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与恍然大悟。
他被风骨城那个白袍人的话给误导了。
那个人说在玉城里的人之所以会有完整的血肉之躯是因为月亮的原因,是幻象之下的障眼法。
诅咒没有消失,他们必须裹着白袍在月亮下生活。
所以路与潜意识也觉得他们在玉城的身体是假的。
他忘了他们从一开始出现在玉城的时候,并没有裹着白袍,他们其实是可以在月亮下自由地行走,这也是为什么那些白袍人会把他们叫做异乡人。
至于变成骷髅的原因……
是从穿上那身白袍开始的。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路与问萧长玄。
萧长玄说“没多久,在来旅馆的路上突然就想到了。”
“你怀疑六婆有问题,所以才说同样的话。”
萧长玄:“很奇怪吧,一个人人都热情好客的国度,迎来了来自远方的客人,就算再怎么无感也不至于表现那么平淡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除非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路与回想起迷雾红楼里的那位,眼皮微微一跳。
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又听萧长玄慢悠悠地说,“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路与闻言默默爬起来回到自己的床上,走之前不忘瞪萧长玄一眼。
刚才那事他还记着呢,迟早他要还回去。
萧长玄轻笑出声,起来把窗户关上。
房间里很快暗下来,漫长的黑夜才刚刚开始。
路与已经睡了一通起来,外面的月亮还没下去。
萧长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此时正靠在窗边,看外面的热闹夜景。
路与脸上带着未消的睡意,走过去,问他,“多长时间了?”
萧长玄把窗户全部打开,外面热火朝天的声音一下就变得清晰起来。
“快十二个小时了。”
路与神情一顿,睡意全无。
横竖都是等,他们决定再去外面逛逛。
来到旅馆一楼的时候,路与特意去柜台那里待了一会,假装自己在等萧长玄,趁机问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六婆看上去不太想搭理他,但还是有问必答,像一个面冷心热的普通老太太,看不出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这让路与不由得怀疑,是自己多心了。
很快萧长玄从楼上下来,路与等到了人,转头跟六婆说,他们要出去逛逛,六婆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叮嘱他们玩得开心。
走出小旅馆,两个人往大街方向走去。
萧长玄问,“怎么样,问出什么来了吗?”
路与摇头:“没有,她看起来只是有些不善言辞,对我也没有表现出恶意。”
这样的一个老妇人会是幻境的主人吗?他们又要怎么样才能出去呢?
连萧长玄都没有在她身上发现任何可疑的气息。
还是说那只兽才是幻境的主人。
路与想着想着出神了,萧长玄叫了他几声都没反应,只知道闷头跟着人走。
“回神了。”手上被塞了一杯冰冰凉凉的东西。
路与眨眨眼睛,看着手里混着冰块的淡绿色液体,上边还飘浮着几片嫩绿的叶子,“这是什么?”
萧长玄手里也有一杯,已经少了一半,“据说是这边的特色饮品,月见草汁。”
“尝尝看,蛮好喝的。”
路与惊疑不定,幻境里的人都不是人,这些东西真的能喝吗?万一是什么虫子,亦或是某些奇怪的东西变的。
萧长玄一眼就知道路与脑袋里在想什么,三两下喝完手里的,还把空杯子展示给路与看,“没事,喝不死人。”
路与:重点是喝不死吗?
话虽如此,路与还是半信半疑地举起杯子,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味道还不错,很清爽的一款幻境特产。
两个人一路走走停停,真的像个来旅游的游客一样从城头逛到城尾。
消息是探不到一点,这里的人看似清醒正常,实则已读乱回。
尤其是跟月亮有关的问题,问地答天,那叫一个避如蛇蝎。
白袍人说的没错,这些人早就在幻境中麻痹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城里逐渐变得冷清起来,长街上的摊贩已经准备收摊,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路与知道这是月亮要消失的预兆。
路与说,“回旅馆吗?”
萧长玄:“回,外面的温度好像不太对劲,看来我们还是需要那件白袍。”
他们推开旅馆的门,门口挂着的铃铛晃了一下,发出清脆的铃音。
六婆坐在柜台里,轻轻地抬起头。
路与面上无异,朝她点头示意,随后上了楼。
没过多久,萧长玄也走进房间,关上门。
“天亮就动手。”
路与点点头。
——
城外断崖。
时桥和余礼在默默地观察崖底的情况。
“余礼,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没有那么热了?”时桥有点疑惑。
余礼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发现月亮在慢慢降下来,旁边的太阳火球在升高。
时桥也注意到天上的变化,惊喜道:“天要亮了。”
却发现余礼身体紧绷做出防备的姿态,漆黑的瞳孔里满是警惕。
余礼声音发紧,“它要醒了。”
崖底的红兽雕像内部传来声音,像是浑厚起伏的呼吸声,灰白的石雕表面逐渐变红,随着呼吸声小幅度地颤抖着。
时桥咽了咽口水,喉咙干涩,“怎么办?”
余礼说,“你躲起来。”
“吼!”
一声野兽的叫声自崖底荡开,一只浑身火红的兽凌空而起,出现在悬崖上。
猩红的兽眼睥睨四周,目光落在一处石壁之后,慢慢地朝着石壁方向靠近。
他们被发现了,时桥意识到。
红兽虽然已经离开崖底,但天上的月亮和太阳并没有因此消失。
余礼眸色一沉,“想办法,把月亮摘下来。”
“萧队他们在里面。”
时桥虽然害怕,但是还是强撑着,“我听你的。”
“轰!”的一声,一团巨大的火焰撞向石壁,顷刻间,爆炸声伴随着滚滚浓烟在石壁上炸开。
石壁倒塌,乱石飞溅。
时桥捂着嘴惊魂未定,脸上被飞起来的碎石刮了几道细微的伤口。
要不是余礼动作快,他们现在早就被压在碎石堆下。
空旷无人的乱石滩上,爆炸引起的硝烟四起,余礼带着时桥惊险地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没了黑气的加持,那只兽的力量有所减弱,余礼作为七处的头号种子选手,对付起这类凶兽,称得上是旗鼓相当,如果不是当初被祂压制一头受了伤,他还不至于处于下风。
余礼把一个乾坤袋交给时桥,里面有一些道具和符咒,简短地说明具体的用途和用法,冷脸肃声道:“你去。”
“我引开它。”
说完之后,余礼冲出去,动作迅速轻盈,快狠准地往那只兽身上施下咒法,同时辅以道具,将它牢牢牵制住。
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把那只兽引开,远离崖底。
时桥攥紧手里的袋子,跌跌撞撞地朝着悬崖上跑去,心跳如擂鼓。
来到崖边,翻出袋子里的一枚白色羽毛,羽毛落地变成一叶扁舟,时桥小心翼翼地踩上去。
脚下一轻,羽毛平地升起,将他整个人托起来,时桥控制着小舟,往崖底飞去。
顺利来到崖底,时桥发现原来那座雕像还在,被分出去的红兽并不是雕像本体。
他紧张地靠近雕像。
崖底的火焰已经熄灭,四周都是灼烧过后的焦糊味。
时桥绕着雕像转了一圈,无从下手,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天上的月亮下来。
悬崖上面时不时有巨响,时桥知道那是余礼在为他拖延时间。
所有可以飞到天上的道具时桥都试过了,根本碰不到月亮。
最后他把目光放在地面的雕像上,抖着手打开乾坤袋,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刀,刀身纤薄,刀面寒光凌冽。
时桥握着刀,费力地爬上了充当雕像底座的石柱。
站在石柱上抬手刚好能够到雕像的眼睛,时桥气喘吁吁,他的眼睛被头上滚落的汗水糊住,刺痛不已。
定了定心神,时桥举起手里的刀,用力地把它扎向雕像的眼睛。
坚硬的石块与刀锋碰撞发出尖锐的声响,震得时桥手腕发麻发痛。
野兽的一声怒吼响彻云霄,悬崖上的动静越发激烈,隐隐有向这边靠近的趋势。
时桥吓得一哆嗦,内心忐忑不安。
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上面的声音又停了。
时桥连忙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有没有变化,随后他眼睛一亮,脸上迸发出惊喜的表情。
天上的月亮位置没有变,但是他发现了一根在月亮底下若隐若现的透明丝线,细微地在空中泛着银光。
线的另一头就在雕像的眼睛里。
只要把它割断,月亮就会掉下来,这样路与他们就可以出来了,时桥十分激动。
他的目光变得坚毅,更加卖力地用小刀刺向丝线所在的位置……
余礼看着面前突然暴起往回冲的红兽,猜测到或许是时桥误打误撞碰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才让它这么焦躁。
他当机立断立刻转身拦住它的去路,面前的野兽凶光毕露,眼里充斥着浓烈的杀意,它渐渐收起玩弄猎物的姿态,发了狠地冲上来,招招奔着余礼身上脆弱的部位袭去。
双方僵持不下,余礼身上又多了几处狰狞可怖的伤口,那只兽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断了一只前肢,右眼被炸出一个血洞,地上暗红色的血流了一地,一时分不清是谁的。
时桥在底下哐哐凿石像眼睛,努力半天,那根丝线只是豁了一个小缺口。
“咚!”
身后落下一声重响,满天尘土飞扬,扬起的劲风撞向时桥,吹得他摇摇欲坠。
野兽沉重的呼吸声由远及近,时桥呼吸一窒,感受到了背后彻骨的寒意,他瞪大双眼慢慢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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