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宋俨抬了抬帽檐，在这个仿佛永远都将停留在沉重的上世纪的乡村边缘，找到了那个孩子。

是个女孩儿，瘦的只剩下皮包骨，身上的衣服单薄破烂，倚着一段破败不堪的黄土墙。

他抬脚走到孩子的旁边。

那孩子连眼都快睁不开了，长长的睫毛被雪压住，两条腿被雪盖出了一个小鼓包。

风雪里传出一阵似有若无的叹息。

宋俨伸手拂去她身上的雪。

大概是感受到了难得的温热，那孩子勉强睁了睁眼。睫毛上的雪落了一小块在她身上。

宋俨的动作一顿，对上她的那双眼睛。

迷茫、弱小、了无生机。

像死人的眼睛。

他没有说话，女孩儿也没有说话。

估计是没力气了吧。

宋俨往她身上盖了件衣服，随后连着衣服将人一把抱起。

女孩儿的头靠在他肩窝里。她没有力气，不知道这个人会带她去哪、做什么。她看了一眼那个刚才被自己压着、很快就覆了一层薄薄的新雪的黄色土地，感受着一点点回到自己身上的暖意，阖了眼。

雪还在下，风也越来越大，紧闭的车窗也挡不住呼啸而过的风声。

女孩儿坐在车里，宋俨偏头看了一眼。她一直在睡，呼吸很轻，但好在还活着。

幸好她还活着，宋俨想，要是晚一步让这女孩儿冻死了，那他付出的那些就得全部重来了。

“你有名字吗？”女孩儿醒后，宋俨问她。

女孩儿摇了摇头。

她发现自己身上一点都不疼了，那些溃烂的、冻伤的地方都已经好了。然后她听到那个男人说:“那我就叫你987吧。怎么样？”

987。

很久以后，死亡的代名词。

***

如果有的选，她一定不会让那个男人救她。她很愿意死在那个灰蒙蒙的、毫无希望的冬日。

“987，你的表情太痛苦了，不要皱眉，不要抿嘴，手指松开，像平时一样……”

痛苦？

987闭了闭眼，照着宋俨说的，松开攥紧的手指，试着不再皱眉，扬起嘴角……

这个场景实在诡异。

一个瘦小的女孩儿满身是伤，左腿小腿被切了下来，刀子从她胸口穿过，满地都是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挣扎、反抗、为自己的遭遇感到本能的愤怒和恐惧，但现在，她对此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了。致命伤于她来说，已经变成了家常便饭。反正她又不会死。

“很好，嘴角再弯一点，”宋俨欣赏着眼前这副完全看不出一丝痛苦的表情，满意地点点头，“这一回还不错。来，治好吧。”

在一旁待命多时的疗愈系异能者立刻上前，就见他的手触碰到987时，地面上的血迹慢慢倒流，被切断的腿也自动接了回去，没过几分钟987就完好无损了。

宋俨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看都不看对方一眼，语气中也毫无怜悯可言，“扎两个小时马步吧，300，你看着她。”

就是这样，在痛苦中做到完美的表情管理、在睡梦中永远保持对周围所有动态的绝对警惕，然后训练体能、被宋俨教练功、再学习些知识。

日子一天天过，987会的东西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

“嗯？怎么不跑了？”宋俨拽着987的头发把她狠狠砸到墙上，听着对方的闷哼声和呛血声，笑道，“居然试图用异能控制我，让我帮你解开地牢的锁链……想法不错，可惜被我发现了。”

987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捂着大概已经摔断了的右臂，抬眼看向宋俨。

那眼神平静得吓人，连最深的潭水都及不上半分。

她无恨无怨，无悲无喜，宋俨苦心教导了一年，终于把她教成了机器一样的存在。

哪怕只是表面上像冰冷的机器。

“别想着逃跑了，交给你个任务，”宋俨把一份文件扔到她面前，“去跟踪这个人，搜查他出轨的证据。”

***

987将偷拍下来的出轨照扔到宋俨面前，全程面无表情。

她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理解什么是“出轨”，而后用了三分钟思考了一下出轨这一行为的意义，思考失败后她才开始搜集证据。

这是她的第一个任务，整体还算顺利，除了……

看到一男一女一上一下做动作的时候有点恶心。

“七十八个小时，”宋俨瞥了一眼照片，转而把目光落在987的身上，“完成这个任务，你一共用了七十八个小时，你觉得效率如何？”

“我无权对此作出评价，”她抬起毫无光亮的眼，“这是您要评判的事。”

宋俨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嘴角，轻扣墙壁，打开了密室的门。

遮盖了身形和样貌的异能者推了具还在冒冷气的尸体出来，赫然就是出轨照里的男方。

987瞳孔微缩。

她可以保证，三个小时前，她拍下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这个男人还是活的。

怎么会……

“三个小时，”宋俨走到987身后，轻轻一推，987顺势靠近了尸体几步，“”、从你离开到现在，一共三个小时，是底下一个毫不起眼的影卫在拍下合适的照片后杀的。”

“……”

“区区一个下等影卫都比你要有用，987，你有什么想法吗？”宋俨笑着问。

她应该有什么想法？

她最好什么想法都不要有。

她是宋俨训练出来的一把刀。

不言不语、锋利非凡的，才是一把好刀。

“既然没想法，那……”宋俨从影卫手里抽出一把匕首，亲手放到987手里，“去把他的心挖出来。”

987缓慢地抬眼看向宋俨。

她握住刀把，刀子在手中流畅地转了一圈，刀刃向外。

她知道人的心脏在哪里，宋俨教过她。

987又抬眼看了看站在尸体旁一言不发的影卫，很好，对方并不会帮她一起违逆宋俨。

那就算了。

她垂下眸，干脆地落下刀子。

这篇属于黑暗向的文，带有异能设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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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