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殿下赏赐

长安。

夜市繁华,花灯烛影流泻如水。

江落坐在马背上,双手牢牢箍住傅溶的腰,穿过长安街头,来到一处府邸前。牌匾上书“楚王府”三个大字。老仆开门看见跳下马的傅溶,惊喜道:“小侯爷回来了。”

傅溶喊道:“陈叔。”

陈叔忙道:“诶,小侯爷,您快进来。”

傅溶示意江落跟上自己,道:“她叫江落,是我捡回来的,且安排她住下。”

陈叔这才注意到他背后有个姑娘。

江落身量小巧,五官精致,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模样。模样美而呆板,眼神透着一种乡野出生未经雕琢的质朴感。特别乖,楚楚可怜,让人一见了就想给她塞把糖。光是往那一站,弱气纤细的小模样,就足够证明她身世凄惨了。

傅溶道:“她无家可归,以后跟我了。”

陈叔听到小姑娘身世可怜,顿起了同情心,道:“那先住下吧。”

由他安排,江落被带去厢房。丫鬟送来崭新被褥和衣裳,服侍她沐浴更衣。出浴后,端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据说归家的旅人都要吃面。面条把她撑得肚皮圆圆。江落打了个饱嗝,躺在床上,锦被软得像水一样,将她包裹住。

这是她来长安的第一天。

她成功取得傅溶信任,住进傅溶家里。

江落伸出左手,举在眼前端详。在她掌心,一条红色生命线深入肌理,若隐若现。这条线越来越短,提醒她,日子快要到头了。她来自南荒,继承了魔族强大血脉,面临被天道诅咒的厄运,繁衍能将魔血力量分散到下一代。繁衍成功,她便可安然无恙颐养天年。

寻找伴侣的过程花费了太多时间。她挑中傅溶的时候,生命线所剩无几。

她能不能摆脱命运,全在于傅溶。

楚王府花草茂盛,一株梧桐树冠盖如云,遮住了大半个园子。

早膳后,江落与傅溶碰面,傅溶换了一身淡蓝色衣袍,金冠长簪。他生得明艳照人,贵气装扮更加衬得风华无双盖世。江落眼前一亮,傅溶果然什么样都很好看。傅溶走到近处,瞧她眼神直勾勾的,有些莫名其妙。他用扇子轻敲了江落的脑袋,含笑道:“陈叔给你准备的房间喜欢吗?”

江落道:“喜欢。”

傅溶道:“喜欢就好,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江落哦了一声,反问道:“我们俩的家?”

傅溶道:“我们三。”

江落露出疑惑的眼神,哪里来的第三个人?

傅溶解释道:“还有我舅舅。”

这里的一家之主其实不是傅溶,而是傅溶的舅舅,楚王柳章。傅溶母亲去世后,与父亲有些龃龉,所以搬来楚王府,把这当家,住了很多年。江落对人族之间的亲缘关系一知半解,不知道舅舅究竟是何方神圣。傅溶再三嘱咐她,进府之后,千万别惹舅舅生气。

那似乎是个脾气很大,让傅溶既亲近又惧怕的主儿。

傅溶带江落四处逛了逛。江落踩过一地梧桐花,听傅溶说山水布置,庭院名称,认了几条路。楚王府规模不大,拢共三四十个仆人。陈叔为首,统管楚王府大小事务。

“方才走过的地方,你可以随意出入。”傅溶指了指前方的回廊,道:“后头是舅舅的院子和书房,旁人不得擅入。我可以进去,你不可以。”

江落的目光穿过回廊。

院落掩映在竹林后头,藏头不露尾,肃静幽深,透着点古怪。

傅溶捡起根竹竿,在她脚下划线,“你平日闲逛只能到这里。”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不要惹舅舅生气。”傅溶叮嘱她。

“嗯。”江落道。管他什么人,不理就是了。

“嗯什么嗯,”傅溶见她敷衍了事,严肃起来:“你本就是个小妖,没多少法力,要是惹恼舅舅,连我也保不住你。”

听起来,那舅舅好像特别厉害。江落眼珠子溜溜转,道:“我知道啦。”

一番交代过后,傅溶领江落去拜见柳章。柳章要事繁忙,二人在外间静候片刻,江落屏息以待,闻到里头飘出的隐幽檀香,半晌后,听到一声“傅溶回来了吗?”

声色清冷如冰坠泉。

陈叔打起竹帘,傅溶入内,“我回来了,舅舅。”

江落紧随其后,只见柳章端坐在书桌后,身着水碧青色华袍,头戴玉冠,身姿挺拔,如松风流水。天然矜贵,不可直视。此人身形和傅溶有几分相似。只是他眉毛浓密,眼睛和嘴唇的线条偏薄,锐利,面无表情,带着几分冷漠的距离感。

柳章抬起的目光越过傅溶,正好对上后头江落。

江落打了个激灵。他的眼神那样深,好像什么东西,穿透自己。一切在他眼里都是透明的。傅溶注意到柳章锐利的视线,忙道:“这是我带回来的小丫头。我在信上跟舅舅提过的。”

柳章手持狼毫,像是虎口架着一柄剑,他静静审视着江落。

江落一动不动被他盯住。

那特殊的气场,以及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傅溶怕他吓着江落,道:“她叫江落,出身南荒,是只小妖,但几乎没有法力。我看她老实本分,灵台清明,没害过人,且有向善之心,便带在身边。她想跟着我学修行,听凭舅舅差遣。”

傅溶示意江落上前,江落屈膝俯首,朝柳章一拜。

柳章道:“这就是你信上所说,没有妖丹的妖精。”

“是。”

“你可知她为何没有妖丹?”

“大概是,她根基浅薄,还没结丹。”

原因可能有很多,傅溶也只是揣测。他说完,柳章勾了勾嘴角,似乎有戏谑意味。难道他说错了?傅溶感觉到怪异,柳章并未多说什么,只问道:“你想收她当丫鬟,还是徒弟?”

“跟班吧,管她吃住,她跟着学点东西。”

“你可想清楚了?”

“清楚。”傅溶道。

“好,”柳章道:“你带着她吧。”

“多谢舅舅。”傅溶道。他转头,示意江落起身。

傅溶以为留下江落要费点口舌,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柳章甚至都没怎么多问。江落还是有些怯,身体半躲在傅溶后头。柳章是个宽和长辈的架势,命人取出一样水晶手串,送给她,“这副辟邪珠,算作见面礼。”

江落眼巴巴望着傅溶,不知作何反应。

傅溶道:“舅舅赏赐,还不拜谢。”

江落接过装着手串的盒子,道:“多谢舅舅。”

傅溶纠正她:“他是我舅舅,不是你舅舅,你只可称殿下。”

“多谢,”江落鹦鹉学舌,“多谢殿下。”

拜见完,江落随傅溶告退。目送这对少年少女的背影,前头一个大步流星,后头一个紧赶慢赶,像小尾巴。陈叔笑着道:“这丫头倒是很亲近小侯爷。”

柳章抬眼望去,发觉傅溶长得很高,几乎是个大人。在他的衬托下,江落显得格外娇小玲珑。

“舅舅看重你,这珠子你要好好戴着,别弄丢。”

柳章所赐意义重大,傅溶出来后多叮嘱了几句。

辟邪珠由一块上好的玉石料子打磨而成,色泽莹润。江落戴在手腕上,对着日光观察珠子里的水蓝色雾丝,光影绚烂,漂亮极了。她很宝贝似的用袖子盖住,走路时手臂也不敢大幅摇晃,生怕甩出去。白天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夜里戴着睡觉。

江落像被人在梦中捅了一刀。她感觉到腹部痉挛,刀绞般剧痛。人从椅子滚到地上,弓成虾,抱着肚子打滚。她匆忙抓住腕上珠子。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指甲沿着小臂抓出了两道血痕。辟邪珠异常滚烫,折磨得人到处乱滚。江落百般尝试无法摘下来。直到天亮,剧痛才渐渐平息。

她硬生生挨着那痛楚,冷汗濡湿后背。宛如溺水之人浮出水面,瘫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晨曦微光从窗外照射进来。

她扭头,面容扭曲,注视着辟邪珠。

这是什么鬼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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