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椿不知道这场在MV拍摄前的见面,但郑在荣在最后一刻递来的纸巾让他隐约有了些期待。
“敬椿哥,回去的时候我们坐一起吧,我下载了Z国的电影,刚好可以一起看。”宜恩翻着手机的下载记录递到敬椿面前——那是前段时间海外刚刚上映的悬疑电影。
“但这个应该没有字幕吧,你能看懂吗?”敬椿顺手拖住了宜恩举在空中的手肘,笑得相当甜蜜,“这种片子看不懂台词的话应该挺没有意思的。”
“没关系,哥翻译给我听就行。”任宜恩像背包一样挂在敬椿身上撒娇,“昨晚拜托工作人员买的零食我全都装来了,回去路上一边看电影,一边吃零食吧,因为是哥我才分享的……”
郑在荣早就换完了衣服,就那么坐在后排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往车边来,然后看准时机——
“敬椿,前面开了冷气,你坐这儿来。”
郑在荣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刚好截断了宜恩的动作。
李敬椿脚下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他自己都还没过多思考,人已经走到了郑在荣身边的位置。
任宜恩就这样因为收拾以珍坐过的位置错失了机会,眼睁睁看着敬椿走过去,悲伤的一时忘记合上笑着的嘴,哀怨十足:“敬椿哥?”
敬椿回过头,抱歉的笑了笑:“对不起啊宜恩,你不是还下载了《蜡笔小新》?回去路上先看那个吧,电影我们之后再找机会一起看吧,我一定好好翻译。”
“在荣哥?”这次没了哀怨,全是抱怨。
“敬椿身体不好,出了汗再吹空调会生病的。”郑在荣难得心软给了个解释,侧身给敬椿让了位置示意他坐到靠窗的里面,“再说了,让他翻译电影你能看懂吗?”
李敬椿的语言能力当然不足以翻译电影台词,但听懂郑在荣这句话的意思还是绰绰有余。
只不过他现在的姿势有些尴尬,一条腿已经站在了座位前的空地,剩下的一条腿还卡在郑在荣面前,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屈了屈膝盖碰在对方的膝盖上,作为小小的惩戒。
“坐下吧。”郑在荣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膝盖,脸上出现了短促的像是烟花一样的笑意,然而不等敬椿细看,那丝笑就消失不见了,像烟花一样。
那天的车似乎行驶的格外平稳,敬椿在车厢中摇摇晃晃,睡意朦胧,直到找到某个支点,好像一颗终于落到了安定之处的种子,安稳的睡了过去。
抵达酒店很久,他还沉浸在睡眠中,过去那段时间他的入睡都是因为身体疲惫,但今天不是,这是一场阔别已久的好觉。
醒来之后的那几分钟,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身处何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光线刺得他眯起眼睛。
“十二点半了。”
郑在荣的声音突兀的出现,敬椿反应了两秒才看过去——是郑在荣没错,坐在自己身边,手里拿着口罩和外套:“宜恩和以珍已经进去了,时镇哥陪水木回家,你的房卡在我这儿。要回去睡吗?”
“嗯。”像小时候在游乐场玩了一整天之后迷迷糊糊的跟着阿嬷回家,敬椿任由郑在荣帮他叩上帽子,披上外套,牵着那截空荡荡的袖管带着他走进酒店。
工作人员都住在同一楼层,偶尔从某扇门前走过,能听见里面的人在说笑,这是在R国度过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返回H国,大家正是激动的时刻。
走廊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铺着长长的地毯,走过去几乎听不到脚步声,敬椿因为被攥紧的那截袖管亦步亦趋跟在郑在荣身后,静悄悄的,全部都。
“到了。”郑在荣递出手里握的温热的房卡,“以珍应该已经睡了,你自己开门吧。”
敬椿捏住房卡这端,两人指尖的距离在那一秒只有四厘米,郑在荣指尖的热气似乎隔着空气传导过来,烤的指尖发烫。
敬椿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望见了自己手腕上露出的伤痕——MV拍摄完成后他忘记把护腕再戴上了。
几乎是触电一般松开了手,敬椿迅速扯着衣袖穿上外套。
“怎么了?”郑在荣抓住了机会发问。
敬椿捏着袖口,紧紧攥住,像是在抓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很紧张,郑在荣想。
他看着敬椿逐渐抓紧的手指和错乱的呼吸节奏,想,原来这个问题会让他紧张。
“我……我……”这时候只恨自己不会说谎,李敬椿像是犯了大罪的人,任由郑在荣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到肩膀,最终刮到手腕——像是所有的秘密都被看破一样。
他确实很紧张。
然而郑在荣像是故意逗他,步步紧逼,两人的鞋尖不超过四厘米,敬椿屏气凝神,直到对方拉开他的外套口袋——
敬椿却突然冷静了下来,像是加载了破釜沉舟的勇气,他抬起头,视线微微上移,落在郑在荣那双眸子上。
他握住了郑在荣拉着口袋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截下了即将放进他口袋里的房卡。
从现场回来之前他们都在化妆师的关照下卸了妆,这会儿呼吸间全是卸妆湿巾的香气,一模一样的味道。
敬椿能从郑在荣黑亮的瞳仁里看到自己,自然也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很紧张,一看便是隐藏着秘密的人。
所以他笑了起来,倏然,像是昙花盛开的瞬间。
这次触电的人变成了郑在荣,他收回手,迅速握拳,试图驱散手心的痒意:“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早起赶飞机。”
“在荣哥,”敬椿喊住他,庭院里微风轻拂,带着不知名的草木香气,试图到廊下偷窥秘密的月光,“你也是。”
不知道是哪一点触动了郑在荣的神经,他居然结巴了一句:“什……什么?”
“早点休息。”敬椿笑起来,站在日式庭院的廊下,像会吸人精气的妖精。
“哦,嗯。”郑在荣老气横秋的摆摆手,忙不迭离开。
他走的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房门后,敬椿才抬头望向夜空:“今天是满月啊。”
是满月啊,他握着手里的房卡,摸上发烫的耳朵,刻意掩饰什么似得用力搓了两下,现在是不是能说明郑在荣没有生气到不能原谅他,或许,他们能再次一起出道,他也很开心。反正……
反正他知道,自己很开心。
所以,今晚的月色看起来才这么动人。
这两人的关系简直像是六月海滨城市的天气,明明上一秒还是艳阳高照、水火不容的样子,MV拍摄完成之后,似乎是突然之间,两人便成了无论怎么对话都很合拍的朋友。
任宜恩不过是和以珍提前回去了半个小时,情况便变成了这样。
从早饭就开始奇怪了,敬椿哥不仅和在荣哥坐在一起,还把沙拉里的小番茄都留到了在荣哥的食盒盖子上。
上了大巴也奇怪,那么多工作人员都在,在荣哥偏偏只帮敬椿哥拿了行李。
现在更奇怪——
明明是四个人在机场的等候区,偏偏只有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一句话不说,反倒像是关系很好的样子。
任宜恩第十三次从手机屏幕上偷窥坐在对面的两个人时,敬椿站起身。
“我去趟洗手间。”他卸下肩上的背包,衣领被包带扯着滑落露出锁骨也浑然不觉,只是递给助理的包在半空中被截下。
任宜恩不语,只一味拿《蜡笔小新》当作背景音,眼球轱辘辘跟着两人的动作转动。
郑在荣一只手抓住了那只背包的包带,另一只手便自然而然的帮敬椿提了提领子,旁若无人的仿佛没有注意到助理的存在:“自己一个人去可以吗?”
敬椿投掷了奇怪的眼神,但还是乖乖回答:“可以。”
“有事发消息。”
他这句叮嘱来得莫名其妙,以珍已经满脸惊恐地望过来,宜恩紧紧握住哥哥的手,想念晚一天回H国的水木:“敬椿哥又不是小学生,自己上厕所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我……我先去了。”敬椿躲避着众人的视线,头也不回的往厕所方向走去。
“在荣哥,你怎么回事,和敬椿哥突然变成朋友了吗?”任宜恩不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只一味追问。
郑在荣倒是一如既往的泰然处之,将手里的包放在右手边:“我和他能是朋友吗?”
“那你怎么回事,突然……”任宜恩话说到一半,便被以珍一把捂了回去,他还含糊不清的试图发音,奈何没有力气突破哥哥的压制,“怎么……回事……”
他怎么回事?
站在洗手台前,敬椿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不解全都写在眼睛里,郑在荣突然变得好奇怪,好像突然变回了他们刚认识那两年的状态。
隔间里传出冲水声,门锁弹开的声音紧接着便有人出来,敬椿打开水龙头,捧起水扑在脸上。
镜子上沾了水珠,被将五官切分扭曲,敬椿心不在焉的抽了两张纸巾擦干脸上的水,重新用口罩和帽子把自己武装好后,他才迈步往外走去。
太奇怪了,真的,全部都太奇怪了……
难不成,郑在荣也失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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