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吕然最近没有什么食欲。
或许是因为分化期身体激素水平增长,腺体一直不大舒服,要么如蚂蚁啃噬般痛痒,要么像塞了一个热水袋进去一样发热胀痛。
他吃不好睡不好,被折磨得瘦了好多,身形愈发单薄。
不过医生说这是个好现象,证明他的腺体发育良好。
但是,最近让吕然发愁的是,Omega的发育好像并不限于腺体,他浑身上下的其他地方也开始出现同样的症状了。
令人十分头痛,且难以言喻的症状。
比如现在,深夜里万籁俱寂,吕然却被疼醒了。
他的腺体狠狠跳动,身体从上到下,从前胸后背到小腹双腿再到手指脚尖,都生出了一种神经痛,并不猛烈,如针扎一般轻微,可却让人难以忍受。
虽然先前医生就向他打过预防针,Omega腺体的发育不限于后颈,而是遍布全身,腺体上密集的神经也会随之生长,等级越高的Omega,在身体中生长得会更加密集和深入,可能会伴随着疼痛。
等级越高的Omega,在这个时期会更痛苦,更难捱。
而为了让Omega得更加完美,除非难以忍受,否则医生不建议服用药物,因为那会抑制腺体的生长,进而影响腺体信息素的分泌功能以及生殖腔的发育。
此时此刻,如果有信息素契合度高的Alpha在身边,痛苦会减轻一些,这也是为什么等级越高的Omega结婚越早的原因。
可惜,吕然联系不上他的Alpha,他想明仲宣大概是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了吧,不便与他人联系。
吕然自认为是个非常宽容大度的Omega,但他还是忍不住抱怨,明仲宣可真算不上一个称职的未婚夫。
不过,明仲宣会喜欢上他的。
从小到大,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他都收获了无数喜爱。
在学院举行的各种晚宴和舞会里,他上场无不掌声雷动,收获无数追随的目光。
每年过生日,他会收到很多祝福和堆成小山的礼物,这些礼物来自父亲爸爸、爷爷奶奶、伯伯姑姑、堂兄堂姐、老师同学……他根本数不清数不清。
所以,明仲宣一定会爱上他。
吕然毫不怀疑。
还是好疼。
疼得受不了。
吕然觉得他的身体好热,而且浑身上下都泛起细微的痒痛,他快要受不了了。
如果能有什么东西来降降温就好了。
正巧前几日下了雪,园子里的雪还没有化,如果去雪地里滚一圈,应该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吧?
说干就干。
吕然慢慢地起身下床,穿上他毛绒绒的拖鞋,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不过他才刚刚下楼,在楼梯处,就被人拉住了手臂。
是景泓。
“你要去哪?”
“我难受。”吕然打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
他走到门口,大门一开,寒风贯入,吕然的睡衣很薄,完全抵挡不住北风,冻得皮肉骨头都麻木了,可吕然却不在意,他感到好受了许多,不那么疼了。
只是很快,门又被景泓重重关上。
吕然难以忍受:“你干什么!”
夜深了,没有开灯,屋子里很暗,景泓将大门反锁,铁芯弹动的声响在黑夜里异常响亮。
他拉着吕然向里走,吕然想挣脱他的手,却没能甩开。
“让我出去,景泓,我真的很难受。”
景泓没听他的,将他拉至身前,推着他走,“明早你会生病的。”
吕然有些走不动了,没有了寒冷的麻痹,疼痛又再次袭来,他扶住了景泓的肩,低声道:“小泓,我好痛,难受。冻一冻,会让我好受一点。”
景泓说:“哥,我知道你很难受,我用冰袋给你冰敷,好吗?外面零下十几度,你会被冻坏的。”
说着,景泓将吕然的手拉在他的肩上,承担了吕然的大部分重量,继续往屋子里走。
二人上了电梯。
很快,二楼到了。
景泓将吕然送进房间,放在床上,吕然抱着景泓的手不妨,他的身体因为疼痛而蜷缩起来。
景泓坐在床边探了探他的额头,很烫。
“哥,我下楼拿冰袋,很快的,你先把手放开。”
“你快点。”吕然的手依然没放。
景泓笑了:“我会的。”
景泓下楼拿冰块去了,吕然只觉得仅剩的冰凉离他而去,更难受了。
吕然为了转移注意力,心里默念着,一秒,两秒,三秒……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一个弟弟,两个弟弟,三个弟弟……
终于,景泓回来了。
虽然客观上景泓的动作很快,可吕然却依然感到慢极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你怎么才来。”他不由分说地指责道。
“还拿了毛巾,垫在冰袋下面,会更舒服。”
有了景泓的帮助,吕然好受许多,毛巾非常柔软,冰冰凉凉的,好似一股温和而舒缓的风环绕在他周围。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凡是被毛巾触碰到的地方,很快就不痛了。
他放松下来,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10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寒假都快到了。
经过不懈的努力,吕然对于信息素的控制水平有了很大的进步,在信息素阻隔贴的帮助下,已经可以做到收放自如了。
医生上门为他进行各项检测。
“你的情况比预计好太多了,经过最近一个月的观察,各项指标已经趋于稳定。”
吕然迫不及待地问:“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出门了?”
“然然。”
吕然的爸爸原轻云无奈道:“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还是要谨遵医生的嘱咐。”
吕然像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鸟一样,天天念道着说他要出门,就连最疼最溺爱他的奶奶,如今听见“出门”二字,都耳朵起茧,哭笑不得。
当然,这对全家人而言而言,一种是幸福的“折磨”。
医生扶了扶眼镜:“以您目前的状况,只要做好防护措施,出门应该没有问题了。”
吕然激动万分,忍不住欢呼一声,眼中全是难以抑制的雀跃。
全家人笑逐颜开,纷纷夸赞。
爷爷说:“然然就是厉害。”
奶奶说:“这段时间可把我心疼坏了,小脸都没肉了。”
他爹说:“我就说嘛,不过就是个分化期,怎么能难住我们家小宝贝。”
爸爸说:“宝宝从小到大就没有遇到克服不了的困难,爸爸知道这点小事一定难不住你。”
就连医生也被这股氛围感染,对吕然说:“恭喜你。”
然后他告知了吕然一些出门的注意事项,以及遇到意外突然发/情,或者被诱导发/情后应当如何自救,并且让他牢记报警电话。
吕然有高兴,又臊得慌。
还有不到一个月,他就要十八了,可家里人这语气,明显还是把他当成小孩子,特别是还在医生面前,用着夸小孩的口吻说话。
虽然医生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但吕然依旧特别难为情。
他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景泓还不知道呢,他今天是不是期末考试,既然能出门了,我这就去学校接他,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爷爷奶奶爸爸爹爹,我要吃好吃的,你们在家帮着张姨在家做饭,迎接我和小泓回来就好,不许跟着我啊,我要自己出门。”
然后他迅速闪身离开,只听见他爹吕隋风在后面喊:“注意安全,让王叔送你去。”
“王叔,开快点,开快点。”
“知道了小少爷,不过出门前先生万般叮嘱,安全第一。您别急,很快就到了。”
在吕然的催促下,司机一路风驰电掣,在尽量遵守交通规则的前提下,用最快的速度抵达了景泓学校大门。
吕然解开安全带,下车前对司机王叔说:“王叔,您先回去吧,现在才三点过,我和小泓在外面逛会,晚点打车回家。”
王叔:“好嘞。”
油门一踩,车驶离学校。
此刻离考试结束还有一小时。
吕然百无聊赖,他本来想先给景泓发个消息,说自己到他学校门口来接他了,这样景泓考完一看电话手表就知道自己来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决定先不发为好。
他好想看看一脸震惊,不可置信在那小子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他在校门口等了好久,渐渐地也有一些家长前来接孩子,路上车水马龙,将整条街挤得水泄不通。
时不时也有人看向他,吕然均回以微笑。
有人上前攀谈,问他是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吕然纷纷摇头说道:“我是前面舞蹈学院的,来这儿接我弟弟回家。”
“哎呀,舞蹈学院的,怪不得呢。”
“兄弟俩感情真好。”
“弟弟也应该很帅吧,是哪个班的?”
……
路人很是热情,吕然险些招架不住,还好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学生们开始一个接一个地从校门走出,吕然便借口说要去教室找弟弟,以此脱身了。
他逆着大部队前行,在人群中很是瞩目,不时有学生扭头看他。
吕然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景泓的校园,他除了高一的时候,送景泓报道那天之外,就只有拿专辑那天进过他们学校。
报道那一天人又多又挤,买专辑那天他又全身心扑在专辑的身上,还从来没有好好看过景泓上学的地方呢。
不错,虽然教学楼不新,但也没有想象中的破,墙面很干净,还有些古朴。
而且老学校别的不说,绿化很好,树木长得高大,虽然现在是冬天,大部分的树木叶子都掉光了,但梅花却傲然雪中,白雪之下松木也郁郁葱葱。
糟了!
逛着逛着,吕然忘了他是来接景泓的,眼见学校里学生越来越少,吕然才反应过来,他把正事忘了!
他赶忙向景泓教室走去。
到了教室门口,等还亮着,里面却空无一人。
难不成景泓已经走了?
吕然心里很是沮丧,他第一次来接景泓放学,竟然没接到人,这怎么可以!
他满是懊悔,早知道应该给景泓发条消息的。
难道只能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
不行,他得给景泓打电话,让他回教室,一定要接到人。
电话打通了。
铃声也在他背后响起。
吕然猛地转身,看到景泓正拿着扫把站在他身后。
他惊喜道:“你怎么在这!”
二人目光相接,吕然心里划过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没来得及捕捉。
景泓:“今天我值日。”
他抬起左手,将铃声挂断。
吕然:“看到我在这里,你怎么既不惊喜,也不意外?”
景泓:“我很惊喜,也很意外。”
吕然:“那你表情怎么这么冷淡,你都不用实际行动迎接我吗?小小年纪,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将来有哪个Omega能看上你。”
景泓饶过他进门,将扫把放回教室,“我不需要别的Omega看上我。”
吕然跟在他背后追问:“你不喜欢Omega?那Beta?Alpha?”
见景泓不理他,吕然不满道:“你喜欢什么你说说,我要订婚了,你怎么能落下。我们学校好看的Omega和Beta都很多,你喜欢谁,我介绍你们认识。”
“不需要。”
景泓油盐不进,吕然有些生气:“诶,我说你,什么态度。你不想进行一些兄弟之间的友好交流吗?那你们学校呢,我不信没有人喜欢你。”
“没有。”
景泓又出了教室,吕然跟了上去。
“真的吗?我不信。”
景泓来到水池旁,挤了点洗手液洗了个手,然后用手纸擦干。
“刚打扫卫生,手上有灰。哥,谢谢你来接我,我好开心。”
景泓转身给了吕然一个拥抱,吕然猝不及防,闹了个大红脸,他支支吾吾道:“咱们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吗,也太正式了。”
然后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们学校看着也还行,比我想象的好多了,只是有一点不好,居然没雇人,还需要学生来打扫。”
离开时,他还絮絮叨叨地说着:“这点真是太不好了,怎么能让你扫楼梯呢,我得和爸爸说说,让他来捐款……”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