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与从心理咨询室出来,这次负责接待的是一个年轻的的女性,声音轻轻柔柔的,很助眠,聊天的途中路与一度差点睡着。
结果和上次的差不多,女医生也很惊奇,第一次看见有人的心理和精神一直保持在一个很健康的状态。
毕竟如今的很多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压力在身上。
“怎么样?”齐岂等在门口,见路与一出来就凑过去问。
路与回他,“跟上次的结果一样。”
齐岂:“那就好,走,跟我上去一趟。”
路与问他去哪?
“去看时桥,我听说他的状态有点不对,也就这两天的事,现在他就在楼上,我看见玄哥刚才带了好几个人上去。”齐岂边走边说。
他们上到六楼,刚到,就碰上方方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
房间里面的沙发上坐着时桥,在他对面坐着三个人,萧长玄在旁边站着。
齐岂拉住方方,“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方方往里看了一眼,无奈摇头,“没有任何异常,极大可能是他自己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里面的三个人似乎是在讨论什么,双方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
时桥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脸上的疲色很重。
讨论最后也没得出个所以然,萧长玄早就忍得头疼,好言好语劝说了几句无果,只好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把那三人气得要死,气呼呼地走了。
“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吧。”萧长玄开口。
路与他们走进去,来到时桥面前。
萧长玄看了一眼路与,问:“结果出来了?”
路与点头。
齐岂在时桥旁边坐下,面露忧色,“你还好吗?”
时桥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齐岂是在和他说话。
他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不太好。”
路与也在时桥旁边坐下,看到他眼下挂着青黑,眼里都是泛红的血丝。
路与不禁皱眉,厉声道:”你多久没睡觉了?”
时桥语气疲惫地说:“大概……三四天吧,我记不清了。”
齐岂倒吸一口凉气。
“我不敢睡觉,我甚至害怕闭上眼睛。”时桥表情麻木,十分漠然地说。
“一睡着就会陷入无限循环的噩梦里,醒过来也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万一哪天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怎么办,所以我宁愿不睡觉。”
“可是我快要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我每天起来看见我身边的亲人就会紧张和焦虑,我害怕他们突然像梦里面那样,死在我前面。”
时桥语气淡淡的,隐隐约约带着某一种决绝。
直到他说出来,“要是我死了就好了……”
在场的人,心里均是一惊。
齐岂跳起来,摇晃时桥,“呸呸呸,你说什么胡话啊!”
时桥反过来安慰他,轻声道:“我开玩笑的。”
路与垂眸不语,眸色暗了暗。
心里那个深夜上头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路与抬眼望向萧长玄,“我能单独跟他说几句吗?”
萧长玄定定地看着路与,没有急着回答,似乎是想在他眼里看出什么,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对视了几秒。
路与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神,跟第一次见面时他死死抓着萧长玄的手,说自己不能忘记某些事情的眼神一模一样,一样的坚定和执拗。
萧长玄现在基本确定路与一定知道一些什么他们所有人不知道的事。
他和时桥两个人,处处充满着违和感。
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身上那股黑气,萧长玄猜测,那或许是一个不可说的存在。
至少现在是不可说。
“可以吗?”路与再一次问。
他知道萧长玄看出来了,不过路与原本也没打算瞒着,之前有意无意的试探,也是为了引起萧长玄的注意。
路与处处受到禁制,不可言说,可如果是萧长玄自己看出来的,就另当别论了。
齐岂狐疑的眼神在路与和萧长玄之间来回巡视,这两个人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吗?为什么他什么也看不透……
齐岂用眼神示意方方,意在和小伙伴来一场心灵感应,结果收获一枚新鲜的白眼。
齐岂: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感觉被朋友孤立了。
随后,萧长玄浅笑一声,轻轻敲一下齐岂的头,越过他往外走,悠悠然道:“还不快走,一点眼力见没有,小路先生赶我们呢?”
齐岂捂着头一步三个回头,用哀怨的眼神控诉路与。
路与:……
人都走后,房间里只剩下路与和时桥两个人。
“在道观那一次,你就开始做梦了。”
路与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
时桥双眼微微瞪大,随后又垂下眼皮“是的,只不过那时候不频繁,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梦。”
路与说:“你相信我吗?”
时桥抬起头,对上路与认真的神情,很严肃,他从没见过路与这样的眼神。
这个人好像一直是这样。
这么的,无所畏惧。
时桥看着路与的眼睛,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词语。
他不由得坐直身体,正色道:“我信。”
路与说:“那把你做过的梦都事无巨细的告诉我。”
时桥踌躇了一会,咬咬牙还是全盘托出,提及家人惨死的场面,他忍不住露出痛苦的神情,声音也很抖。
随后又提到梦里总是出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以及那些……难以启齿的,时桥面露羞愧,小心翼翼地观察路与的表情,发现他是很认真的在听,对于自己提到的这些东西并没有露出什么鄙夷的表情。
时桥渐渐放下紧张,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路与:“你是说他让你去找他?
时桥又犹豫道:“我……不太确定,那个声音不是每次都会出现,或许是我记错了。”
“那你还记得,那个声音出现的时候,你所处的地方是什么样子,跟现实里的地方一样吗?”
时桥仔细回想了一下,沮丧道:“对不起路哥,我当时太害怕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在什么地方,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啊。”时桥说着说着又想哭了。
路与:……好了,他还是那个爱哭的主角,初心不改。
只好轻声安慰时桥,安抚他的情绪,“没关系。”
时桥抽抽鼻子,“可是路哥,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我的噩梦跟那个男人有关吗?”
路与颇有耐心替他解疑,温柔道:“你不是一直害怕家人会因为你遭遇不测,噩梦成真吗?”
时桥点头。
“你不是因为老做噩梦,所以不敢睡觉吗?”
时桥点点头,但是还是不太明白。
“你不是因为梦里那个男人对你……这样……那样……。”
时桥疯狂甩头,瞳孔大地震,他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这是可以说的吗?
时桥面红耳赤,连忙伸手试图捂住路与那张语出惊人的嘴。
路与趁机抓住时桥的手,漆黑如墨的瞳孔在此刻亮得吓人,哄骗道:“那我们就找出噩梦的源头,然后把他干掉!”
“干……干掉?”
短短一句话如同恶魔的低语,深深地印在时桥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时桥磕磕巴巴,震惊地看着路与,脑子有点转不动了,是他想的那个干掉吗?
“你是说,杀……杀人?”时桥再次确认。
“不行的,路哥,我们不能做违法犯罪的事。”
时桥立刻摇头,苦口婆心地反过来劝诫路与。
路与戳戳时桥的脑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信他是个人还不如信我是秦始皇。”
正常人谁跑人家梦里当变态。
时桥捂着头微微发愣,好像也是。
“那……我们要怎么做?”
路与朝他招招手,时桥侧着耳朵过去听。
十分钟后。
房间的门再次打开,路与和时桥走出去。
萧长玄他们还在外面没离开。
注意到时桥眼里的死志消失了,恢复了些许生气,人也飘飘呼呼的。
萧长玄眉峰一挑,有些意外地看向路与,这是给人灌了什么**汤。
路与若无其事地和他对视,不卑不亢。
齐岂抓心挠肝,“你们在里面说什么悄悄话?”
时桥不好意思地笑笑,“没说什么,抱歉,是我之前钻牛角尖了,我现在已经调整好心态。”
齐岂狐疑:“真好了?”
时桥言之凿凿:“好了。”
齐岂:“那就好,不过就是噩梦嘛,过了就过了,别想太多。”
天色也不早了,他们准备回去。
齐岂和方方还有事要忙,剩下无所事事的萧长玄自然是负责送人到九处大门。
“这个给你,睡觉的时候放在旁边。”
萧长玄把一个食梦貘的小石雕递给时桥。
传闻中食梦貘能吞噬噩梦。
时桥接过来,道了一声谢谢,但是没有收起来,而是把视线投向路与。
似乎是在征求路与的意见。
路与知道时桥的意思,他是担心食梦貘把梦吃掉,就梦不到那个陌生的男人。
明明他前不久还答应路与要勇敢起来,直面梦里的一切。
路与说:“拿着吧,也不急于这一时,先保证充足的睡眠,把精神养好了再说。”
“况且咱们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别还没等到干掉噩梦源头,人就因为通宵熬夜先猝死了。
时桥想到自己当下的身体状况,默默收下。
萧长玄就静静地看着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也不插嘴。
直到时桥把石雕收起来,萧长玄像变魔术似的,又掏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食梦貘,这次是给路与的。
路与受宠若惊,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也有份。
坐车回蓝河湾的路上,路与摸摸怀里被体温捂得温热的食梦貘石雕,心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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