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西:“……”
献流:“……”
麟寻:“……”
青泽:“……”
寂静,长久的寂静,扶西几乎能听到耳畔滑过的海水声,咚咚作响的心跳声。
“你,都是你的孩子?”还是献流先回过神来,他知道多问无益,还是没忍住。
麟寻冷笑一声,附耳到青泽身旁说了些什么,他脸色变幻又即刻恢复正常,转身便带着一连串的孩子离开了。
“与你何干?”
扶西砸吧砸吧嘴:“那个,你未婚夫知道吗?”
献流按住自己的神色,师妹此举虽有些出格,可细究起来并无不妥,他们空有一纸婚约,却并无情谊。
麟寻想做什么,自然与他无关。
“你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就可以威胁我?”麟寻阔步朝扶西走近,她身量比扶西高一些,即便受了伤气势也不减分毫,还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不不不!”扶西后退两步,连忙否认,“殿下误会了,我方才见你奋起抵抗糊涂老爹,袒露心声,就知道这东西对你来说算不得把柄,你并不害怕此事被戳穿,甚至希望快点公之于众。”
麟寻直起身子,有些意外,她打量着扶西,冷哼一声:“别以为见了点我不为人知的一面就以为很了解我,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人。”
扶西真想哭天喊地,跟这位龙王说话左不行,右不行,硬抗不成,服软讨好也不成。
扶西露出个有些勉强的笑,识趣地换了个话题:“你的孩子们,都挺可爱的。”
麟寻对她这句话似乎很是认同,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三两分。
“至于献流,他知道了又怎样。”麟寻唇角扯平,“我……”
献流开口打断:“他若是知道,一定想与你道歉。”
麟寻转过头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说什么?”眼前的男人面目似乎变得有些模糊起来,摇摇晃晃之间仿佛真的变成了献流那副古板的模样。
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鬓发,挺直的腰板,眉目凌厉却却不显凶相,同人说话时总做出一副长辈模样,语重心长。
麟寻蹙眉,烦得紧。
“感情之事,从来都不能勉强,他若知道你寻得真爱,不会说什么的,只会与你道歉,是他从前的无知与无心束缚了你。”
麟寻愣了愣,冷漠的表情松动一两分,面前的男人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朝她微微颔首。
她按捺下心头的情绪,依旧换上那副面对陌生人的冰冷模样:“够了。”
她一挥袖,扶西和献流二人便被一道翻涌的海水卷了进去。
扶西乱舞的双手还没抓到东西,就已经落入海牢之中,四周皆是缓缓流动的水幕,头顶透入一道朦胧的光线。
这不像海牢,倒像个小小的秘境。
她伸出手去触碰水幕,却被强大的灵流贯击全身,她颤抖几下,只觉得那东西沿着筋脉走遍五脏六腑,她过电一样颤抖起来,皮肤酥酥麻麻地像是快熟了。
继而是针刺般的疼痛从指尖传来,扶西全身的皮肤绷紧,立刻收回了手指。
确实,确实是海牢。
牢!
献流拉过她的手,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摇摇头:“就知道来不及同你讲,你就要去试试了。”
扶西抽回手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好没有雷刑,我还活着。”
话音刚落,在海牢顶部唯一一块没有水幕的地方乍起惊雷,直直朝两人劈下来。
扶西瞳仁一缩,立刻手脚并用地扒到献流身上,将脑袋埋进他怀里,耳边雷声久久不绝,她就哆哆嗦嗦地在献流胸前颤抖了多久。
直到背后传来温热的触感,献流的手掌托了一下,她忽觉脊背发麻,指尖发麻,脸蛋也发麻。
完了完了,这是又被电到了,酥麻痒意没完没了,扶西咬牙问:“停,停了吗?”
献流望着她头顶的发旋和那几片略显潦草却处处透着活力的叶子:“为什么怕打雷?”
“当然是之前渡雷劫留下的阴影!当时差点被烧成肥料。”她抬起头,正对上献流那双含笑的眼。
平心而论,此人不笑的时候眉眼多少有些锋利不近人情,可就这样稍稍弯一点,便像盛了无边无际的水,从哪个角度看都透着光。
她觉得心脏莫名其妙地收紧,全身的皮肤都好像缩小了一倍,整个人的肌群被套在小了一圈的皮肤里,紧绷又束缚。
于是她咳嗽两声,跳了下来。
“以后要再有雷劫,我替你挡。”献流望着她,微微垂下眼睫,“就不怕被烧焦了。”
扶西抬眼望回去。
献流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容,说实话,他见过扶西多少大张大合的模样,鲜少见她如此手足无措,神色闪躲。
那双澄澈灵动眼里终于不是贼兮兮亮晶晶的鬼主意,海底的光照到她绿色的衫子上,交映的光辉又投射到她侧脸流畅柔和的弧度上,纤长的睫,漆黑的眼,朱唇皓齿,顾盼生辉。
她嘴唇翕动,吐出四个铿锵有力的大字:“真有义气!”顺带用手肘重击了一下他的胸膛。
献流从快要恍惚的视线里回过神,颇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
麟寻着手下抬着不能起身的老龙王绕进水晶宫。
他一路上骂骂咧咧:“去哪儿?我就问你到底要去哪?”
麟寻轻笑:“父亲别急,到了你就知道了。”
老龙王本欲起身,却在牵拉到身上的伤口后缩了回去,这麟寻下手果然毫不留情,他都快怀疑二人究竟是不是亲父女了。
“水晶宫。”他观察着四周,心头疑虑更重,“来这里做什么?”
西海禁地,他已近千年不曾涉足,如今打眼一看,竟没有半分荒凉,有些散落各处的桌凳还裹着着贴心的毛茸茸套子。
他心头一颤,莫名有些害怕。
轿辇忽然停住,麟寻从前头绕过来,拎鸡仔似的将他扶了起来,又特别“贴心”地递来拐杖,戳到他腋下。
“青泽,你出来吧。”
麟寻话毕,尚在情况之外的老龙王眼看着从角落里飘出一片青色的身影,来人身量修长,一袭青裳,脚步略有些虚浮。
老龙王目光随着他动作而移动,直到此人目标分明地来到自己身前,拱手一拜:“见过老龙王。” 他语调颤抖拘谨,语气却颇有些坚定,再抬眼定定望着老龙王,竟给他望出几分心虚和谨慎。
“你是谁?”
不等青泽回话,麟寻便十分熟稔地揽过青泽的肩头,语气大大方方,毫不遮掩:“青泽是我所爱之人,父亲,我也不想瞒你了。”
老龙王双眼大睁,正欲抬起手来颤抖着指指点点,脚下却忽然失了依仗,他在跌倒的前夕快速地将手放回拐杖上:“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连这男人是好是坏,是圆是扁都不想了解,只恨不得立刻将他打出西海。
“趁现在你和他还没什么,速速打发了!”老龙王眉心紧蹙,眸色忧心,“你可知,若叫天君知晓,会是什么后果,若传遍六界,你还怎么做人!”
麟寻冷笑:“父亲,已经来不及了。”
老龙王不解:“哪有什么来不及!”
“我与青泽,已有孩子了。”
老龙王听完只觉得天旋地转,他趔趄上前扶住麟寻肚腹:“这么快,怎么这么快,我替你结果了这个孽畜!”言罢他手心金光大作,合掌就要往麟寻腹上去。
麟寻却按住他的手:“父亲误会了,孩子,已经出生了。”
老龙王悻悻地收回手掌,满眼的不可思议,他只觉得面前的女儿是如此的陌生,她唇角明明带着笑意,话语之间又是这样冷漠。
“你胡闹!”他抬手,又打算给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却被麟寻一把抓住手腕:“父亲,你打我也没用了,这些都是既定的事实,献流已入人世经历情劫,若不出所料,归天后他应该会去退婚。”她垂眸,“即便他不去,我也会去,我不怕你了父亲。”
老龙王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我心属青泽,师父要怎么罚我一概认下,今日只是告知你,不是来同你商量的。”
“你,你,你个孽畜!”
麟寻对他的吼叫质问批评视若无睹,反而转身抬手:“孩子们,出来见见爷爷。”
老龙王稳住心神,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缓缓打开的房门,不多时,有个小孩探头探脑地钻出来,身子圆不溜秋,形容可爱。
他眨巴着眼睛。
不愧是他老龙家的血脉。
后头情况就不对了,接二连三,没完没了,他脑子嗡嗡作响,直到耳边传来一层又一层恍若海浪扑来的爷爷。
“爷爷,爷爷,爷爷……”
无穷无尽。
他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有些难以呼吸,偏偏这些奶团子并不畏惧他的凶相,反而将他团团围住,亲昵地蹭他。
“哎。”他沧桑地应了一声,望着麟寻的眼神愈发惊诧。
“父亲好好养伤,至于战书,我已递给了师父。”麟寻走近他,“师父回信,三月后,她在天界铜陵台上,等你赴约。”
“你,你,你……”
麟寻微微一笑:“希望父亲得偿所愿。”
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老龙王再受不住了,他耳中传来铮鸣,天旋地转,气血上涌,直直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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