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相思意(六)

郑谋看他,终是悠悠叹了一口气。

“三弟,多余的话,我不再说,说了你也不会听。就一句,花间谢氏与苦行境有不共戴天之仇,天然不是一条道上的。九年前抱风山盟会上,他为谢家舍过你一次,来日要他在你和谢氏之间做选择,你以为他会如何选?你难道还有第二条命给他们废么?就算有,天底下也没有第二个梅敬亭可以再救你了。”

张人凤手指慢慢拢紧,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不论如何,万死不悔。”

郑谋一下扬起两条眉毛,想好好地训斥他一番,话到嘴边只余下无奈:“……真不知你这是执着,还是执念了。”

郑谋知道张人凤在此间事上固执非常,任谁也扭转不了他的心意,便不再多说。

他将境中修筑城池、广设学院等一干要务同张人凤一一汇报。

郑谋是个能主事的人,处理得无不妥善,张人凤多半时间是在耐心地听,偶尔提点两句。

郑谋年岁比张人凤大些,胸有城府,满怀机心,在苦行境中亦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平时与张人凤兄弟相称,可到了正事关头,郑谋还是将他当境主尊着,降心俯首,无有不恭,无有不敬,不敢有半分逾越。

檐上,雨珠垂成水帘。

话至尾声。

此次郑谋来中原,除了找张人凤以外,还有几桩大宗生意要谈,约定之日将至,他即刻就要动身。

临走前,郑谋便与张人凤约定,要他中秋时回一趟苦行境,正好也邀请谢玄度来境中做客,他自会备下好酒,以谢玄度的性格想必不会拒绝。

郑谋说什么话都会拿捏人,他要张人凤回苦行境,提的却是请谢玄度来做客喝酒,如此一来,张人凤自然会点头。

因为他也这般想。

郑谋戴上斗笠,跟张人凤告辞:“我就不扰谢公子了,来日苦行境中再见。境主要多加保重,有事请人传信于我。”

张人凤道:“好。”

待郑谋走后,张人凤上楼去寻谢玄度,中途似乎一下想到什么,便撑了伞出铁书铜琴楼,大约过了半刻,方才提着一些糕点和一个酒壶回来。

到房中,他唤了几声,未听得有人回应,张人凤去床边掀开帷幔,却见空空如也,早就没了谢玄度的身影。

逃了?

他心中狠狠一沉:“谢玄度!”

正当此时,门给人推开,张人凤一回头,见谢玄度正打着哈欠走进来,一身藏青色的长袍,腰带系得松松散散,领口半敞着,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头发却湿濡濡的,越见乌黑。

进来就听张人凤咬牙切齿地唤他名字,谢玄度也一惊:“喊我干么?想打架?”

张人凤愣了愣,急步走过去,伸手抱住谢玄度:“我以为你又走了。”

他侧首凑到谢玄度颈间细吻,闻见清新的香,“去哪里了?”

昨夜他脖子上被张人凤吮出好几处猩红的吻痕,星星点点,此刻张人凤又去吻那些痕迹,仿佛要谢玄度再记起一夜的风月好事。

谢玄度自是想忘都忘不了的,又感觉张人凤似个小兽在拱,亲得他脸红心跳:“沐、沐浴啊,还能去哪里?”

他又回味张人凤的话,眉毛扬了扬,将他推开,问:“不对,什么叫‘我又走了’?你还想翻一翻清都的旧账,是不是?那天可不是我要走的!”

张人凤看他炸毛,不禁笑了一声。

谢玄度认为自己虽好美色,但也是色而不淫的君子,不至于为一副好皮囊所迷,可在张人凤面前,这君子禀性跟不存在似的,他只是轻轻一笑,谢玄度就有点神魂飘然。

这么个大美人,又有一手那么漂亮的剑法,居然是他的了。

谢玄度难免春风得意,也浑忘了自己在沐浴时把张人凤昨夜种种恶行反复骂了百八十遍,并发誓要他好看的雄心壮志了。

“算啦,本公子大人有大量,不像你那么小气。”谢玄度说着,嗅见空气中有奶甜的香,很快就闻出来了,“松仁奶酥?要是再配上杨梅酒……酒也有了?!”

他哈哈一笑,拿起酒壶,在掌中来回一丢,可见开心。

他一边吃一边问:“你从前来过中原几次,怎知道万侯城的名吃?”

张人凤就这么望着他,淡笑道:“你喜欢就好。”

有爱吃的糕点,爱喝的酒,谢玄度自然喜欢,杨梅酒入喉,嘴巴里也甜丝丝的。

等他目光下挪,方才看见张人凤颈间戴着缠金的项圈,想来是那枚长命锁。

当真是重要之物,所以他要贴身佩戴。

松仁奶酥在他喉咙里一噎,顿时变得有些难以下咽。

张人凤看他神色不太好,问:“怎么了?”

谢玄度干笑:“没怎么。”

他不说话,也没再吃糕点,只吃酒,张人凤又不是个善谈的人,两人这么对坐着,各有各的沉默。

这样的沉默令谢玄度若锋芒在背,怎样都不自在。

世上好多烦恼,都是自找的,谢玄度讨厌如此,下定决心要问个明白。

他瞥着那项圈:“郑大说,这是长命锁,我还以为是拴狗的‘缠金扣’呢。”

张人凤:“我只是希望你能在我身边,没将你当狗。”

“他还说,这玩意儿是你师父给你的。你给我,因为我长得像他,是么?”

张人凤:“……”

谢玄度看他一直不回答,口气大不耐烦了:“你干么不说话?你这厮太让人心烦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一瞧见这长命锁,左边心上就疼,疼死了,好像我谢玄度突然一文不值,什么都不是了。张人凤,你是正经君子,千万别拿我玩笑。”

张人凤这才知道郑谋给他挖了一个怎样的天坑,他想解释,又不知该怎样开口,一手握住他的腕子,一本正经地回答他。

“谢玄度,我知道我喜欢的是谁。从来都是你,没有第二个人。”

倘若这句话是在说谎,那张人凤该是天下第一大骗子;倘若是真的,谢玄度自己都很难相信。

不是不信张人凤,是不信自己竟还有福气,配得上这样的情意。

谢玄度愣了一阵儿,悠悠叹道:“我想不通你喜欢我什么。我这人孑然一身,臭名昭著,比草芥还不如,什么都没有……嘿嘿,你骗我,你吃亏。”

他自嘲地笑笑。

若他还是从前的谢家长公子,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就算是沉落于污泥当中,也有人愿意不顾肮脏,去打捞出来这颗明珠。

正如此刻,张人凤一手揽住他的腰,按他入怀,眼色认真地望着谢玄度,一字一句道:“你不是草芥,明郎,你是日月星辰。”

这话要是换个浪荡人来说,谢玄度都当是**了,可他说得那么认真。

谢玄度这厮是个**的高手,应付一些漂亮的场面话,他信手拈来,却招架不住张人凤这样的。

他脸上有点烫,推着张人凤,道:“说情话可以哈,搂搂抱抱的,不成那个体统……!”

张人凤指尖捏了一下他的耳垂,凑到他耳边,似笑非笑:“耳朵红什么?”

谢玄度:“……”

说着,张人凤衔住他的耳尖细细地吻,这处本就比其他地方要敏感些,谢玄度躲了一躲,张人凤一手掐住他的脸,又纠缠他的嘴唇,低低地问:“不喜欢我这样么?”

“还、还行。”

谢玄度嘴上硬,但一身臭脾气给张人凤治得服服帖帖,什么烦闷也没了,双双跌入帐中,又行了一回。

至午后,张人凤给他情热难耐的模样撩拨出一身汗,还不肯放过。

谢玄度受不住,狂敲退堂鼓:“我可不想这么死,你别看我,好像我对不起你一样,比你更折腾的再也没有了……起来,我给你吹笛子听,好不?”

“什么?”

“清心的曲子。”

张人凤看他眼睛湿润,哀求人时竟多了些可怜的神色,只吻吻他泛红的眼尾,终于放手:“好。”

谢玄度也懒得起来,只倚在床头,从乾坤袋中摸了一支竹笛出来。

张人凤闭上眼,听他吹了一段,调子七转八转,都快拐上天了,气息断断续续,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张人凤轻皱眉头,慢悠悠地睁开眼。

谢玄度故意折磨他的耳朵,正因为得逞,险些憋不住笑。

张人凤神色从容淡定,一手搭在谢玄度还有些疼的膝盖上:“我们还是做些别的。”

“不不不,跟你闹着玩的,不逗你了。”

谢玄度正儿八经横起笛子,随着窗外的潇潇雨落,吹出一段悠扬清越的笛声。

谢玄度在外漂泊这些年,有时也吹笛,对着花,对着酒,对着明月清风,却也从来不觉得寂寞。

可要是此时此刻,让他离了张人凤,回到以前,怕是不容易再去享受那种孤独。

这么吹了半刻,房外有人敲门,谢玄度一停,问:“什么事?”

门外是铁书铜琴楼的伙计:“惊扰了贵客,万分抱歉。但外间有一位贺家的小仙长,请求拜见,仙长自称贺惊鹊。”

没有不更的,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上一章了,解不了锁,好像还挺影响大家的,抱歉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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