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兽带着时桥来到一处深巷里。
猩红的兽眼里映出时桥苍白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虚焦地盯着前方,落不到实处,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一直在发抖。
时桥已经完全沉浸在内心深处的恐惧中,那些无数次在梦里折磨他的画面反复在眼前浮现。
那个男人真的来到了他身边,至亲之人的生命会被再次无情地剥夺吗?
一团漆黑的魅影从那只兽的身上剥离出来,渐渐形成一个人的模样,它靠近时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桥桥,为什么要躲我呢?”
“你不喜欢做梦吗?那我亲自来找你好不好。”
“为什么要怕我呢?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死都不分开的吗?你都忘了吗?”
“为什么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呢?”
阴冷嘶哑的声音像一条冰冷无情的毒蛇从头到尾轻轻地缠住猎物,然后慢慢地绞紧,竖起的兽曈满意地欣赏猎物死前的痛苦挣扎。
不,不要。
时桥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怎么不说话了?没关系,你身边有太多人了,我不喜欢他们,让他们全都消失,只剩下你和我就好了,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你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黑影自顾自地说着。
“当然我也是你一个人的。”它虚虚环抱着时桥,不断在他耳边吐露一些癫狂偏执的爱语。
“不……”时桥周身被寒气笼罩,冷得直发抖,嘴唇翕动,短促的气声在唇边滚动。
他泪流满面,拼尽全力地表达自己的拒绝,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黑影却一顿,周身的黑气狂涨,四周的温度低得吓人,时桥离得近,头发上,眼睫毛上几乎是在刹那间就结上了寒霜。
失控的黑影很快冷静下来,溢出的阴寒之气被收回去,它抬手抚上时桥的眼睛,轻轻地摘去挂在他睫毛上的冰珠,温柔体贴道:“你只是被蒙蔽了,没关系,我原谅你,以后别说这种让人生气的话。”
“吼!”
通体深红的兽发出低吼声,前肢不安分地拍在地上,一下一下磨着爪子,幽深的瞳孔警惕地看着外面的方向。
所剩的时间不多,凝成的实体即将要消散。
黑影收紧了怀抱,时桥痛哼一声,神色痛苦万分,嘴角渗出鲜红的血丝。
黑影对此视若无睹,反而更加癫狂,它趴伏在时桥耳边恋恋不舍道:“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
下一刻,黑影消失不见,时桥昏倒在地。
那只兽眼神里的幽深冷意尽数消弭,只剩下野兽天然的嗜血和阴冷。
它从地上爬起来,缓缓踱步来到时桥身边,低下头用鼻尖轻轻地嗅了地上的人的气息。
温热,蓬勃的血肉。
红兽眼里闪过一丝嫌弃,稍加思索,选择转身离开,它对这种不会动的柔弱猎物并没有什么兴趣可言。
红兽前脚刚走,后脚路与他们就赶到了。
看见倒在地上的时桥所有人心里均是一紧,好在发现他只是昏过去了。
余礼身上带着药,给时桥喂了两粒。
等了一会,时桥才悠悠转醒,整个人呆呆的,也不说话,只是一直在无声地哭。
余礼眉头紧蹙,试探性地问他还记不得之前的事。
时桥充耳不闻,怯弱地把自己缩成一团,不敢抬头看人。
他的情况很不对劲。
“时桥。”路与在旁边轻声开口叫他的名字。
时桥微微抬眼,茫然无措地看向四周。
“你还记得我吗?”
时桥的视线对上面前的一具骷髅,心里有点害怕,他想扭过头不去看它,却发现路与的声音就是从骷髅身上传来的。
“路哥?”时桥的声音十分虚弱,他有点不敢相信。
“你别怕,是我,这幅样子是因为我们出了点状况才变成这样的。”
听着熟悉的声音,时桥终于彻底崩溃,绝望地放声大哭起来。
他跟路与说,“我逃不掉了。”
是他太过于异想天开,以为自己只要勇敢就能对抗,可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力量连蚂蚁都不如,那个东西轻而易举就能夺走他所有珍视的人,而他连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路与没有反驳,而是静静地等他把情绪都宣泄出来。
痛快的哭了一场,时桥的情绪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对不起。”时桥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向余礼道歉。
他回想起来自己差一点就杀了余礼。
“又不是你干的。”余礼语气生硬地蹦出几个字来。
时桥苦笑,看了看自己的手,幸好。
要是余礼因此丧命,他这辈子良心都会不安。
“路哥,是他来了。”
“先是梦里,再到幻境,我担心下一次他会直接出现在现实里。”
“我们太弱小了,根本没有办法撼动他。”
时桥面如死灰,“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路与眼底一冷,沉声道:“别说丧气话,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时桥唯唯诺诺:“可是……”
路与:“没有可是,他想要的就是现在你这幅认命的样子,你要如他所愿?”
“你想就此认命,好,那我问你,难道你真的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至亲好友一个个离你而去,不为所动吗?”
“还是你以为妥协了这些事就不会发生?”
路与一针见血地点破他想逃避的想法,“你已经见识过,你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桥红着眼睛,嘴唇几乎被咬的血肉模糊,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才更加绝望。
“对不起。”
兜兜转转,时桥发现自己现在能做到的就是不停的道歉。
路与心里也很无奈,站在时桥的角度思考,时桥面临的问题,基本无解。
他要是狠心一点,大可不必去管时桥的抉择如何,妥协也好,认命也罢,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能管到主角的事。
可是路与做不到置身事外,这是小说的世界没错,但也是真实存在的世界,他们不是没有感情的纸片人,每一个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凭什么因为剧情的设定就要被迫陷入无尽的深渊里。
路与说完上面的话之后也不吭声了,气氛一片沉闷。
时桥:“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路哥。”
路与回答:“不是。”我是恨这个b世界,天杀的作者,写的什么狗屎剧情。
萧长玄适时出来打圆场,他拍拍手,没拍出声音,两只手掌拍断了,细长的指骨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掷地有声。
其他三个人齐刷刷往地上看。
萧长玄:……
他若无其事地把骨头捡起来,迤迤然道:“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忘了自己现在是个易碎品。”
正好,这一举动让时桥把注意力转回路与身上,他看着两个易碎的骷髅架子,十分困惑,“你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有办法变回来吗?”
路与:“应该是中了某种诅咒,目前我们已经有一点猜测,不过还需要验证。”
“这件事恐怕还需要你们两个人的帮忙。”路与接着说。
余礼神情严肃,一副要赴汤蹈火的样子,目光炯炯地看着路与。
路与:“你们来到这里之后有经历过天黑吗?”
时桥仔细回想了一下,说没有。
这里一直是白天。
路与心下一沉,看来他们猜的没错,那个不定时飘起来的月亮就是几重幻境的关键所在。
路与站起来:“走,我们去找月亮。”
四个人在城内小心翼翼地搜寻,寻找月亮的身影。
落日的尽头处时不时传来几声兽吼,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上,他们还要提防那只神出鬼没的兽。
抄家架式的搜查一无所获,就连地底下的鼠洞都探了,也没见什么球形圆形的月亮。
地下的房间里。
时桥擦了擦脸上热出来的汗滴,原本苍白的脸,在长时间的暴晒下,变得通红一片,他问路与,“我们会不会找错方向了?”
余礼沉默不语,默默地拧了拧身上的衣服,淅淅沥沥地拧出一大摊水。
路与把手泡在水坑里降温,哪怕是骨头的形态也抵挡不了这炎热的天,骨头都快烧红了。
旁边的萧长玄不紧不慢地说:“其实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没找。”
“还有哪里?”时桥困惑不已。
路与接话道:“那只兽。”
时桥脸色微变,又想起某些不好的事情。
全城都没有月亮的踪迹,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只兽搞的鬼。
路与:“我们先想办法靠近它,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摸清楚情况。”
时桥斟酌着说道:“其实我有点怀疑它好像对人不感兴趣。”
“我晕过去之后,它并没有再对我做什么。”
害怕产生不必要的误导,时桥想了想又道:“只是一个猜想,我不知道有没有用。”
路与摸摸骨骼分明的下颌骨,把时桥的话听进去了,“如果要是这样,那就好办多了。”
毕竟以他和萧长玄现在的骷髅形态,别说正面对抗,他们两个人光是走路能都把自己走散件,战斗力几乎为零。
好处是他们俩真正的身体不在这里,死不了。
但是时桥和余礼不一样。
是真是假,先去再说,老话说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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