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粉丝，结束了最后一个舞台，Ignition（点火）的最后一次演唱会就到此结束了，感谢大家今天到场，请大家不要拥挤，按照工作人员组织有序退场……”

台上的主持人按照台本一字一句的走着流程，但台下的女孩们瞬间激动起来，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不知道从场馆看台的哪个角落率先爆发出一句：“出道曲还没有唱呢！”

一句话掀起一波浪潮，以喊出口的那个女孩为原点，周围很快爆发出不满，这些不满混合在一起，渐渐合流，在短短几分钟内整齐划一：

“出道曲！安可！”

“出道曲！安可！”

“出道曲！安可！”

……

主持人匆忙撤下耳麦，偏头侧向一边匆匆上台的工作人员，片刻后带着满脸难色安抚：“大家不要激动，我可以理解作为限定团体的最后一场演唱会，大家都想要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但是……”

“但是”一出，台下立马又继续爆发口号，线上直播的弹幕也飞速滚动着：

【最后一场演唱会了，连出道曲都不唱的话也太不像话了】

【安可！安可！】

【说好是我们永远的约定，现在还没解散呢就决定再也不唱了吗？】

【成员还在后台吧，为什么不出来说一句呢】

【安可！安可！】

【都要解散了，谁还和你有什么约定，团粉别挨】

【现场姐妹太努力了，到头来只有我们真情实感】

后台的显示屏上飞速划过字幕，年轻的偶像们脸上还带着被汗水模糊的妆容，他们分散在休息室各处，喝水、回信息、躺在沙发休息……几乎没有人抬眼去看这些话。

“姐姐，我们不能上去吗？”倚在显示屏对面的青年伸手拉住路过的工作人员，他唇上的口红已经花了，显出不健康的苍白，声音在嘈杂的后台不算大，只能勉强听清，“粉丝们在等安可呢。”

“现在安可，场馆超时的钱你来赔吗？”肥胖的经纪人气势汹汹从青年和工作人员中间挤过去，拍了拍手作为招呼，“快点准备走了，一会儿散场路上会堵车。”

工作人员偷偷撇了青年一眼，年轻又脆弱美丽的脸总是让人心软，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劝导：“还是算了吧，敬椿，你有这个心是好的，但是他们……”

他们是商人。

这句话还没说完，经纪人回头瞪了两人一眼，工作人员猛地噤声，悄悄离开了青年身边。

镜头还在扫着场下的观众，敬椿沉默地站着，盯着屏幕，像是在试图看清记住每个人的脸。

成员们已经换好自己的衣服，三三两两在经纪人的带领下离开，走在最后的棕发男子路过敬椿时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也走了出去。

“李敬椿！动作快点！”经纪人最后吼了一声，离开休息室。

舞台下的粉丝还在心心念念自己一票票投出的成员给这个故事画上句点，没有一个人离开，主持人只得尴尬的在舞台上来回踱步劝说。

他实在受不住站在台上被声讨，终于还是走了下来，第一时间扯下耳麦：“这些成员怎么回事，只要上来唱上几句歌粉丝就能满足，到底在搞什么？”

还留在侧台的工作人员没人敢说话，一时间噤若寒蝉。

李敬椿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没有补妆，身上也没有任何设备，但面对所有焦头烂额的人都带着温和的态度：“您的话筒还能用吧？可以暂时借我一下吗？”

主持人往他身后扫了一眼，犹豫着抓紧了自己手里的话筒：“公司那边，没问题吗？”

李敬椿摇了摇头，：“现在还是她们更重要。”

台下安可的声浪不止，主持人猛出口气，将手里的话筒递到敬椿手中：“几句就好，麻烦你了。”

舞台上散落着已经绽放过的彩带纸花，没有灯光，没有伴奏，线上直播也已经结束。

女孩们的视线渐渐离开舞台，低声合唱着那首没人唱的歌。

场馆的音响因为接触不良响了两声，紧接着，传出轻轻的歌声——

李敬椿独自一个人，站在舞台角落，他在舞台服外套了一件黑色外套，带着大大的兜帽，握着主持人的麦克风，接着合唱下去。

唱完了那首三分二十三秒的出道曲。

台下的不满渐渐被抚平，大家眼眶里含着泪，望着他——李敬椿永远说话算话——出道那晚他说“不论怎么样，都是因为大家站在舞台上”。

他很少食言，这次也不例外。

歌唱完之后，敬椿深深鞠了一躬，银白色的发丝从帽子边露出，出道两年，H国的语言对他来说还是陌生，能做的只有站在那儿，静静的和每一双能对视的眼睛对视。

然后，李敬椿用那支借来的麦克生疏的开口：“谢谢大家最后一晚也在陪我做梦，成为ignition的成员我没有一天后悔过。以后没有ignition陪伴，也请大家一定要记得，自己点亮自己的人生。我们……”

“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再见面。”

走下舞台的瞬间，如释重负。

“辛苦了，今天真是多谢你帮忙……”

工作人员从坐在台阶上的敬椿手中接过麦克，这才发现他的手都在发抖，看起来很不对劲。

“您没事吧？”随手把麦克放在一边工具箱上，工作人员着急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要帮您联系公司的人吗？”

李敬椿没有回答，只是捏着自己的手腕，工作人员询问着，凑近了才听清他在小声的说中文：“都做到了，做得很好，都做到了……”

演唱会结束，李敬椿在空无一人的休息室卸干净脸上的妆，换下舞台服，套上了自己的衣服。

他的行李包放在沙发和墙壁形成的夹角里，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注意到。

护照、身份证、手机、钱包……所有的基础证件都在里面，他给手机开了机，从里面摸出一只药盒，吞下药片，再提起包时动作变得麻利不少。

握着门把手彻底关上门之前，敬椿犹豫了两秒，回头看去——不知道谁从舞台上带回来了一片火花形状的彩带，此刻被踩得紧紧粘在地板上。

过去的两年时光，就像那片彩带，“砰”的一声关上门后，再也没有被捡起。

“您在B口？”敬椿握着手机和对面的导演通话，“我两分钟之后会过去……好……谢谢。”

穿过忽明忽暗的后台，再看到夜空的时候，一股清凉的空气被裹挟进肺里，路边一辆黑色的保姆车按了两下喇叭，一个短发女人伸出手冲他挥了挥：“小李，这儿。”

李敬椿在原地站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向对方走去。

车门打开，他抓住车顶扶手坐进后排——这么快进入密闭空间让他有些不适，但还是忍了下来。

车子缓缓发动，他摘了口罩，露出自己的脸来，冲几人一笑，对面已经架起摄影机的男人一愣，闹了个大红脸。

“你刚结束演出应该很累，但我们账号一直是纪录片形式，所以现在就得开始拍摄了。不介意吧？”

副驾驶的短发女人回过头来，说话的时候，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坐在后排的拍摄对象。

和之前看过的影像记录完全不同，卸了舞台妆后，敬椿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漂亮是不必说的，不论男女都会觉得漂亮，只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尖锐，摇头时脸上的笑礼貌又客气，带着淡淡的倦意。

除此之外，唯一的感受便是瘦，很瘦，皮肤很白，头发又被染成银白色，像是一朵蒲公英。

“我是杨和，咱们之前通过电话。”短发女人伸出手来，有些好笑的拍了拍摄影师的胳膊，为敬椿介绍，“这是摄影师大力，开车的是小文，拍摄期间你能见到的大概就我们三个。”

“之后要麻烦大家了。”李敬椿很久没有面对面和人用中文交流，现在总是疑心自己在做梦，所以又补充了一遍，“是我解约之后的第一个工作，给大家添麻烦了。”

敬椿很早之前就打定主意不会续约，杨和这个流媒体博主向他发出邀约那晚，他久违的打开社交网站找到了她们账号的一期视频，看完后，他接受了拍摄。

“别这么说，”杨和明显对他的态度很喜欢，连带着话也多了不少，“我们虽然拍了挺多在国外生活工作的Z国人，但艺人还是头一遭，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你一定要及时说。”

李敬椿点头，露出一个笑：“我会尽力配合的。”

杨和也笑了，从车前的匣子里拿出一块面包递给他：“先垫一垫吧，行程有点赶，一会儿到了机场可能没时间吃饭。”

“不过，敬椿有多久没有回国了？”大力在摄像机后寻找话题。

李敬椿思考了几秒，才给出一个回答：“五年了。”

“五年，那确实挺久，”开车的小文都有些惊讶，打着方向盘，心里计算，“你今年才二十岁，那不是十四五岁就来H国了，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真了不起。”

李敬椿摇头，并没有回答这句话。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远远的已经能看到机场的轮廓，敬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一亮，没有任何消息。

和预想中一样，于是他也和预想中一样悄悄拔掉了电话卡，随手塞进包里。

做完这一切，李敬椿静静的看向车窗外。

现在，要回家了。

2025年2月21日

天气真差，原本越好要一起去演唱会的姐姐爽约了。看来她对朴星将的喜欢也没有到很超过的程度，不过应该说幸好没来吗？如果没能亲眼见到他安可出道曲，姐姐会大哭一场吧，像出道夜他差一点点不能出道那样。但幸好我喜欢的一直是敬椿。

他和节目里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比站在舞台上的时候还要漂亮，还要努力，还要闪闪发光，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瘦了，自己一个人站在台上唱歌的时候，瘦的太过分了，应该多吃一点的啊，我们敬椿。

我们敬椿，没有人站出来的时候，也应该安静的呆着啊，为什么要自己上台唱安可呢？离开了场馆和那时候的幸福之后，忍不住想，怎么办呢？下台之后不会被公司的人训话吗？怎么办呢？之后还有机会在H国看到他的舞台吗？怎么办呢？我们敬椿，只有我们幸福的话，你要怎么办呢？

真的是笨蛋。

一直以来最配合的孩子，不管怎么样都会笑出来的孩子，就为了在这一次机会，告诉我们他真正的心吗？

真的是笨蛋。

李敬椿真的是笨蛋。

比我们再幸福一点点就好了。

——不知名粉丝日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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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永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