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归虽然可谓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但是好歹也是 A 市有名的大少爷。

更何况他那张惊艳的脸，旁人都是恭维他都来不及，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当面受过任何人的白眼。

这个祁安倒是第一人了。

这个祁安竟敢直直地甩脸子。更何况这件事，在林云归看来并非严重到完全的无可调和，就算是抢了他的座位，也不至于因此置气。

林云归慵懒的眉毛微皱，旁边嘈杂的摔书声砰砰作响。周围的同学们仿佛也是见怪不怪了，纷纷趁着早读，捂住自己的耳朵，口中念念有词，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同学们企图通过骨传导的方式获取听觉知识。

惹人生厌的砸书声融进了嗡嗡作响的读书声中。

其他人似乎能视而不见，但是向来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林云归却做不到熟视无睹。

本以为温柔恬淡，长相瘦弱白净林云归，面对凶巴巴的坏同学的示威会像一个缩头乌龟一般，采取忍一时风平浪静的外交策略，但是林云归很清楚的明白一个道理，示弱只会招来更残酷的欺凌，面对别人的挑衅，要在第一时间予以回击。

怎么？还真拿小爷当软柿子了？

只见林云归唰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直直地走到祁安面前。

他走得又直又快，风一般地便冲到了祁安座位前。

隔壁座捂着耳朵读书的顾因之甚至没有注意到他顺走了自己最厚的一本英汉互译的词典。

“砰”那本厚厚的英汉词典砸下去的声音震天响，彻底地压过了一切。

祁安的砰砰砸书的声音，同学们嗡嗡的读书声，都因为这一响，仿佛被划开了一片真空的天地，突兀地安静了起来。

祁安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瘦弱的小白脸竟然颇有几分骨气，甚至竟敢挑衅到自己面前。

祁安手上的动作因为林云归的阻挠停止住了。

因此，他略略抬抬眉眼，冷厉的眉眼微微挑起，浅灰色的眸子带着恶意。他唇角微冷，因为生气又微微咬着唇泛着红。相熟的人都知道，这位小爷也是真的暴躁。

“我叫林云归，就是让你被迫换位置的人。”林云归站着，看着那个满怀恶意，冷厉的眼神丝毫不退缩。

祁安一开始是甚至是有些困惑的，直到林云归说出来，给自己的生气定了性。

是的，没错，自己就是因为座位被换了才如此生气。

他有些挑衅的看着这个浑身上下处处精致、处处透露着脆弱的文艺小青年。哦不，是小海龟。想着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但是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小兔子竟然敢在他面前说出另一句震惊他瞳孔的话。

“记住，我能让你换个座，也能让你换个地。”林云归弯下腰，对着祁安的耳朵。在外人看来那动作甚至堪称亲昵。

祁安似乎能感受到自己那打着 3 个耳洞的耳廓因气流吹拂泛起温热的痒意，和他骨子里痒痒的冲动一起相得益彰。

祁安虽然是歪坐在座位上的，但是他身高腿长，给了他莫大的优势。他虽是仰着脸却依旧是一副轻蔑地样子。骨子里的痒意因为林云归的话语挑衅化为了实质的暴力。

他唰地出手，狠狠地揪住了林云归的衣领子，另一只手扬起就要像个锤子一般砸像林云归那堪称精致绝伦的脸。同学们屏住呼吸，都为林云归捏了一把汗。又有些女同学很是心疼，纷纷捂住脸不敢看。

但是碍于祁安这个混子向来霸道的欺压，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替林云归说话。

林云归虽然更为瘦弱、娇小，甚至身体都称不上健康，看着自己处在绝对劣势也丝毫不减气势，另一只手已经悄咪咪地再次抓住了那厚的像板砖一样的英汉互译大词典。

两个都是娇生惯养、身价不知几何的贵公子、小少爷此时扭打在一块。

就在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班主任温书砚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住手！”向来温柔著称的温书砚喉得嗓子眼仿佛炸开了。

看着林云归如玉的面庞眼角乌青了一大圈，而另一边的祁安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脑袋上似乎是挂了彩。

温书砚想死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打架？！”

两个人都默不作声。

林云归是觉得，虽然是这个可恶的祁安先动的手，但是自己也说了挑衅的话。

虽然说能打起来，自己是有些理亏。

祁安盯着温书砚，也是不回答。

温书砚气急败坏地等了半天，没有一个人回答他，原本 7 分的惶恐，3 分的火气，到现在一波冷遇，整个要十分的恼火了。

“顾因之！你知道过程经过吗？”

顾因之腾地站起来，自己就在祁安后面，且是离林云归最近的人，理应最为清楚。

于是只得老老实实讲述了自己看到的一切。

“祁安同学似乎不满意林云归同学坐了他的座位，一直在闹情绪。书本砸得砰砰作响，扰乱早读课秩序。林云归同学看不过去，就过去和祁安同学发生了争执。”

顾因之说着，悄咪咪观察了一下祁安的脸色，又看了眼温书砚，定了定神，才敢接着说“他俩说了几句就打了起来，是祁安先动的手。他抓着林同学的脖子。”

林云归也很是惊讶，他都想不到原来刚才那么巧，自己说的话这个小书呆子一句没听见。照着小书呆子描述的情形，自己妥妥的维护课堂秩序的受害者！

“是这样吗？祁安！”温书砚几乎就在心里确定这就是答案了，但是也依旧问了一遍祁安。

祁安沉默不语，没有否认也没有反驳。

林云归插了一句“不过是换个位置，你至于如此生气吗？还影响全本同学。”

虽然现在因为闹得更大了，几乎没有人在认真学习了。林云归心里默默吐槽着。

“顾因之，你去坐第二排中间的位置。”温书砚忽然点了顾因之这个小透明的名字，但是顾因之恨聪明地审时度势，很爽快的答应了。

“好的老师，我这就搬位置。”

“祁安，你还坐你的位置。新来的林云归就坐你旁边，你们好好相处，不许再欺负新同学。”温书砚挑挑眉“否则，我可就要叫家长约谈了。”

祁安置若罔闻。林云归看着他冷淡的模样，仿佛对这个祁安不惜要和自己这个新同学打架也要争夺回来的座位并不在乎。林云归想不明白，他不是已然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吗？怎么还是这副死人脸表情？

真是奇怪！火大！

搞了一上午，最后还是要和这个开学第一天就结下梁子的死对头当同桌，林云归几乎要抑郁了。

但是没办法，谁让自己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处事原则，作为一个身体虚弱、精力不济的人，自己真的不想惹麻烦，尤其，是当下这个要紧的时候。

“祁安，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温书砚温声道。

“林云归同学可以先搬座位，搬好后正常预习课程就好，你才来熟悉熟悉书本知识。”温书砚笑着对林云归说。

“同学们也好好读书吧。”

温书砚并不觉得自己有偏袒谁，但是这微微的笑意足以让祁安恨上他了。祁安原本淡漠无情无物的眸子里多了些道不清的晦暗。

温书砚和祁安先后走出了教室。林云归收拾自己的书本。

顾因之作为此次双方大战被波及的无辜见证人，在他看到林云归的第一眼起，就忍不住的生出惊艳与欢喜。在双方争执时他很想上前帮忙，但是又碍于祁安这个混世魔王实在难缠。故而没有主动出手。

此刻和林云归一起搬座位反倒是莫名生出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了。

林云归看着这个带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男生，对于他刚才的客观而偏袒的解释很是满意，因此颇有些感谢的回了个灿烂的微笑。

那微笑像是开了正午的太阳，醒目的刺眼。顾因之忍不住的耳根泛红，两眼发昏。实在不是自己不争气。他这样冲着自己一笑，顾因之只觉得自己的胸腔仿佛小鹿在撞。顾因之在心里默默发誓，如果下次祁安再欺负林同学，自己一定要天降正义、惩恶扬善，站在弱小的林同学的身边。

林云归终于可以静下心来翻两页书。

温书砚快速翻看了一遍自己的工作日志，纸张哗哗作响。

“3 月 1 日，迟到人数：祁安。”

“3 月 2 日，上课睡觉：祁安”

“3 月 3 日，祁安在数学课上说数学老师脑门像电灯泡。”

“3 月 4 日，祁安说作业本被家里的狗撕了。”

“3 月 5 日，最后两节晚自习祁安座位上没人，逃课！”

“。。。”

温书砚出离愤怒，抬眼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镇定自若、稳如泰山的祁安。如此斑斑劣迹、竟没引起这个校霸的一丝动容。温书砚觉得自己脑门青筋绷起，突突地跳着。

他拿起祁安刚才给他泡的茶，白皙的手骨节分明地端起一盏青花缠枝莲的三才盖碗。另一只手捏着盖子轻轻拂了拂茶水中的浮沫。

刚才的火气仿佛被茶水浇灭，只剩下一团烟雾，迷迷朦朦地让祁安琢磨不清。

“说吧，为什么要和林同学打架。”

祁安拿出了准备好了的答案“他抢走了我的座位。”

“他抢了你的座位？”温书砚放下手中的茶盏，扑哧一笑。

“祁安啊祁安，怎么当我的面还敢撒谎。”温书砚眼带笑意，好似没有真的生气。

温书砚看了看自己的日志，“你这天天上课补觉的，坐哪里都不影响你睡觉。”

祁安默不作声，心里也知道这个借口过于拙劣，但是他怎么也无法将看林云归不爽的原因张口说来，并且是绝对不可以让温书砚知道。

温书砚本来也不觉得自己能等到祁安的解释，或许他确实喜欢那个靠窗的位置吧。

“你可以不换座位，只是不可以再欺负林同学。”温书砚看着祁安的眼睛，认真的说“老师知道你不是个坏孩子。”

祁安在心里对这个坏孩子的称呼不屑一顾地，切了一声，但是看着温书砚认真信任的眼神，终究是投了降。

“知道了。”温书砚听到了闷闷地保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很是高兴。

“这次全国的数学模拟竞赛记得报名。”

“知道了。”

温书砚的嘴角上抹开了一抹笑意。

祁安走出了办公室，心情很好，顺手带上了门。

门啪地一声被关上，狠狠地惊了正躺在床上小憩的林云归一下。

是江亦行回来了。

“听说你被祁安欺负了？”江亦行声音急促，看上去比被欺负了的林云归本人还要着急。

林云归没想到江亦行竟然也知道这个事。

脸上顿时感到尴尬，怎么这种事情是插着翅膀飞出去的吗？还有什么叫我被欺负了？我看上去很容易被欺负吗？

虽然林云归知道江亦行纯纯是关心，但是依旧很别扭，他不喜欢这种被看轻被视为弱者的感觉。

“没有。”他闷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