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盛，你受苦了。”

素盛抬眸，泪忍不住掉了，是再次见到贺千昼的喜悦，也是对自己坚持这么久的庆幸。

“你，怎么出来的……”素盛轻轻问，害怕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贺千昼抓住素盛抚向自己脸的手，温柔道：“这是我的魂魄，它封印在护身符上，遇到我的血就会将我唤出。”

素盛意识到自己刚刚误会伏筠了，有些不好意思。

贺千昼严肃地看着素盛：“素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是想汲取他们的生气，然后用生气将你唤醒。”

“傻素盛，不会有用的，生死乃世间常情，天命难违，你就算集够生气，也抗不过天命。”

“万一呢！”

贺千昼在素盛额间留下吻。

“素盛，其实你也撑不住了吧……”贺千昼能感受到素盛体内浓厚的死气。

那场大火，耗费了素盛所有的妖力，导致素盛陷入了昏迷，只能在秘境里活动。枯木逢春，只是对再遇爱人的一种期待，落叶归根，只是沉迷在等待后的一次一次失望。素盛为了供给生气，不再生新叶，不再有新枝桠。

可他一直抱着自暴自弃，想着能多伴贺千昼一天便多过一天。

他不修炼，何来生气供给？

所以他在耗费自己的妖元。

他早就是强弩之弓了。

“是啊，我本该与你共赴那场大火……”大树陷入火海的同时，贺千昼的尸体也在火化。

“对不起。”贺千昼紧紧抱住素盛。

“慢着，前辈，妖祸害人间，您难道就这么放过他？”许珑扉发言。

素盛这才想起来被捆着的七人，于是挥手，让他们重获自由。

“就算有原因，可这些百姓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炆盅门和鲤众派的弟子也站了出来。

这时李图赋站了出来：“这不是树神的错，是我，都是我干的！”

众人看向李图赋。

“李图赋……”素盛复杂地看着李图赋。

“是我，在书店看到了传说，知道了树神的存在，于是我唤醒了树神。我搜集所有秘法，发现活人的生气可以补足树神的妖元。”

李图赋停顿片刻，接着道：“其实原上村正在衰败，蓬城内城有龙威保着，可外城村子里的百姓只有树神供着，没了树神，村子怎么办，百姓怎么办？”

“所以，我离开家，当上货郎，哄骗那些年轻男女入境……只有年轻男女的生气才最纯，才最旺盛。”

李图赋看着素盛，眼里十分复杂，有遗憾，有不舍，有十分隐晦的爱恋。

李图赋出身屠夫世家，但他从小不喜杀生，他只喜欢读书。一日会埋在书海半日，经常去集市、内城的书店找书翻阅。

偶然间，他找到一本记录蓬城起始的书。

原来起源之地是原上村，而创始者是一位大侠。

但李图赋觉得，真正的创始者应该与那棵树有关。

于是他回到村子。白天人多眼杂，素盛就等着，等到半夜，他来到枯萎的大树下。

他按照其他古籍，划伤自己的手，将血涂抹在树干，并且默念树神。

李图赋等了半刻钟，无响应，在质疑古籍真假之时，一个身穿深绿色纱衣，棕色长发随风舞动，明眸皓齿的美男子从树冠跃下。

那一刻，李图赋觉得自己见到了神仙。

“树，树，树神……”李图赋开始结巴。

素盛淡漠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开口：“你找我何时？”

在李图赋听来，素盛的声音如溪水般清脆悦耳。

他脸红起来，“我，我叫李图赋。”

素盛突然笑了，觉得李图赋的回答有些傻。

“你只是为了问我姓名，所以自残自己？”

李图赋把左手藏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用右手挠挠脸。

“我叫素盛。”说完，素盛要回去。

手腕却被李图赋抓住。

素盛愣住了，李图赋也愣住了，原来，树神是真的存在，而且也有体温。

素盛不耐烦回头，“还有什么事？”

“树，树神，你是不是需要生气？”李图赋连忙松开手，慌慌张张憋出这句话。

“哦？”素盛忽然好奇起来，这个看着不经世事的书呆子竟然也懂江湖事。

李图赋见素盛有了兴趣，继续道：“我知道您在用妖元供给蓬城生机，所以您急需补充自身的生气。”

素盛淡淡笑，摆摆头，“错了，我不在乎妖元，我只是想再陪陪他。”

李图赋愣住，似乎知道素盛说的“他”是谁。

“我！我能帮您将他唤醒！”

素盛眼亮了：“怎么唤？”

“我记得有古籍记载过这个功法，容我明天去找找”！其实李图赋根本没遇到过那种古籍，但他相信，只要翻找，就会有。

“好，那明日这个时候，我在这等你”，素盛给李图赋一个缠着藤蔓的小木棍，“你握着木棍，默念我的名字，我就会来见你。不要再自残了。”

李图赋愣住。

回家后，他满脑子都是素盛。

整夜辗转难眠，他明白自己的心--他心动了。

第二天集市刚开市，李图赋就火急火燎冲到书店。

没有，这也没有！

李图赋又跑到内城，一整天，李图赋找了很多书店，但他没有找到那种古籍。

他开始害怕，害怕以后素盛不再见自己。

当晚，李图赋站在树下，手里拿着木棍，却怎么都不敢念素盛的名字。

心里建设做到一半，素盛出现了。

“怎么，是忘记怎么用了吗？”

李图赋抬头，见到了自己思念了一整夜的素盛。

“我……对不起！”李图赋跪下。

素盛挑眉：“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男儿膝下有黄金’吗？”

“我，我根本没找到那种书……”李图赋破罐子破摔，说出实话。

“没事，没有便罢，反正我已知足了。”素盛要走。

“树神！”李图赋喊道。

素盛停住脚步。

“我会为你找到的，所以，你能不能等等我！”

素盛转身，看到李图赋眼里的执着与坚定。

罢了，等等吧，反正也没多少时间了。

“我以后还可以来找你吗？”李图赋恳求道。

“随意。”

那之后，李图赋经常半夜来找素盛。

有时讲述自己读的诗，分享看过的有趣的话本，或是询问素盛的故事。

素盛也当消磨时间，不时应和李图赋几句。

白天李图赋奔走各大书店。

但失望感一遍一遍袭来。

某天夜晚，两人聊天，李图赋讲的正起兴，素盛突然咳出血。

李图赋吓的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顿时觉得自己如在冰窟，寒毛直立。

素盛擦拭嘴角的血，平静道：“不用担心，正常，本来我就没有多少时间了。”

次日，李图赋疯了似的找书。

村子里觉得李图赋得了疯症。

在希望要破灭时，李图赋拐着拐着，进了一个从未路过的小巷，并见到一个小书店。

他不抱希望走了进去，结果找到了想要的书。

生气可以靠人气补上，越年轻，生气越好，最好选择十五到二十的年轻男女……里面详细的记录了如何获取生气，他知道素盛有救了。

半夜，李图赋将这件事告诉素盛。

素盛：“我想你搞错了，我并不想延长寿命。”

“为，为什么？”

“刚开始见面时我就说了，我只是想陪陪他。他不在，我又为何留在世间？”

那，为何不能为我停留？

李图赋眼里的光消逝。

李图赋再次踏入那家店，找到一个功法。

可以用大量生气冲散死气，让人重获生命。但那位大侠离世已久，躯体早已火化……

他突然又找到另一个方法：用生气为诱，一具身体为器，将死者魂魄引入那具身体，实现重生。

终于，终于有办法了！

他没有将具体方法告知素盛，只是说找到办法了。

他打算先续上素盛的生气，待生气充足，便献上自己的身体，让那位大侠重生。

于是他开始策划。

素盛也懒得管，本着试试的心态，照做李图赋的计划。

李图赋进入了素盛的秘境，心里有了规划。

之后他离开家，扮上货郎，游走各个村落，哄骗那些男女。

一边哄骗，一边学习符纸，为了以防万一。

后面事情弄大，李图赋变得更加谨慎，却不想惊动了武侠界。

在准备成功之际，那些侠客进来了，打断了仪式……

“李图赋，你个禽兽，你怎么这么狠心，连自己的邻里乡亲都骗！你可知生气没了，人也就死了！”余羌骂道。

“那又如何？”李图赋如行尸走肉般，“足够的生气可以养育百年后代，他们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我看你才是妖吧！”余羌拿出锁妖袋，对准李图赋。

许珑扉摁住李图赋的手，“别浪费力气，他就是普通人。”

“李图赋，你的好意我都懂，谢谢你。”素盛走向李图赋，然后拍拍他的肩。

“树神……”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素盛。”

素盛转过身看向所有人，鞠了躬：“这一切皆因我而起，我愿付出代价，秘境我会解，人我会放，生气也会一分不差的还给他们。”

李图赋揪住素盛的手，惊恐道：“不，你，你难道没有吸食他们的生气吗！”

“没有。”所以这一年的生气，都是在燃烧素盛的妖元。

“不，为什么……”李图赋失了力气，终究是白费一场。

“我只是想让秘境变得热闹，像从前一样。”像从前一样，和贺千昼待在小屋，看着院子外形形色色的人。

李图赋瘫坐在地上。

“那这么看，素盛算知错能改了，应该不算恶妖吧？”曾茸道。

伏筠：“不算，就按轻处置吧。”

“而李图赋，属犯错但未造成大规模的伤害的人，将被带到戒律门背诵抄写戒律。”

素盛拥抱李图赋，然后后退，退到贺千昼身旁。

“各位侠士，实在不好意思，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可能等不到处罚了。”

李图赋呆呆望着素盛。

“素盛，决定好了吗？”贺千昼牵起素盛的手。

素盛莞尔一笑，回握贺千昼的手，一人一妖十指相扣。

“贺千昼，我们走吧。”

刹那他们化作云烟散去。

OK，完了，秘境解了，后面就是一些回忆故事啦[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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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离离原上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