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高档小区。
一梯一户的房屋设计，除了每天早上晚上固定的时间，这层的电梯已经有段日子没在其他时间开过了。
唐馨从厨房出来，把最后一道菜放在桌上，擦擦手，“吃饭了。”
祁运从房间里出来坐下，筷子刚接触到米饭，听见电梯叮的一声开了。唐馨舀汤的动作抖了一下，桌面上瞬间多了一滩水渍。
他回来了。
唐馨迅速起身去看，祁运不急不忙地抽了两张纸收拾干净。
祁誉宁满脸倦色，进门就坐到了沙发上，“在吃饭呢？”
“啊……啊。”一个多月没见到人，唐馨发的消息无论是一开始的质问还是到后面低声下气地认错，祁誉宁都没有回复，现在忽然来了，她反倒有点措手不及，“刚做好，你坐下一起吃点？”
“不用了，我吃过了，你们吃吧。”祁誉宁摆摆手，想起进门这么久还没见到某个人，“小运呢？”
祁誉宁好不容易来一趟，主动要求见祁运，肯定是还在乎这个儿子。唐馨喜形于色，赶紧叫祁运出来。
“小运？小运出来呀，你爸想看看你。”
祁运慢吞吞地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饭，站到祁誉宁面前。
祁誉宁好像是喝酒了，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香水、香烟和酒精混合的味道，闻的祁运想吐。
这地方他也敢让司机知道？谅他也不敢。
自己开车来的？酒驾？怎么没让交警发现，怎么没让车给撞死？
祁运视线下移，落到他翘着二郎腿的皮鞋上。
进门又不换鞋，嗯，反正地是家政拖不是你拖。
“叫人啊。”唐馨见祁运无动于衷，偷偷拐了下他的胳膊。
祁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出口却是另一番话，“喝多了开车要注意安全。”
祁誉宁长舒一口气，幅度很小地点头，“也就只有你关心我了，要换做是祁陌啊，巴不得我被车撞死。”
祁运扬了扬眉尾。
“你今天怎么忽然有空过来了？之前怎么……怎么不回我消息呢……”
“回消息？我那么忙，你给我发那么多信息，打那么多电话，说那些没用的东西，指望我怎么回复你？”祁誉宁转头看着她，“我都来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
“唐馨，我希望你摆明自己的位置，我已经尽到了责任，每个月给你打的钱不够吗？祁陌生活费都没你多。”
“他还是个小孩，哪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我也要给小运买东西啊。”唐馨说。
“行了，下个月生活费会给你多打三百万买包买衣服的。”
这种无用对话祁运不想听，也不想见到祁誉宁。
唐馨去厨房给祁誉宁弄了杯蜂蜜水，“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要多休息，多来这边。”
说到重点，祁誉宁叹了口气，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工作多少年都这么过来了，还有什么累的。还不是因为祁陌，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子。”
又是祁陌。唐馨的表情僵了僵，维持着表面的温柔体贴，“他……他怎么了啊，你们吵架了？”
祁誉宁不说话了。
今晚有个晚宴，去之前抽空回了一趟家。祁陌现在已经是初二，祁誉宁平日里找不到借口和他说话，只能借让他好好学习中考考出个好成绩来引出话题。
祁陌烦他的很，每次听见祁誉宁说话他就会想起之前他说谢卿的那些话，就有一股无名火上来。
“你是想让我好好学习考上高中住宿，好让你那小三和那个私生子进来，让我给他们腾地方吧？”
祁誉宁很无奈：“我都说了，我早就后悔和你妈离婚，怎么可能把他们接进来一起住？这不合礼数。”
祁陌冷笑一声：“是啊，没娶就进门了，赶紧挑个好日子结婚吧，给人家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分啊，难不成还要一直当你的外室？”
这是祁誉宁最郁闷的一个点，为什么祁陌就这么向着谢卿，无论是什么事都能扯到他出轨的那件事情上，搞的谢卿在祁陌的成长过程中付出的多少辛劳一般。
不止一次地向祁陌说过自己后悔，可他就是不听。
被呛了这么多次，愧疚终于还是输给了他无处可放的面子，爆发了。
“你这么惦记你妈，你妈也这么惦记你吗？那她当年怎么不带你走？我出轨，她完全可以要到你的抚养权，为什么不带你走？为什么不用她那骄傲的总经理人的工资养活你？因为她嫌弃你，嫌你是个累赘，嫌你影响她找下一个对象。”
祁誉宁恶狠狠道：“祁陌，你现在在这因为她跟我甩脸色甩了这么久，人家早就有新生活早把你忘喽。”
“说完了？”
“没说完。”既然开了个头，祁誉宁一吐为快，“我联系你班主任了，现在的成绩像什么样子，身为我的儿子，就卡在班级中上游，快中考了，你赶紧给我收心，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游戏少玩，你指望着靠游戏过一辈子吗？”
祁陌心里一跳，反应过来后嫌恶地拧眉：“你监视我？”
“别说的那么难听。”祁誉宁语气轻飘飘的，“我关心我亲生儿子，算什么监视？”
在学校被班主任盯着，在家还要被远在天边的祁誉宁关注，这种四面八方都是监控摄像头的感觉让祁陌呼吸不畅。
即便是这样，也不放过他。
祁陌只觉得窒息，他现在不想待在这里，也不想看见祁誉宁，大步流星地抓了手机出门。
真是越来越难管教了。
“祁陌！”祁誉宁阴沉着一张皱纹遍布的脸，“你今天敢出这个门，以后就别回来！”
被喊中的人没有丝毫停顿，甚至都没回头看他身后这个中年人一眼，对他避若蛇蝎，恨不得现在就永远消失在他面前，砰地一声大力甩上门。
“你！”
祁誉宁脑袋发晕，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接下来还得赶时间去晚宴，不然他肯定怎么着也要把祁陌抓回来好好说教说教。
今天所有事都跟他作对似的，宴会上一个前景很不错的项目在和负责人交谈时被人截胡，酒喝了不少但没一口是有用的。让本就不清醒的脑袋更加昏沉，家里没人，索性开车来了唐馨这。
“天天回家就是打游戏，听我公司员工说他儿子也玩这个游戏，祁陌打的还挺好的。打的好有什么用，也不想着提高成绩，就算不为了我，也得为了他自己考虑啊……算了，最后还得掏钱送他进国际高中，不然以后来我公司都被人看不起。”
唐馨算是看明白了，祁誉宁今天来完全不是因为想看祁运又或者是想她了，更悲哀一点说，要不是祁陌和他吵架，她和祁运甚至连一个见到祁誉宁的契机都没有。
过来，三句两句不离祁陌。嘴上说他不好好学习以后怎么办，实际上为了他的亲生儿子，什么完全打算都做好了。
从来没提过祁运。
唐馨想质问他，那小运呢，小运就不是你的儿子了。背着谢卿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什么美好的未来都许诺给了她，要让他们的孩子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她知道祁陌厌恶讨厌他们两个，那你这个父亲强势一点，我们直接结婚，他一个没成年的小孩能怎么闹？
说到底，祁誉宁对祁陌下不了狠心。唐馨只恨自己不能再让祁誉宁对他死心塌地，那样关起门来每天把祁陌揍一顿，每喊她一次小三就给他一耳光。
棍棒底下出孝子。
谢卿那个狐狸精，离婚了还能把祁誉宁的心拴着，儿子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哥哥游戏打的好，那送他去青训营训练好了。”一直低着头的祁运忽然出声。
“……什么？”
“打的好当了电竞明星，哥哥以后还得回头感谢你没让他继续上学。”祁运笑了一下，“要尊重兴趣爱好，不是吗？”
祁誉宁双眼放空，木讷地思考祁运的话。
电竞之类的东西他从来没想过，更别提送祁陌去什么青训营，但他现在这样胡混，更有损他的名声。
要是真有那个红的命，这条路也不是不行……
见祁誉宁没说话，祁运就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默不作声地走回餐桌坐下吃饭。
饭菜的温度只能算还能入口，坐下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凳子也早已恢复了冰冷的温度。
冷板凳而已，祁运端着碗，站着吃完了这一顿饭。
这凳子，他不坐。
这些年他早就坐够了。
“工作也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身体会受不了的，我来给你捏捏肩……”客厅里，唐馨和祁誉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听的不真切。
唐馨一顿引导，祁誉宁才终于想起问问祁运在学校的表现。
“小运可厉害了，三好学生奖状，还在市里比赛……小运！去把你的奖状拿来给你爸看看。”
奖状、证书、成绩单，祁运抱出来一个箱子，打开给祁誉宁看。
客厅的灯是唐馨选的，她喜欢亮堂，把什么东西都照的闪闪发光的。现在的灯光下，证书上的金色字体仿佛映射到她脸上，将她的笑容映成一朵绽开的金箔花。
“呦，这么多？”祁誉宁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什么宝贝，“真不错啊，继续努力！”
祁誉宁的眼睛最好读懂了。
贪婪，虚伪，毫不掩饰。
仅仅是一个一秒钟都没到的眼神交汇，祁运就已经想象出了他在酒会上炫耀他的样子。
瞧瞧，我儿子多么优秀。
因为祁陌的愁容一扫而光，祁誉宁满脸笑意地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来，小运，坐这来。”
沙发皮革上还带着祁誉宁上的温度，祁运礼貌又得体地笑着，眼神转到左边的餐桌边。
他刚才过来的时候顺手关了灯。
哥哥，那把冷板凳，就由你来坐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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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