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西嚎了会儿,感觉整个人比之前轻松不少,她睁开有些红肿的眼睛,望着水幕之外从远处缓缓游来的几条丑鱼。
双眼外突,形容诡异,摆尾的动作也是鬼鬼祟祟的,她抬起手指数了数,生得这样怪异的鱼,居然有五条!
她下意识往前挪想看得清楚点,却因在献流怀里窝久了忘记前头还抵着个人,不管不顾地往前,反而将献流死死抵在了水幕上。
“扶西,你……”
“我觉得有点奇怪。”她说。
献流感受着脊背上酥酥麻麻的痒意,不知为何,这水幕的电流对他影响并没有扶西那样大,他不觉得疼痛,反而有点快意。
奇怪么?
他伸手将扶西几乎快贴到水幕上的身子推了推,方才擦着的脸颊的衣襟便往后退去,露出扶西一双如墨的眼来。
“哪里,奇怪?”
扶西又凑过去,整个身体几乎扑到献流身上,轻盈的木香即刻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献流喉头动了动,再受不了在他脸颊上动来动去的衣襟,干脆猛然起身,站了起来。
扶西被他动作一惊,腿还来不及站直,便被他搂着腰站了起来,这下视线完全被献流高大的身躯遮住了。
她踮起脚尖:“你看看。”
“我在看。”献流出声,嗓音都有点喑哑。
灼热的呼吸有节奏地逼近,扶西才察觉出不对来,她抬眼看着献流缓缓弯下的脖颈和已经闭上的眼睛。
他是不是又误会什么了?
扶西抬手一把按住他的脑袋,丝滑地将人翻了个面。
献流还来不及反应,他本就不曾设防,脚底随着扶西推搡的动作旋转,他整个人就扑到了水幕上。
鼻尖上的凉意阵阵,嘴唇已经触到水幕之上,方才不甚明显的酥麻感觉此刻无限放大,电得他蹙起眉头。
献流睁开了眼。
和水幕外五双突出的鱼眼对在一处。
他好像能听见他们说话。
“他们在干什么?”一条红鱼嘬了嘬嘴。
旁边的银鱼用鱼鳍扇了它的脸一巴掌:“你管人家做什么?人家爱做什么做什么。”
黄鱼的脑袋上下晃动,旁边的粉鱼羞涩地向他靠近。
只有一条棕色的鱼愣了愣,便向相反方向游去,不一会儿他快速游来,一张一合的口中似乎发出两人熟悉的声音。
“山君!我来救你!”
声音过后,棕鱼的脑袋重重触到水幕之上,他整个人身体变形缩小了一截,便伴着滋滋响的电火花往下坠去。
扶西凑上去:“小侯!”
献流站直身体:“你们,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黄鱼出声,正是陆眠:“山君来不及多讲了,我们找找出口,放你们出来。”
原来,安阳红生,陆眠十一同小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情报,化作游鱼在西海游了五天五夜,方才找到这里。
十一晃着尾巴:“山君,那龙王有没有伤害你?”她说着说着,抽泣起来。
扶西真想将手伸出去摸摸她的头,却没办法,只得笑着道:“没呢!她老人家就是脾气不好,我们两个身上都没伤。”
几条鱼在海牢周围搜寻了半天也找不到出口,用法术砸,用脑袋撞,用尾巴甩,一来二去,海牢震动,水波晃荡。
可惜还是无用。
“山君,怎么办?”小侯迷迷糊糊地从下头浮上来,“我好像闻到烤鱼香味了。”
扶西望着他几乎被电熟的半边身体:“小侯,你先歇歇吧。”别把自己吃了。
“山君……”
“扶西啊,要是那龙王确实不曾拿你怎么样,不然就等着她放你出来?”安阳气喘吁吁,累得快睁不开眼。
“那不行,父亲没听扶西说嘛,这龙王阴晴不定,这前头确实不想杀,万一后面想杀怎么办?”
“可海牢打不开,连个缝也没有。”
“山君,我在这里陪着你,当条鱼也没什么,而且我们小,他们发现不了。”
扶西见此情形,很是感动,她鼻头一酸,忙摆手道:“罢了罢了,诸位能来,我特别高兴,西海龙王确实阴晴不定,大家别跟我冒险,先回扶西山再说。”
“不行!”
“要回你们回,我陪着山君吧,我不放心。”十一游过来,“前头我成亲,天降流星,吃了山君的真身,如今我又成亲,山君被抓紧海牢……”言罢她垂着头默默流泪。
陆眠过来蹭了蹭她。
“十一,你别乱想,跟你没关系。”扶西望了望旁边略有些呆滞的献流,用手肘打了下他手臂,“都是他的错。”
献流忽觉身体中热意澎湃,仙力汹涌,方才众人的谈笑只听了一半,整个人便愣住了。
他望向掌心,明显地感知到,几乎是在方才的一瞬间,他的修为竟恢复到先前的十之七八了。
颇有些诡异。
此前苦苦修炼,挣扎数月也没有进展,为何如今恢复只在一瞬。
耳旁的说话声听不真切,直到扶西碰了碰他,献流才回过神来。
“或许,我可以打开海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霎时停了下来,目光都注视着他。
扶西凑过去观察他表情,一看又有些恍惚了:“你,你比方才好看了不少。”
献流偏头看他,脸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都这个时候了,扶西还不忘向他剖白心意,真是的……
他微微笑着以示回应,掌心瞬时凝结起一团泛着金光的火球,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直到海牢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水幕流动的速度也修炼减缓,扶西脚下趔趄,腰间却被献流眼疾手快地揽住。
他们的衣裳发丝也随着巨大的风势直直冲着海面的方向舞动起来,献流一手揽着她,一手高高抬起。
“砰——”
伴随着珠玉碎裂之声,两人五鱼被一股强大的漩涡包围,冲天一般向海面飞去。
“哗啦——”
几人刚在海面冒头,还来不及反应,便以极快的速度朝扶西山的方向飞去,凌厉的风势直直扑来,扶西快速摇着脑袋,终于把挡在眼前的发丝挪开。
多少有些狼狈了。
她抬头,望着有如利箭前行的献流,飞扬的发丝间隐约可见他平静的侧脸,风势如此,竟也不曾影响他的面容,跟站在平地上没什么两样。
这厮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海牢说破就破,那怎么一开始被关进去的时候不破,硬是在里头捱了这么久。
这海牢里有什么好待的。
许是察觉到她目光,献流稍稍偏了点头,分来点目光:“怎么了?”
扶西撇撇嘴:“没什么。”
献流看到她凌乱的头发和沾水的眼睫,再观察到她多少有些哀怨的眼神,思考了一会儿,便用外裳裹住她,抱得更紧了。
落地之时,扶西从他臂膀里钻出个脑袋,打了个喷嚏。
献流放开她,还没开口说话,就用手背覆上了她额头:“还好,没发烧,你先去休息吧。”
扶西哦了一声,转身欲走,整个人却忽然腾空,她酸软的腿弯无力地耷拉在献流的手上,一偏头就是他梆硬的胸膛。
“我送你过去吧。”他微微笑着,垂眸望着扶西的眼里几乎能掐出水来。
扶西只觉得嘴角似乎也有点酸酸的,她口周肌肉紧绷,硬是压下了几欲上扬的唇角。
还没思考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了,她已经被献流放进了柔软的床榻里,掖好了被子。
昏黄的日光从窗口洒进来,扶西梗着脖子,眼看着献流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放松下来,她把被子缓缓往上拉了点,盖住口鼻,只留一双眼睛在外头。
怪了,坏了,完了。
她好像有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
“还有呢?”帝容的声音从上首传来,极具压迫感。
麟寻望着她背影,心中不免回想起那个天界流传已久的轶闻。当初帝容身处昆仑雪山,不问世事,六界邪祟作乱,没人听说过她的名字。
直到寒魄伞出世,帝容手刃亲夫,横扫六界,登上至尊宝座,她座下徒弟一十三人,唯有献流是她从昆仑带出来的。
六界说法不一,但大多数人都认为帝容是无心狠厉之人,杀夫证道。即便相处了千万年的光阴,麟寻话到嘴边还是不免踌躇起来。
像师父这样冷情之人,哪里体会得到自己对青泽的拳拳心意,想来师父也体会不到自己非他不可的坚定。
“没,没有了。”麟寻犹豫半晌,还是不曾吐露全部实情。
长阶上传来一声轻笑,麟寻心如鼓擂,她抬起头,望向尽头的修长身影。
白衣似雪,银丝如瀑,凌厉的眉眼浮现出几分无奈:“你说献流在凡间历劫?”
麟寻大气不敢出,只点了点头。
“上来。”
她提脚,乖乖走上去。
帝容挥手,波光涌动,两人面前立刻展开一幅古卷似的图。
“献流重伤,触发了我种下的命契,此刻我稍解开一些,可见他正在你西海。”帝容眉头稍稍挑起,望向这个在从前时刻不忘和献流争先的徒弟,“你不会打算把他关到婚期吧?”
麟寻知道她与卫和兄妹俩的算计应当是瞒不住了,可献流分明正在凡间与卫和恩恩爱爱,怎么会到西海?
她睁大了双眼。
“我,我……”
“豁。”帝容啧了一声,抬手一指,“飞出来了?”
麟寻望过去,眉头越蹙越紧。
只见古卷上,标示着献流的红点以极快的速度飞离西海,正往东去。
终点是一处小小仙山,籍籍无名,却颇有些耳熟。
“扶西山。”帝容吐出三个字,又偏头垂下眼眸,紧紧盯着麟寻的脸颊,“好徒弟,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是哪里。”
麟寻紧咬着牙,面上的肌肉都绷着:“我,我知道。”
她阖上眼,只觉得胸膛填满了横冲直撞的气,献流身在扶西山,那在凡间与卫和历劫之人,又是谁?!
卫风这会儿真要揍死她了。
卫风:我要用天魔杖把麟寻擀成超薄面皮!
帝容:真是我的好徒弟(死亡微笑.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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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怪了,坏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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