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忘川喜事

云雾缭绕,雅致的亭台楼阁置身其中,温泉流水倒影清激,步步皆景。

存在于彼岸村村民口中的彼岸之端,没有地狱游魂,也没有尸山血海,不像冥府那般沉闷阴暗,看上去如同一处人间仙境。

只可惜眼前的美景无人欣赏,时桥抱膝坐在紧闭的大门前,两眼怔怔地看着前方。

洁白无瑕的玉门上,染了几处殷红,那是他用手疯狂砸门留下的道道血痕。

谢云一身黑衣守在时桥身边,视线落在他血肉模糊的双手上,眉头紧锁。

谢云蹲下来捧起他的手,沉声道:“你受伤了。”

时桥没有说话,黑色的瞳孔失焦,眼前不断地反复回想起来路与松手的那一刻。

他在想,路与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谢云实在看不下去他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双手扶着时桥的肩膀,手上的力气大得惊人,一字一句的重复:“他已经死了。”

时桥骤然抬头,神情冷漠,像是被触碰到逆鳞的绝望困兽,他红着双眼恨恨道:“你胡说,路哥不会有事的。”

“我现在就去找他。”说完又开始砸门,一拳砸上去,就像鸡蛋碰石头,坚硬的玉门纹丝不动,而时桥的手沾满了鲜红的血。

谢云眼底的情绪翻涌,浓郁到快要按耐不住,扣住时桥的手,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偏偏还要往他的伤口上撒盐,“他的的确确是为了救你而死的,你为什么不肯认清现实?”

“你在害怕什么?不敢面对吗?”

“不是说他是你最重要的人吗,重要的人因你而死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时桥脑子一片空白,男人的话像是一记重锤,一下一下往他混乱不清的脑海里砸下,刺激着濒临崩溃边缘的精神状态。

时桥痛苦地捂住耳朵,企图将这些刺痛的话语隔绝。

双眼酸涩无比,仿佛有一大团东西堵在心里,疯狂乱窜,等待一个宣泄口,时桥潜意识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把那些东西放出来,可是男人的话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整个人都喘不过气。

“闭嘴。”时桥艰难出声警告谢云,随后闭上眼睛逃避,拒绝和他交流。

谢云脸色阴沉得可怕,周身的气息倾泻而出,浓郁的黑气如有实质,一寸一寸地将时桥包裹起来,企图窥入这个人的内心深处,彻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如果时桥此时睁开眼睛,就会发现眼前的男人,目光和那个梦里的人几乎一模一样,黏腻阴冷,偏执,还有几近癫狂的占有欲和毁灭的**。

不该是这样的,他的目光不该属于别人,也不该有反抗的心思,明明自己才应该是那个最重要的人……

谢云双目赤红,阴沉的目光落在时桥纤弱的脖颈上,暗自捏紧了拳头,心底滋生的强大破坏欲蠢蠢欲动。

最后一次机会,谢云透过玉门看向另外一端,他看见那个弱小的人类被数不清的触手拖回了老巢,横生的枝节即将被折断,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

是他的东西,谁也不能抢夺。

精致漂亮的玩偶不需要有锋利的棱角,他会一点点磨平,谢云的眼神陡然柔和下来,唇边挂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丝丝缕缕的黑气钻进时桥的身体里,闭着眼睛的他仿佛陷入了一处无尽的黑暗中,一束光照下来,时桥看见路与就站在他面前,浑身是血,残缺不全的身体像是被什么野兽啃咬过。

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只剩下怨恨,一行血泪落下。

路与字字珠玑:“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时桥摇头,不停地自责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路与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一根稻草,过往的软弱无能,强装的坚强被毫不留情地剖析,点破。

冰冷恶毒的话语如同泛滥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时桥淹没,浮沉中,巨大的窒息感将他笼罩,发自内心的惨烈痛苦将心脏刺得血肉模糊。

好痛苦,好难受。

谢云默默看着脸色惨白的时桥,内心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愉悦,对,就是这样,越痛苦越好,不断挣扎吧。

等到时桥内心最脆弱的时候,他就可以趁虚而入。

——

受惊的梦魂将萧长玄和厉寒等人一同带进来了梦境里,酒池肉林,方亭水榭,极尽奢靡的场景出现在众人眼前,一行人的闯入似乎吓坏了纵情享乐的客人,他们尖叫着四处逃窜,化作一缕青烟飘向了远方。

很快雾气缭绕的小楼里只剩下萧长玄一行人。

齐岂一进来就被那片白花花的□□闪瞎了眼,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刚刚的那些人是什么东西?”

厉寒脸色不虞,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被哄骗进来的游魂罢了,表面上看他们是在享乐,实际上阴气都要被吸光了,各个枯瘦干瘪,离消散不远了放着投胎的轮回路不走,反而成了滋养他人的养料。”

萧长玄眼神快速巡视四周,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那只梦魂一进来就躲了起来,在暗处偷偷观察这些闯入者,这里是他的地盘,他要叫这些该死的人类付出代价。

扬手一挥,迷离的烟雾瞬间弥漫整个空间,如梦似幻。

接触到烟雾的那一瞬间众人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仿佛踩在柔软的云端上,眼前一花,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就近在眼前。

像是有什么诱惑力一样,让人忍不住想上前去触碰。

齐岂无声咽了咽口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桌子好菜,色泽诱人,冒着刚出锅的热气,鼻尖萦绕的香气像是一把小钩子,肚子里的馋虫活像八百年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无声叫嚣着。

齐岂在清醒和沉沦的边界线反复横跳,一边意识到这是陷阱,一边又想着,他吃一口应该也没事吧?

空气中弥漫着似有似无的甜香,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搭上了萧长玄的肩,身后的气息在慢慢靠近,萧长玄眼皮微跳,在身后的人贴上来之前错开了身体。

身后的人也不恼怒,而是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躲开了,你不是最想抱我吗?”

萧长玄回头,身后之人赫然是路与的样子,眉眼带笑。

他缓缓走近,张开双手引诱道:“遵从你的本心,想做什么都可以哦。”

见男人站在原地不动,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这就对了,没有人能够抵抗内心的**。

下一秒,他的笑容凝滞住了,一簇幽蓝的火焰在心脏处爆开,顷刻间就将他燃烧殆尽。

躲在暗处的梦魂恨恨咬牙,正准备再一次施展身手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慑力,来源就在自己的身后。

他僵着身体回头,对上了男人沉沉的目光,淡漠冰冷。

萧长玄没时间和他废话:“人在哪?”

梦魂眼神飘忽不定,心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开什么玩笑,门后的世界才是他的粮仓,那些愚蠢的鬼魂还以为自己真的是个村民呢,随便编一个传说,就能让他们互相残杀,滋生鬼气,源源不断地供养着他,桥下的鬼想上岸,岸边的村民又想上桥,等到送上来的新娘子被他吸食干净再抹去记忆扔到河里,又是一个新的轮回。

他把本体藏到了桥上,只要本体还在,他就不死不灭。

梦魂心里想着,变得硬气起来,他梗着脖子冷笑:“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再出去。”

炽热的火焰落下,灼烧灵魂的痛苦让梦魂疼得在地上打滚,有那一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烧透了。

萧长玄语气暗含杀意,“我最后再问一次,人在哪?”

梦魂倒在地上气弱游丝,斜起眼睛恨恨地看着他:“杀了我也没用,那两个人早就被我吃了!”

齐岂在旁边看得生气,两眼发怒,“你!”

梦魂咧开嘴,得意地笑了。

“我知道路哥在哪。”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时桥孤身一人,脸色苍白,从远处缓缓走过来,两侧自然垂着的手臂时不时有血滴下来,在地上留下痕迹。

齐岂惊喜道:“时桥!”

时桥来到萧长玄面前,目光不偏不倚,“路哥为了救我,被关在了一扇门后面。”

萧长玄眼神一暗,压着声音问:“门在哪?”

梦魂在见到时桥后,突然大笑起来。

“原来你过了桥啊。”

梦魂指着时桥对萧长玄说,“他的话你也敢信?你要是知道他是怎么从那扇门过来的话,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齐岂有些急躁但也听出来他话里有话,目光不善:“你什么意思?”

梦魂咳了两声,气喘吁吁道:“我告诉你,那扇门啊,只有一个活人能过哟。”

这么说,那路与……

齐岂脑子一片空白,转头去看时桥。

时桥面无表情,眼神泛着毫无生气的空洞,“他说的没错。”

“是我害了路哥。”

萧长玄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眼底的戾气不断翻涌。

以为会看到面红耳赤的问责场面的梦魂,满眼癫狂,全然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萧长玄抬眼,眼里的戾气消失不见,所有的情绪都被隐藏起来,让人猜不透他现在的想法,“门在哪?带我过去。”

时桥微微张嘴,神色痛苦:“你不怪我吗?”

萧长玄淡淡扫过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冷静道:“我只相信眼见为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时桥带着他们来到那扇门前,在看见门上遍布的触目惊心的血迹之后,众人终于明白时桥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时桥语气淡淡地指着梦魂,“别的方法我都试过了,恐怕只有他能打开。”

梦魂咬紧牙关,打算誓死不从然而脑海中突然多了一道声音,“让那个男人进去。”

这道声音就像是一道不可违的命令,梦魂的意识瞬间就被操控了。

在萧长玄第三次的逼问下,梦魂终于松口,把萧长玄一个人关进去,之后他原地自燃,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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