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阁带来了太白山经年不化的雪，把大漠不耐寒的猫冻得缩回了爪子。

大概是一打三没什么太大把握，明教在撤退之后就彻底消失了身影，没再出现。段清舟仔细看了一圈，没发现任何端倪，便猜测对方是真的离开了。

他这才完全松了口气，身体紧绷太久带来的是无法抑制的疲惫，让他腿一软，整个人顺着墙壁滑坐下去。

叶子好慌慌张张捉他胳膊，垫着脚要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段清舟扬起笑，安抚小萝莉说自己没事，还说多亏叶姐姐胆大心细，又救了他一命。

他正撑着地准备站起来，一双腿进入他的视野。他抬头，逆着光和真正的救命恩人对上视线。

这人真的太凌雪了。

刚第一面段清舟想这么说，现在第二面他还是想这么说。

合身的濯心校服衬出修长的身形，精雕细琢的五官却和头饰一样冷厉。他的唇很薄，没什么血色，连带着眼神都没多少温度。但好在鼻梁旁有一颗痣，恰到好处地显了点丧丧的味道，把他那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冲淡了大半。

段清舟借着对方伸来的手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刚想道谢，就见旁边的叶子好捧着脸脱口而出。

“好一只盘靓条顺的小猪！”

……

凌雪阁就叫姬凌雪，一听就不是真名，但无所谓。

段清舟和叶子好把他们知道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包括游戏提示、倒计时、人数，还有刚刚经历的事情。

姬凌雪若有所思。

他言简意赅，说自己在镇子外围绕了一圈，大概走出镇子一里左右，会碰到一面透明的墙。

不知道这是代表游戏范围的空气墙，还是他们还没解锁镇外的区域。

姬凌雪一路碰到的NPC不多，更没遇到过玩家，不过还是带来了一条消息。

“他们都会武功。”

对于这点段清舟和叶子好深有体会，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以及，”姬凌雪略带迟疑，说，“我猜测，会武功的不一定是那些异类，但不会武功的一定是玩家。”

段清舟立马明白了姬凌雪的意思。玩家进场前会有新手礼包，除了技能之外会抽到道具，但NPC不会。

所以，有道具无技能的，大概率就是玩家。

叶子好一拍手：“所以你刚刚直接来帮我们，是因为看到小段没有技能？”

小段……段清舟欲言又止，最终没对这个称呼发表意见。

姬凌雪点点头。

他问：“接下来你们去哪？”

段清舟先看了看天色，他们出发时晌午刚过，此时日头将将往西，离天黑还有些时间。

他提议道：“继续找队友？”

叶子好对此没有异议，加了个战力让她信心猛增，摩拳擦掌地说受够跑路了她要给NPC点教训尝尝。

姬凌雪自然也没有意见，收了链刃就要转身往前走，行动力极强。走了两步，才像是想起来还有他们两个队友，停下来侧头询问他们意见：“要去这个方向吗？”

那个方向往镇子中心，虽然他们刚刚从这里经过，但仓促之间走马观花都不算，段清舟于是没拒绝。

刚刚因为逃命升起的肾上腺素还没完全褪去，叶子好情绪有点亢奋，边走便扯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题闲聊，段清舟慢悠悠地附和。

他被叶子好逗得弯着眼睛笑，没注意到原地等待的姬凌雪在他们擦肩而过时顿了顿身形，眼神极为隐蔽地往树下投了一瞥。

那眼带着点不确定，姬凌雪眸光闪了闪，脸上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沉默地跟上两人的脚步。

等他们三人的身影远到看不见，那棵树下竟慢慢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

正是刚刚的明教。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没什么情绪地冷哼一声，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刚走出一步，他被一道琴声拦住。

明教并没有抬头，连脚步都只顿了这一瞬间，然后就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迈开步子。

“如果你一开始就正面攻击，他们不是你的对手。”

有人开口，声音温润。

明教依旧一言不发，权当做没听见。

又一声琴声，疏影横斜的影子转瞬即逝，下一秒抱琴的文人笑盈盈地站在明教身前：“要合作吗？”

明教微微歪着头，看了他几秒，浅蓝色的眼中映出对方那脸让人厌烦的虚伪笑容。

他撇撇嘴，直白地说：“我讨厌长歌门。”

长歌表情丝毫未变，从善如流道：“我替那位惹你生气的同门道歉。”

明教翻了个白眼，在他那张漂亮的脸上有点格格不入。他不欲多言，转身就要换个方向离开。

一张轻飘飘的纸乘着琴音落到他面前。

在砍翻还是甩飞之间犹豫了一瞬，明教最终还是伸手接住了那张纸。纸上写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他偏头看向长歌，脸上带了点问询。

“他们也在这里。”

明教的目光因为这句话陡然一冷。

长歌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对面人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神，欣欣然拨弄了一下琴弦，流出几声不成调的曲子。

他唇角弧度未变，如最初的邀请：“要合作吗？”

明教的脸色几经变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最终定格在一个灿烂的笑容上。

“好。”

……

或许他们三人同行让NPC觉得不好对付，一路居然没有再遇到其他NPC，让刚刚一路被追杀的段清舟和叶子好有些不敢相信。

“不会真是因为我们背吧。”叶子好灵魂发问。

段清舟说：“为什么不是因为凌雪红呢？”

他没技能，走在最中间，被另外俩人一左一右护着，安全感十足。

姬凌雪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大部分时候在听他们聊，偶尔附和几句。

段清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叶子好聊天，眼睛没闲着，左左右右把周围仔细看了个遍。

这些屋子大部分没有居住的痕迹，透过敞开的门扉，可以看到院子里丛生的杂草和沾满灰迹的门窗。

有一小部分十分整洁，院内还晒着粮食和草药，一些种着花，色彩斑斓，在微风吹拂下飘来几缕清香。

这香味似乎有宁心静气的功效，吸了几口段清舟就觉得疲惫的大脑舒缓开来。他嗅了嗅，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刚想发问，姬凌雪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挡在他们面前。

“等等。”

段清舟第一反应是有敌袭，绷紧身体后退一步，叶子好也拿起武器，随时准备应对攻击。

姬凌雪却没他们这样如临大敌，只紧紧地盯着前方拐角处。

段清舟注意到他的视线，也跟着望过去。

于是，在他们三个严肃戒备的眼神中，一个小小的脑袋，从拐角处探了出来，在接触到他们的目光时瑟缩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出来。

是个小萝莉，抱着大大的酒坛，有点艰难地和他们挥了挥手。

丐萝？

同为萝莉，叶子好率先开口：“玩家？”

丐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虽然对方看起来毫无威胁，但口说无凭，叶子好又开始了她最爱的对暗号情节。

她这次问的问题更奇怪，像是“七秀的师姐叫什么名字”。

但丐萝和她一样爱说骚话，居然对答如流，到最后连怕生都没了，和秀萝相见恨晚，执手蹦蹦跶跶。

段清舟看她们俩能聊到天涯海角，急忙中断话题，说起正事。

他问丐萝知道多少。丐萝回他一个清澈的眼神。

……那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段清舟又问她抽到的是什么，丐萝这下回答出来了。

她在身上摸了摸，最后摸出一个小小的罗盘挂件：“是一个定位器。”

她说，只要把这个带在身上，就能获得一个被动技能，随机定位到一个队友和一个敌人，冷却时间两小时，两小时一到就会自动刷新。

不过不能控制要定位的任，也不能控制刷新。而且并不是精准定位，只是模糊地出现一个范围，大概直径十米。

“那一天可以用12次。”段清舟小声自言自语。

叶子好戳了戳他的腰：“那得24小时不睡觉吧。”

也对。

于是段清舟问：“你定位的队友是我们吗？”

丐萝点点头。

这时，从丐萝出现后一直没开口的姬凌雪突然问：“敌人在哪？”

丐萝乖巧地抬头看了看，然后往右前方一指：“这个方向。”

段清舟还在思考那个方向是通往哪里，谁知身边的姬凌雪一点头，转身就准备走，他急忙抓住他的手臂。

姬凌雪的脚步一顿，目光在手臂上晃了一圈，然后移到段清舟的脸上，带着疑问，似乎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段清舟才真要疑问了：“你去哪？”

姬凌雪回答：“任务不是要消灭异类吗？”

他的语气太过正常，就好像下雨了要打伞，肚子饿了要吃饭，接了个任务所以要去做——哪怕任务是杀人。

当然，段清舟纠结的不是以上任何一点。都来无限流世界大逃杀了，再纠结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优先是保护自己，完成任务。

他只是想问：“你就这么单枪匹马地过去？”

姬凌雪眨了眨眼，表情有一点空白，好像段清舟又问了个在他看来很莫名其妙的问题。不过他最终还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神色缓和了一些，想了想，认真回答：“遇到危险我会十方玄机。”

也对，凌雪阁还有这个技能，虽然不知道是否有改变，但按叶子好刚刚说的技能基本上都没CD了来看，说不定真的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保命技能。

但段清舟最终还是摇头，坚持道：“太危险了，万一那里是敌方的大本营怎么办？今天只是第一天，我们还没做好准备，探查敌营这件事还是太早了。”

终于听明白了的叶子好探出来，跃跃欲试：“我和凌雪一起去怎么样？”

“不行！”段清舟把小秀萝的头按回去。

他忍不住想，难道真应了那句话，一切的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不然怎么抽到技能的这俩人都对正面应敌这么跃跃欲试呢。

他叹了口气，目光移到有点懵逼的丐萝身上，产生了点欣慰感。

左右出来也挺久了，也找到了两个新队友，算算离私宅的距离，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于是几人不再漫无目的的闲逛，开始朝着回去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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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