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彻底从窗框上褪去,房间陷入一片昏朦。走廊的灯光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一方模糊的光斑。
引玉其实醒着。她能听到门外护士站隐约的交谈声,能听到远处电梯运行的嗡鸣。这些声音构成医院夜晚特有的背景音,既疏离又令人安心。她的手指在被子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晚上七点,林护士准时进来送药。她开了一盏小灯,暖黄的光线并不刺眼。
"该吃药了。"林护士的声音很轻,将药片放在引玉掌心,又递过水杯。
引玉配合地吞下药片,水温恰到好处。在她喝水时,林护士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床头柜,将那本诗集往中间挪了少许。
"明天天气预报说是个晴天。"林护士接过空水杯时说,"花园里的玉兰开始开花了。"
引玉抬眼看了看她,轻轻点头。
林护士离开后,房间重归寂静。引玉侧过头,看向窗外。城市的灯火在渐深的夜色中星星点点地亮起,远处高楼的霓虹灯牌变换着颜色。她想起很久以前,也曾站在这样的高楼里俯瞰城市。那时她的身体还听使唤,能自由地行走、转身。
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低响,绿色的数字稳定地跳动着。引玉将右手举到眼前,慢慢解开纱布。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新肉。她将纱布叠好放在枕边,手指轻轻抚过那道伤痕。
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推车的轮子声。几个医护人员从门前经过,语速很快地交流着什么。"304房血压突然下降""准备升压药"——零星的词语飘进来。急救的动静持续了约莫十分钟后渐渐远去,走廊重归平静。
这样的场景在医院里并不罕见。引玉静静地听着,直到一切平息。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抓住了身下的床单。
夜深了。护士每隔两小时会来查一次房,手电筒的光束在房间里轻轻扫过,确认病人安好。引玉始终闭着眼,呼吸平稳,像是在熟睡。但在一次查房过后,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月光很淡,勉强勾勒出房间的轮廓。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坐起身来,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微微喘息。休息片刻后,她伸手拿起了那本诗集。
书页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她并没有翻开,只是用手指抚过封面,感受着布面的纹理。然后她的指尖停留在书页边缘,那里夹着那片百合花瓣。
突然,走廊传来脚步声。引玉立刻躺下,将诗集放回原处,闭上眼睛。脚步声在门前停顿了一下,接着是记录板被拿起的声音,护士似乎在做记录。几秒后,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引玉重新睁眼。这一次,她没有再坐起来,只是静静望着天花板。空调出风口发出极轻的白噪音,像远方的潮汐。她想起小时候在海边,咸涩的海风,粗糙的沙滩,还有母亲坚实的手臂。
回忆像潮水般涌来,又缓缓退去。她的手指在身侧轻轻敲击着床垫,一下,两下,像是在计数,又像是在等待。
当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灰,晨光初现时,引玉终于有了困意。在入睡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床头柜。诗集安静地立在那里,那片花瓣依然被妥善地保存着。
晨起的鸟鸣声中,她沉沉睡去。这一夜平静地过去了,但某些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就像书页间那片被压平的花瓣,虽然不起眼,却真实地存在着。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时,林护士轻轻推开门。她看到引玉睡得正熟,而那本诗集不知何时被移动到了离床更近的位置。
[托腮][托腮][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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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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