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宁眉头微蹙了下,转头看着来人。
“我家儿子养这么大是你说要带走就能随便带走的吗?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江父怒喝道,挡在铁笼前不愿让步。
周围众人也是没见过这种架势,纷纷站在一边说闲话,只有几人实在看不过去出声帮腔道:“要不是人家站出来你家儿子这会儿命都没了,你居然还拦着不让。”
江父闻言却是叉着腰道:“你这么帮她说话,有本事你替她把彩礼钱付了。”
那人闻言立刻不出声了,夏清宁却只是平静道:“你要多少?”
男人伸手比了个五。
“五十匹绸缎,二百两纹银。”
男人胃口大到连族长都皱了眉。
夏清宁也是老实的摇头道:“我没钱。”
只是话音刚落,男人便立刻吆喝着女儿准备两人一起把石头推进河里。
夏清宁看了族长一眼,见对方丝毫没有出手的打算才想起这也是他们所谓的“家事”
于是夏清宁也只能先上前去拽住笼子的另一边。
“我可以先打欠条,族长做公证,到时若是我赖账你大可以去衙门里告我,将我送进牢去。”
男人闻言这才又停了动作。
只是夏清宁又接了下半句。
“但我只能承诺你五匹绸缎,五十两纹银。”
男人作势又要推,这次夏清宁却松手了。
“你可想清楚,这是我能给到的最大承诺了,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也要见好就收啊。”
果然,站在一边的江怀亦立刻反应过来什么,三两步走到自己爹身边悉悉索索的说了些什么,江父的表情立刻就变了,随后才像是吃了什么天大的亏一般冷哼道。
“要不是为了我儿子着想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就让步,借条呢?去哪打?”
夏清宁闻言这才深呼了一口气。
“你先让我把人放出来。”
说罢也不管人让没让开,夏清宁便径直走到了铁笼边打开了锁子。
直到江容恬牵着夏清宁的手从笼子里出来后,才终于忍不住无声的落起泪来。
看着眼前这人身上还是前一天的打扮,虽然并没有露出什么来,但在这里的人看来还是有些伤风败俗。
感受到周围众人中总有些不善的打量,夏清宁默默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上前将人勉强裹了起来,又脱了自己的鞋子让人踩上后才在族长的默许下先将人带了回去。
一路上男人拽着自己的中衣下摆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夏清宁却已经是焦头烂额。
自己本身就欠着一屁股债,这下真是彻底还不上了。
将人安置在床上后夏清宁才将自己的外衣“赎”了回来。
之后在族长的见证下,夏清宁写下只要有入账一定拿出一半还债的承诺后才按下了手印,好在自己这些日子里和赵娘子学了不少,虽然看不懂全部,但连蒙带猜的再加上这种大家族的族长作保还是比较安心的。
回去的路上看着手里的欠条夏清宁深深的为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泪,果然,自己舍不得花的钱总会有人替你花光。
直到到家看到男人还是维持着自己走后的姿势坐在床上,夏清宁也有些不自在道:“你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话落夏清宁就想给自己一下,还问人家想吃什么,眼下自己家别说挑了,连下顿饭在哪都还是个问题。
好在男人好打发,只是摇头也没再提什么无理要求,夏清宁刚好也没什么能给对方吃的,于是也就下了厨房又做了两碗麸子出来。
看着江容恬有些局促的从床上下来,夏清宁才将碗又往对面人跟前推了推。
“也没什么可招待你的,跟着我只能先将就下了。”
江容恬闻言只是摇头,一碗麸子,他喝起来就远没有夏清宁第一次喝时痛苦,只是看着对面还是穿着一双袜子踩在地上时,夏清宁还是忍不住出声道。
“你不然还是上床去吃吧,这天虽然不算冷但毕竟寒气从脚入,暖和点对身体也好。”
只是夏清宁说完江容恬却好像接到什么指令一样,立刻三两口将粥喝完爬上了床,只是看到床上被自己踩脏的床铺面色又是一白。
看着江容恬不停拍着床铺上的污渍夏清宁只是轻声道:“没事,到时洗好晾干就行,你……先休息吧。”
男人此刻面色苍白,眼底的血丝从眼角开始布满了双眼,发丝凌乱,衣衫单薄的挂在身上,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败。
夏清宁打量的神色只在男人脸上落了一瞬就被敏锐的察觉到了。
虽然没有见过自己此刻的样子,但江容恬还是先下意识的伸手挡住了自己大半张脸。
夏清宁没再说什么,只是出门时将有些破旧的屋门带上后才在门外道:“你先收拾下歇一会儿,我有事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
话罢也不等门内人应声便离开了。
江容恬小心的放下手,脱了袜后又掸了掸床上的土才缓缓将整个人蜷进被子里。
被子很单薄,但被子上有着独属于刚刚那人身上的味道,江容恬很快就在这令人安心的味道里睡了过去,直到日暮降临后才悠悠转醒。
看着床头出现的洗的有些发白的衣服,江容恬怔住了,好一阵后才开始在屋里搜寻那人的身影,只是这间房里却并没有他想要看到的人。
失落了一阵后江容恬才小心的起身换上了床边的衣服。
“走!如此……的事你都做得出来,我是没脸再同你这种人一道了,我若再同你一处当真是有辱我读了多年的圣贤书!”
赵娘子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夏清宁嘴边嚅喏半响终于还是什么都没再说。
早知道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会很大,却没想到比预想的还要差一些。
看着田边马上成熟的麦穗,夏清宁轻轻叹了口气,冬天的日子怕是要更难过了。
屋里一片漆黑,夏清宁刚准备进厨房却见卧房门口站着一道灰蒙蒙的影子,长身玉立十分养眼。
夏清宁一边感叹着人靠衣装的老话不假,一边朝着门前的人走去。
“妻……妻主,我已经做好晚饭了。”
夏清宁闻言也是愣在了原地,片刻后才有些磕巴的回应道:“我叫夏清宁,你叫我小夏就好,没必要这么客气。”
话落夏清宁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这该死的牛马反应。
江容恬闻言也是一愣,随后立刻战战兢兢道:“是我哪里做错了吗?妻主是不打算要我了吗?我真的……真的没有和我妹妹……”
夏清宁知道对方误会了,所有理由在脑子里飞快的转了个圈后还是道:“没有,我只是一时间不习惯,叫什么都随你。”
一顿饭吃的十分沉闷,没有人再说话也就没有人去问一个十分尴尬的问题。
看着一床被褥两人站在床边犯起了难。
“你……”
“妻主睡里面吧,夜里我也好照顾你。”
男人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但两个人是在距离彼此只有一臂距离的位置,夏清宁自然清晰的听到了男人的话。
扭捏了下后夏清宁也就不再纠结了,眼下的情况不论两人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也不妨碍两人只能躺在一张床上的事实,毕竟连饭都吃不起又哪来的买药钱,总不能欠了一屁股债把人救回来就为了让人在自己家病死吧。
夏清宁倒是也没再纠结,三两下爬进了床铺里面,盖好被子等了很久,男人才终于扭捏的合着外袍睡了上来,只是一上来就躺在了床铺最外的边缘。
夏清宁累了一天也没功夫和他耗,眼睛一闭马上就要去会周公了却忽然听到身边发出一阵巨大的声音。
“不要!”
男人的声音很响整个人从床上坐起来就弹了出去,把床摇的直晃,夏清宁的睡意一瞬间就退了个干净,原本以为有什么人深更半夜的跑了进来,却在意识回笼后发现,男人此刻的眼神正惊惧的看着自己。
夏清宁愣了好一阵后才发现,自己睡得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中间去了。
片刻的无语后夏清宁还是忍住了火气,只是叫人将板凳拿来,男人眼里充满恐惧却还是听话的将板凳递了过来。
夏清宁将长凳倒着立在两人中间。
“这下能睡了吗?”
许久夏清宁才终于看到那人微不可查的一个点头。
夏清宁也终于躺下睡了个好觉。
清晨夏清宁艰难的从床上坐起身,耷拉着脑袋弓着背试图重启大脑,然后又很快以坐姿快速入睡。
“妻主醒了。”
令人羞耻的称呼一下驱赶走了夏清宁所有睡意,猛地将被子拉到脖颈处后夏清宁才扭过头看过去。
桌上香……热乎乎的饭让夏清宁慢慢放下了戒备,三两下掀开被子下床,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穿着衣服睡觉第二天早上是真的受罪,果然还是要想想办法赚点钱。
看着四面漏风的房和单薄的被,夏清宁忽然燃起了斗志,就算是死也得换个体面点的死法吧。
夏清宁喝着麸子做的粥,心里却是开始筹划起一桩大买卖。
忽然夏清宁像是想起什么,看着身边的江容恬问道:“对了,那天看到你在书肆买书,你识字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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