:“我就是不改,到叶家每个人都得姓叶?王管家怎么不跟着改姓?”

身后的王管家默默低头。

叶夫人冷笑一声,“你确定要跟我对着干?”

祝矜安也笑,犟着没动。

“是我错了,没让你见识到我的手段,你才会这么不听话。”

叶夫人也拍拍手,上次见过的保镖冲了进来,“给我按着他去民政局,改姓。”

“放开我!”

十七岁的祝矜安怎么可能是训练有素的保镖的对手,他像来时那样被按着双手,由于这次的他更加不配合,保镖用力到听到骨头咯咯响的声音,祝矜安吃痛,闷哼一声。

他委屈地想,要是秦满在这,绝对不会这么对他。

叶夫人转身看他。

祝矜安目光不免有些期待。

叶夫人压下眉眼,更加严肃地说:“别把胳膊按出事了,他的手还要留着写字。”

祝矜安大失所望,不过他也得到了手留着有用的信号,来不及爱惜自己身体,怎么痛怎么扭。

不知道保镖按到哪里,还没等把手扭成脱臼的地步,祝矜安就使不上力了。

他几乎是绝望地被塞进车里,身边坐满了保镖,没有一个人关心他,祝矜安闭上眼睛,有点想哭。

车开到民政局,保镖们没急着让祝矜安下去,他心里乞求叶夫人会突然反悔这么对他,会关心他,会放弃改名字,再过几天,他一定会同意改名字的。

可惜一切都没有发生。

祝矜安被押着到工作人员面前,那位秉公办事的人好像全然没看到这是个绑架现场,递过来一块电子屏幕,“叶矜安先生,请写下您的新姓名。”

祝矜安叫道:“你是瞎子吗?我不改!我姓祝!我姓祝你听到了吗?”

工作人员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叶夫人站在一边,“让他写。”

保镖们应声而动,祝矜安的手被五六个人按着,他剧烈地挣扎,也挣扎不过,为了阻止屏幕上一个歪斜的“叶”字成型,他用力到听到指骨咯吱作响的声音。

保镖们有些不敢动了。

叶夫人冷声吩咐:“手断了也得写。”

一个母亲能下这样的命令,简直超乎祝矜安的想象,他再怎么用力,也阻止不了了。

叶字写好之后,后面的字就顺利得多。

昏暗,窗帘拉上之后,房间和黑夜差不多。

祝矜安窝在床上,半睁着眼,昏沉得像要过世的老人。

任何一个被折磨到极致的人,应该都会问,她怎么会这样对我?她怎么能这样对我?

祝矜安得不到答案。

房门突然的打开,带来了一丝亮光,叶夫人站在门边,冷嘲热讽,“你十七岁了,不是个三岁小孩,绝食这招你也想的出来。”

祝矜安缩成一团,打着石膏的右手有些占位置,他冷笑出声,“怎么?你也让那些保镖把饭嚼碎了喂到我嘴里。”

“你不吃饭也行,到时候饿晕了,也得办好转学手续。”

祝矜安没力气跟她争辩,这个专断独行的人向来只会通知不会商量,他闭上眼,“我不转。”

叶夫人抱着胸,还想再说些什么刺激刺激他,看到床上的一团,莫名有些不忍,好巧不巧又让她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对她来说这就是示弱的声音,她露出胜利者般的笑容。

“饿了就去吃饭,叶家不会让你饿肚子,你要是非要吃嚼碎的,也不是不可以。”

祝矜安闷闷出声,“你们姓叶的脑子都不正常。”

“不好意思,我姓简名洁。”

“哦,那你怎么不改个姓?”

叶夫人一噎,双手抱得更紧,以此来展示自己胜利者的姿态,“反正你赢不了。”

说完,她高昂着头离开了。

祝矜安闭上眼,任由自己昏迷过去。

把亲情和胜负绑定在一起,真是个神经病。

王管家照例向叶夫人汇报叶家的一切,说到祝矜安,他有些担心地说:“少爷已经一星期没吃过饭了,除了水,保镖喂什么,他都会吐出来,夫人,这情况不太好。”

叶夫人皱眉,“死不了就行,快开学了,架着他也要送去学校。”

王管家敛下神色,看上去一副为叶夫人着想的样子,“夫人,再过两天老爷就要打电话回来,让他看见少爷这样,老爷难免迁怒。”

叶夫人叹气,似乎真的为这件事发愁,经过这么多天的博弈,她每次以为自己胜利,却要一直收拾烂摊子,已经弄不懂赢和输。

“叶简舟怎么从来没这么让我发愁?他就不会闹小孩子脾气,样样都让我和他爸爸满意,王管家,你说是不是弄错了?其实叶简舟才是我的孩子……”

王管家打断她,“夫人,DNA的结果您是看了的。”

这句话提醒了她,叶夫人收拾好情绪,“去告诉他,转学的事情我可以考虑放弃,除非他好好吃饭。”

祝矜安终于吃了一口饭。

长久的饥饿让他失去了饱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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