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四点半,众人在楼下集合。
天还没亮,晨间气温有点低,吹得人身上发凉。
路与站在门口低头翻包找外套,边上还站着几个同样睡眼朦胧的九处成员。
不远处,卓越在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应该是山神村的村长,不知道卓越说了什么,只见中年男人坚决地摇头,平静的目光短暂地扫过门口很快又移开,举起双手跟卓越比了一个数字,随后转身上车。
那是一辆小型的客巴车,车身沾了很多泥巴点子,一层盖着一层已经看不清原来是什么颜色,可见沿途的路况有多糟糕。
一番沟通无果,卓越面露难色,走过来和萧长玄说明情况。
“村长说我们人太多了,不能全都去,要分两批。”
齐岂走过来正好听到他的话,询问道:“两批,是指分今天和明天走吗?”
卓越说不是。
“第二批要等下一次村长出村的时候,你们有所不知,山神村很排外,不是村长带回去的人他们不会让进村的。”
萧长玄问,“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卓越看了一眼村长所在的方向,苦笑一声,“至少要半个月后。”
“萧队长,你打算怎么办?”
萧长玄沉思片刻,冷静地说:“按村长的意思办,分成两批。”
卓越点头,“那我去跟村长说一声,你们尽快商量好哪些人留下,村长的意思是去的人不要超过九个。”说完之后他走到车上去,跟坐在驾驶室的村长交谈,村长点点头,看样子是同意了。
最后路与,萧长玄,齐岂和卓越还有其他五位九处成员作为第一批进村的人,方方和其他人留在玉山县。
等到上了车,路与才知道为什么村长说带不了,这个小型的客车一共就十个座位,分成两排,内部的空间有点拥挤,个子高一点的人在里面都得弯着腰走动,不然一抬头就会磕到车顶。
车厢内部也很陈旧,皮质的座椅经过风吹日晒表皮已经磨损开裂,露出里面暗黄色的空气海绵。
车里没有空调,不开窗户的话,空气十分沉闷。
路与看着手里那一截快要断裂的安全带,犹豫着要不要扣上,思考间不小心扯到又断了一截,路与默默放下了,生死有命。
一切整装完毕,村长面无表情地启动车子,发动机发出低沉嘶哑的轰隆声,车上有轻微震感,一股难闻的汽油味顿时充斥在整个车厢里。
破旧的小客车尾“噗噗!”吐出一口漆黑的浓烟尾气,慢慢开动,最后消失在朦胧的清晨里。
深山中。
小巴车开到半路突然停下来,村长习以为常地下车倚靠着脏兮兮的车身,摸兜掏出一根烟点燃,眯眼眺望远方。
车上空无一人,座位上只剩下背包,孤零零的。
静谧的山林里,压抑不住的呕吐声此起彼伏。
路与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垂着头蹲在地上,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劲还没缓过来。
设想过进村的路况会很严峻,但是没想到会这么严峻。
小客车从玉山县出来之后,道路开始变窄,但还是平缓的水泥路,渐渐地,在村长左拐右拐,进入密林里的某条岔路以后,噩梦开始了。
前几天刚下过雨,整条土路泥泞不堪,再加上时陡时平的地势,路与只觉得自己像个被关在罐子里的小球,被扔到波涛汹涌的大海里,随着海浪七拐八拐,颠上颠下,不知天上地下在哪个方向。
唯一的没事人,只有村长一个人,一个勇猛的司机,掌管山林怒海的车神。
大约十分钟后,村长喊他们上车,同时还带来了惊天的噩耗,此时他们距离山神村还有三分之二的车程。
闻言,众人面如土色,神情麻木地坐上车,闭上眼睛,悲壮的表情宛如奔赴刑场。
三个小时后,沾满泥土的小客车终于开进村口,停在一棵参天的古树下面。
车上的人彼此搀扶着,两条腿像面条一样发软,颤颤巍巍地从车上下来。
萧长玄左手撑着虚脱的齐岂,右手揽着头冒冷汗的路与,俨然被俩人当成了救命稻草,顶梁之柱。
顶梁柱本柱脸色也微微泛白。
村长把人带到一个有些破旧的二层小楼,沉声和卓越说完几句话就离开了。
这栋小楼看上去像是一个停用的学校,是整个山神村最高的地方,整个村子尽收眼底。
小楼面前有一片空地,上面长满野草。
一楼有六个房间,路与从窗户经过时看到了里面挂在墙上的黑板,上面有许多粉笔画的杂乱无章的彩色线条。
二楼是宿舍,摆着几张上下铺的床,上边只铺了光秃秃的木床板。
卓越说,村长去叫人送过来了,让他们一会记得付钱,这些东西并不是免费提供的。
来送东西的村民态度很冷漠,防备心极强,把东西一放,拿了钱就立刻走人,显然不想和他们这群外乡人有过多交流。
打扫铺床,前前后后忙活了两个小时,一个临时的落脚点终于安排妥当。
晕车带来的症状逐渐消退,很快九人就开始认真起来,各司其职,着手在四周巡查,寻找山神谷的方向。
卓越带上路与和齐岂一起到村里的小卖部去买一些晚上要吃的食物。
路过几户房门紧闭的人家,路与能感受到窗户里透出来的强烈的窥探视线,对于村民的排外程度,有了更加清晰的了解。
好在小卖部还开着门,老板全程冷脸,只有在收钱的时候脸色才好一点,等他们买完东西之后就立刻关上了门。
齐岂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这么不待见,心情有些沉重,“怎么感觉他们对咱们敌意这么大呢?”
卓越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消息闭塞,再加上我们是陌生人的缘故吧,我们出任务那个村子不这样的。”
……
夜晚,万籁俱寂,村子陷入了黑暗中。
路与合衣躺在床上,没有睡着,鼻息之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尘旧味,是垫在下面的床单散发出来的,不太好闻。
“呜呜呜呜呜~”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女人的哭声。
路与刚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头顶上飘着一张青白面孔,暗红色的血泪从紧闭的双眼里渗出来,眼看就要滴到他脸上。
路与:!
路与手肘撑着床板,迅速起身闪躲,在黑暗中摸到了床边,踩着梯子下床,结果因为太急太黑,一脚踩空,整个人失重地往下跌,随后落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路与下意识抬头,感觉自己的额头好像碰到了一丝柔软的触感,带着点温凉。
“啪”一声,宿舍里橘黄的老式电灯泡亮起,照亮了漆黑的房间。
映入路与眼帘的是男人微微滚动的喉结,视线再往下是一截漂亮的锁骨。
往上是萧长玄那张富有侵略性的俊美脸庞。
那双深邃多情的眼睛里此刻装着了他一个人的倒影。
路与的腰间扣着一双手,而他的两只手都抵在男人的胸膛上,掌心触感温热,布料下的肌肉紧绷富有弹性,手感还怪好的。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齐岂惊慌失措地从床上爬起来。
结果看到了自己床前站着两个人,姿势极其暧昧。
齐岂脑子一抽,直接问了,“你俩为什么不睡觉半夜抱在一起?”
腰间的手收回力道,路与顺势推开萧长玄往后退拉开距离,离得有一米远。
他快速解释道:“我床上有鬼,下床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萧队长刚好在下面扶了我一把。”语气快到嘴像是借来的着急还。
齐岂似懂非懂,接着问,“哦哦哦……那鬼呢?”
好问题。
路与抬手指了自己的床,示意齐岂往上看,“不就在那……”
路与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崩了,呆若木鸡。
鬼呢?
上铺空无一物,别说鬼,连蚊子都没有一只。
齐岂这时候有些回过味来了,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眼神来回在俩个人之间来回反复横跳。
生动形象地表现出一副原来如此,没想到吧,我早已看穿你们了的睿智样子。
路与:……谁来管管这个傻子。
“你看见了吗?”路与向萧长玄求证,总不能是他自己出现幻觉了。
萧长玄拿起窗台上的白色小瓷瓶,沉声说道:“鬼在这里。“
瓶塞被打开了,一道虚无模糊的白色身影蜷缩在小小的瓶子里,仔细听还能听到微弱的哭声。
齐岂脸色大变,“怎么可能?谁放在那里的?”
他明明睡前检查过,当时窗台是没有任何东西的。
也就是说有人在他们睡着的时候,把魂蛊放进来了,连萧长玄都没有惊动。
萧长玄手指轻轻叩响蛊瓶,女鬼从瓶里钻出来,呆愣愣地飘在空中。
路与抬头端详女鬼的脸,发现有点不太一样,她没有血泪。
“不是这只。”路与十分肯定。
萧长玄神色微凝,不由得有些疑惑,从路与被惊醒,起身下床的这段时间,他能感知到宿舍里存在的游魂气息,的确和这瓶子里的女鬼一致。
萧长玄问,“确定吗?”
路与眼神坚定:“确定。”以他当鬼薄荷的老练经验来看,每一只鬼的细微差别他都能看出来。
一时间,三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外面一阵风经过,穿过窗户和墙体的缝隙吹进来,发出奇怪的呜呜声。
天花板垂下来的灯泡轻轻摇晃,老旧的钨丝不堪其扰,索性噼里啪啦将自己烧断,图个省事,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房间彻底陷入黑暗中。
灯泡的自我毁灭给本就陷入诡异的宿舍又增添了一丝疑云。
外面又传来异响,三个人神情一紧,快速打开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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