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段莱被打伤已经过去三天,迟然去医院看过他一次。
两条胳膊骨折,肋骨断了三根,脏器也有不同程度的出血。手术之后算是捡了条命回来。
那天傅望昭问他要怎么谢之后,他就一直在想。
迟然脑子反应有点慢,当时也不例外,直接懵在了原地,没有回应。
傅望昭似乎也没有在等他回答,直接转身进了别墅。
不过迟然将这件事放进了心里。
他因为没有父母,说话又结巴,所以在还小的年纪经常遭到嘲笑和欺负。小孩子的邪恶总是来得单纯且没有理由,有时哪怕仅仅因为家里没有条件让他天天洗澡,都会成为孤立的由头。
可是就算在学校受了再多委屈,迟然从来都是笑呵呵地回家,他不想让奶奶担心,他相信自己可以解决这些。
在独自对抗外界的过程中,从来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帮帮他。
傅望昭是第一个。
认真思考两天,迟然决定给上将做顿饭。
以他现在的经济水平,给傅望昭送礼物实属天方夜谭。
想来想去,也就做饭能拿得出手。
礼轻情意重,希望上将不嫌弃。
别墅里负责做饭的阿姨姓刘,大家都叫她刘姨。她和齐叔差不多时间进到傅家工作,都是看着傅望昭长大的。
听到迟然要跟自己学做菜,刘姨笑盈盈的很高兴,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我最开始进傅家的时候啊不会做菜,是打杂佣人。后来因为和太太投缘,太太就一点一点教我。不过我也就学了个六成吧,太太就去世了。”刘姨叹了口气,
“你这说要跟我学,我就想起来我当初那会儿了,好像跟你差不多大。”
迟然站一旁看:“太太指的是…上将妈妈?”
“对。”刘姨没有再接着说,专注于做菜。
迟然默默记下刘姨的做菜习惯,他要学的并非基本功,而是傅望昭的口味和饮食习惯。他想着,总不能跟给晓欢送礼物一样闹乌龙,得先提前做些功课才行。
观摩了一周,迟然觉得自己学的差不多了,他没打算做得和刘姨完全一样,不然就失去道谢的意义了。
于是在周四这天,他先是跟王助理确认上将晚上会回别墅吃饭,然后去菜市场亲自买食材回来,精细地洗好切好,准备下锅。
不过这中间出现了一个不太愉快的小插曲,在他拎着一大袋食材回别墅时,正好遇到方雨。
方雨就是那个对他持有敌意的beta,这次依旧不例外,冲他阴阳怪气地说:“再殷勤上将也看不上你。”
迟然脑子慢总是不能及时回怼到人,上次之后,他决定以后把方雨当成大白菜,大白菜说什么他都听不见,听见了也不会生气。
反正都是大白菜了,就让让他吧。
热油将葱蒜下锅,迟然熟练地翻炒着,他做菜的手艺是跟奶奶学的。
他觉得奶奶做菜的味道是全世界一级棒,只可惜以后没这个口福了。
知道迟然是为了道谢而做这一桌菜,刘姨不放心地在旁边看着,怕出什么差错。傅望昭的嘴挑,自从顾若蔓去世,也就能吃她做的菜。
等迟然做完一大桌的菜,刘姨十分惊讶:“哎呦小然,我之前还以为你不会做菜呢,太谦虚了啊。”
迟然不好意思地笑,杏眼微微弯起来。
天色已晚,天边由金黄变得越来越暗,似逐渐熄灭的火焰。
迟然将所有菜收进保温橱,等傅望昭回来便可以开饭。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上楼准备练习一会儿画画,余光瞥到桌上放着的素颜霜和口红,包装都还没拆。
当时孟晓欢对他说:“知道你没时间没心思研究化妆,喏,这两个最简单了,往脸上一抹,往嘴上一涂。你底子好,随便弄弄都好看。”
迟然眨了眨眼睛,拆开两个盒子,按照产品说明在脸上涂抹。
弄完站在镜子前,他左看看右看看,领会到了化妆品的神奇。
本就细腻白皙的脸被提亮了一度,显得红润又有光泽。唇瓣殷红却不突兀,亮晶晶得像草莓味果冻。
要是孟晓欢看到迟然现在的模样,大概要轻佻地夸一句唇红齿白小美人。
边画画边等了两个多小时,时针逐渐指向九。
傅望昭还没回来。
迟然在纸上来回描着线条,明显心不在焉。
他相信王助理不会说谎,所以大概是临时有了什么事要忙吧。
军区的事肯定要比这一顿饭重要得多,迟然十分理解,但心里还是难免觉得遗憾。
那是他花了许多心思做的菜,说没有期待是假的。
等之后再重做一桌也不是不行,可这是他第一次为一个人这么用心地准备。
要是傅望昭明天才回来,他的感谢都馊了。
迟然下巴搁在小臂上,唇瓣忧愁地抿起来,梨涡也显得没有那么轻快。
“嘟-”通讯器震动。
迟然看了眼备注接起来:“晓欢?”
“然然,我听说军区那边出事了,真的假的?应该没殃及到你吧。”
耳边“嗡”了一声,迟然捏紧通讯器:“出什么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网上消息都被压了,好像是有异能者出现。他们都猜是报复,不然不会以军区为目标。还有人说…”孟晓欢说到这停顿了下。
“什么?”
“还有人说,他们是冲傅上将来的。”
迟然莫名心慌起来,挂掉和孟晓欢的通话之后,立马拨号给王助理。
没有人接听。
他的心逐渐沉进谷底…
不对,上将这么厉害,一定不会出事的。
迟然安慰着自己,但其实手都在微微颤抖着。因为他想到了奶奶离世那天,也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生命的流逝都是静悄悄的。
他在停尸间门外的地上坐了一宿,直到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早已发僵的身体上。
这时迟然好像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没有家了。
眼眶被回忆灼得发红发湿,他胡乱擦了两下,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真晦气,但又收不住。
迟然泪点低,从小就爱哭,奶奶总是边用毛巾给他擦脸边说:“男子汉可不能老抹眼泪啊,流血流汗不流泪。”
他越想越难过,最后抱着膝盖小声抽泣。
没过一会儿,楼下传来汽车的引擎声,紧接着是开大门的声音。
迟然立马直起身,连拖鞋都没顾上穿,光着脚就噔噔噔跑下楼。
空气中飘来一股血腥味,不太吉利的征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擦了把眼泪,绕过回廊往主厅跑。
见到还活着的傅望昭时,迟然松口气的同时鼻子又发了酸,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傅望昭墨绿色的军装上有一块一块发暗的地方,左边袖子被撕开了一道很长的口子,上臂蜿蜒着十厘米长两厘米宽的伤口。伤处已经不流血了,但看起来血肉模糊,好像都露出了骨头,狰狞得吓人。
应该会很疼,很疼。
迟然睁大眼睛惊呼,背上一下被吓出了汗。
他跑上前看着那道伤口,想伸手触碰又不敢,声音都在抖:“你的伤…很严重,去医院。”
但身受重伤的傅望昭此时仍然面无表情,他墨蓝色的头发有点乱,右侧颧骨横着道结痂的伤口,却没有一丝狼狈感。
仿佛这些只是一种装饰。
他低头看着迟然,漆黑的眼里似乎闪过了什么。
一旁的王助理看到迟然眼睛红着,一副刚狠狠哭过的样子,莫名觉得他很像…刚死了丈夫的小寡妇。
这种感觉有点怪,眼下这个场景也有点怪,于是他说:“上将,我先回去了。”
傅望昭没有应声也没有动,只是看着迟然。
见王助理要走,迟然显然着急了,越过傅望昭伸手想去拽他:“要看医生。”
迟然没拽到王助理,因为他被傅望昭拉了回来。
血腥味一下子离得很近,傅望昭单手掐住他两侧的下颌骨,迫使两个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傅望昭的视线从迟然湿红的杏眼下移,落在他的嘴唇上,随即用拇指重重擦过柔软的唇瓣。
“你就是医生。”
没等迟然反应过来,傅望昭就低下头吻住了他。
心脏在狂跳,耳际在轰鸣。
他后知后觉震惊地睁大眼睛时,傅望昭已经趁虚而入侵占了他的口腔,随心所欲地蹂躏每一寸软肉。
炙热的呼吸交错融合,水晶灯折射出的灯光晃得人失神。
两个人鼻尖轻碰着,傅望昭的眼睛没有完全闭上,透过长长的睫毛,迟然能看见他的眼里没有半分波澜。
这一刻他的反应及时跟上了,知道傅望昭只是在单纯疗伤。
也意识到这是他作为私人医生的职责。
迟然逃避似的闭上眼,任由对方向他索取。
可傅望昭似乎不满于此,扣着他后脑的力度很大,吻得越来越深,让他喘不过气,喉咙溢出可怜的轻哼。
意识迷离间,两个人的舌尖还是纠缠在了一起,缠绵潮湿,像下了一场大雨。
在这个过程中,傅望昭那狰狞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血肉,逐渐愈合。
很多事物的诞生和消失都是无声的,比如死亡,再比如血肉疯长。
迟然缺氧得头发晕,都快站不稳了,他用手心抵着傅望昭的胸口,使劲去推。
可完全推不动。
他整个身子都脱力地软在alpha的怀里。
又过了几秒,傅望昭总算放开了他。
终于大口呼吸到了氧气,迟然被呛得猛咳两声。他的脸都憋红了,嘴唇被碾磨得又红又肿,颜色比刚才抹着口红时还要艳,像糜烂的花瓣。
傅望昭冷漠地越过迟然,往二楼方向走,丢下一句:“以后不许涂口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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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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