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同站下车,进了同一栋破烂小区,这才终于分开。
肖晨回忆林昭档案上的信息,一边观察周边的光景,一边慢慢行走。这小区房子很老,看起来再过不几年就要拆迁,路过的人都行色匆匆,面色麻木。
她在一栋筒子楼前站定,密集的窗户紧凑排布着,让人想到蜂巢。
没想到林昭的生活环境竟然这么……破败,肖晨有些惊讶。
她坐着咔咔响的电梯来到了顶层,又走到尽头的安全梯向上爬了一层,才到了阁楼层,他穿着长靴,“咔哒咔哒”的脚步声在现狭长低矮的楼道里回荡。
站在林昭的房门前,她看了看锁眼,然后掏出了一根铁丝,捅了两下,锁开了。
她轻声推门进去,愣住了。
倒不是因为林昭的房间有多么与众不同,而是十分钟前刚与她互相道别的元烬迈开一条长腿,从窗户外翻进来。
两个私闯民宅的公职人员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肖晨打破了尴尬:“你来干什么?”
元烬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反问:“你又是来干什么?”
做为队长,肖晨有义务和自己团队里的新成员破冰。
她环绕一圈想找个地方坐下,这个房间狭小到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连椅子都没有,她只能半倚着桌子,抱臂道:“你不觉得这个林昭有些奇怪么?”
元烬等她继续说。
“我查了她的背景,第五区综合大学警卫学专业常年第一,综合实力是不错。可作为一个学院派,却能在面对异形虫的时候保持超一流的心理素质,杀了一屋子的虫子还毫发未伤,这不怪么?”
元烬沉吟,低声问:“你要除掉她?”
“我为什么要除掉她,我又不是变态杀人狂!好奇罢了……”肖晨失笑,“倒是你,就见了她一面,连话都没说过,怎么就巴巴跑人家家里来了。”
元烬蹙眉思考:“和你一样,也是好奇。”
“哦——”肖晨拖着长音,歪了歪脑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种行为教科书上叫‘一见钟情’?”
元烬冷飕飕地看她一眼:“那你也是‘一见钟情’?”
肖晨噗嗤乐了,拍拍他的肩膀:“我有性别优势,闯进女生的闺房起码不会被人当成色魔。”
元烬把她的手推开,侧头往楼下看:“他们上楼了。”
两个人默契地不再说话,小心翼翼地分头搜查。
肖晨从林昭床下发现一个铁盒,打开后里面有一些明信片和照片,她来不及细看,用手环咔嚓咔嚓全拍照留存了。
而元烬则没什么目的,他不想去查林昭的**,而是仔细观察着她的房间。
床上的被子已经盖了很长时间,起球并且打了补丁,床头有个已经褪色的粉色毛绒兔;床边的书桌上有很多二手书,大部分都是神秘学题材的,还有一本摊开的笔记,上面记着每笔花销……
想起林昭的那张脸,他莫名觉得这个房间里的画风不符。
门外已经想起踢踏脚步声,肖晨刚说走,转头却看见元烬已经爬上了窗户,攀着凸起窗沿一层层跳下去。
她也赶紧爬出去,纵身一跃,蹦极一样径直落到了地上,在地面砸出一个凹坑,一溜烟跑了。
*
“你门没锁啊?”丰鸽问。
“不可能,”林昭还在找钥匙,“我一定锁门了。”
“吱呀”一声,丰鸽把门推开了,“喏,你看。”
林昭面色变得凝重,她大跨步进去,扫视了一圈,见屋里没什么变化,但是窗户大开着。
她冲到窗前向下看,肖晨砸出的凹坑并不显眼,因而没有什么发现。她困惑地挠挠头发:“难道我真的没关窗又没锁门么?”
无力细想,她身子一歪,从沙发上瘫倒在了床上,“滴滴” 声响起,林昭抬起手环看,哀叹一声,翻了个面继续躺着。
“怎么了?”丰鸽坐在床边。
林昭趴在床上不说话,抬起手臂让她自己看。
发信人是保安公司。
【林昭!无故旷工一次,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这是什么破公司,一点儿没有人性!”丰鸽眉毛拧起来,“我上次和你说的,警署巡逻队还在招人呢,你报名了吗?”
“还没有,”林昭扭过头来,脸颊肉都被挤到一起,从别墅出来就被水枪喷了个冷水澡,有些着凉,瓮声瓮气问,“你们开会的时候说什么了?”
想起开会,丰鸽的心情低落下来,叹了口气,和林昭并排躺着:“这个异形虫是被人养着的,你和之前的遇害者都是被选中的猎物,幕后黑手被监控拍到了,据说是什么戴着黑色面具的黑神教成员——”
林昭忽然坐起来:“图腾是黑色翅膀的那个黑神教?”
“对,”丰鸽被吓了一跳,捂着自己的小心脏,“你怎么了?”
“没怎么,后来呢?那人抓到了吗?”
“没有,只拍到一个监控,还在搜查中。”
“哦……”林昭又趴了回去,任丰鸽怎么问她都不多说一个字。
丰鸽只好放弃,回到刚才低落的情绪里:“林昭,你说像咱们这种人,有机会出人头地吗?”
“渺茫。”林昭毫不犹豫地泼冷水。
“……”丰鸽本来对她的回答就不抱期待,自顾自说,“我今天去和署长开会,还以为终于能参与查案了,没想到却是被安排跑腿送你回来的……你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吗?”
林昭曲起手臂支这脑袋,好奇问:“什么感觉?”
“就像是收到了期待已久的礼物,拆开包裹一看,里面是一张……‘谢谢惠顾’的贺卡一样。”说着说着,丰鸽竟然憋不住红了眼圈。
林昭忽得手足无措了,她赶紧别开眼,她从来没有过要好的女伴,从来没有和别这样亲密交流过,感觉浑身有虫子爬,比在别墅还难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看出林昭的异常,丰鸽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赶紧坐起来,用袖子偷偷擦了擦眼泪:“既然把你送到了,我就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说罢逃也是的溜走了。
窄小的“棺材屋”里,又只剩下了林昭一个人,她呼出口长气,忽而想到了什么,又去窗前看了看,依旧什么都没发现,她有些怀疑自己疑神疑鬼。
想了想她蹲下身,从床底拿出了那个铁盒子。
还好,它还在。林昭打开盖,查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缺少,忽然间一张图片吸引了她的注意。
黑暗的环境里,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用机械臂抱着一个小女孩,机械臂外面隐隐约约绘着一个黑色的翅膀。
她又打开一个信封,里面是林瑜抛弃她的时候留的一封辞别信,是让她好好读书上大学,过普通人的生活。
林昭读了一遍,嗤笑一声,普通人的生活,哪有那么好过啊!林瑜真是没当过普通人,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想到这里,她便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在手环上数自己账户里的钱。
“个、十、百。”
林昭都要被自己穷笑了,她双眼放空,望着发霉的天花板。
她的全部身家只剩下两百新币,月底就要交房租了,而她却搞砸了工作。
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她面前,一是去应聘警署的编外巡警,但可能会接触到AEIT-4的人,有暴露身份的风险;再者就是去黑网接高额的任务。
可是……她曾经承诺过,不再过刀尖舔血的日子,努力去做一个普通人。
“好烦!”林昭长叹,掀过被子蒙住头,呼呼大睡起来。
*
同一时间。
某廉租房内,进门的衣架上挂着一张黑色面具。
窗帘密不透风地拉着,屋内也没有开灯,晦暗的光线下,一个乞丐打扮的人正坐在窗前的桌前吃着泡面。
虽然穿着破烂,可是他的身形却十分健壮,长满浓密胡须的脸也不见颓色,眼睛里透着精光,有三四十的模样。
他这顿饭吃的并不安逸,每次听到楼下的动静,都会停下来,悄悄打开窗帘的一条缝去看,确认安全,才又呼哧呼哧地继续吃。
四五口,一袋泡面便被解决了。
接着他便坐在床边,目光聚焦到一点,开始漫长的等待。
别墅被炸的时候,他就在附近蹲守,他没想到一个只敢接凶宅试睡人物的小角色竟然能在异形虫的嘴里活着出来,让他不得不临时找了个据点。
按照计划,在十天前他就应该离开了,可由于“布道者”却迟迟没有露面,为了维持异形虫的稳定,他不得不在网上放出低额的悬赏,吸引一些半吊子去送死,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暴露了。
每个区的“布道者”身份在组织里都是保密的,他们只通过黑网联系,所以他也无法采取行动,只能被动等待。
手环忽闪一下,他立刻低头去看,黑色的头像闪了闪,是“布道者”的回信。
【蒙飞先生,请耐心等待。】
蒙飞捏紧了拳头,又渐渐松开。
编辑信息发送。
【请给个具体时间。】
【请等待。】
蒙飞再问,那边就不回复了。他猛地一拳砸向墙面,本就松软了的墙皮稀里哗啦掉下来。
隔壁听见了动静,怒骂声传出来:“神经病啊!”
蒙飞无视邻居的怒骂,他看着手环上和“布道者”沟通的消息记录,这一个月以来,“布道者”联系他的时候屈指可数,并且大部分沟通的目的都是为了稳住他。
他十分怀疑,第五区的“布道者”已经叛变组织了!
想到这里,蒙飞拳头又紧握起来,如今异形虫已经被清剿,如果“布道者”叛变,他的处境会十分危险,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做些什么!
就在这是,门被大力敲响。
“妈的快开门!我知道有人!新来的吧!快开门!”
是刚才就在骂人的邻居。
知道这种容易暴怒的人不会轻易地自己冷静下来,蒙飞快步走到门前,掏出手枪,在背包里找到了消音管安装好,藏在背后,接着慢慢开了一条门缝。
门外的男人人身材矮小,身上的短袖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肥大的裤衩下两条瘦骨伶仃的腿,怒气冲冲地咧着嘴,能看见镶嵌的铁牙,他看见开门了,立刻激动起来。
“就是你!刚才不知自己在瞎搞什么,差点把我家拆了!赔钱!必须赔钱!”
蒙飞不想和他纠缠,冷冷问:“多少?”
男人立刻狮子大开口,摊开了一只手:“五千新币!”
蒙飞示意他把手环拿出来,把自己的手环贴在上面,输入金额转账成功。
男人见他这么豪爽,两只眯缝小眼立刻射出贪婪的精光,看他马上要关门,一只脚赶紧伸出去卡住门缝,他眼睛转了转,“扑通”坐在了地上,哎呦哎呦地叫起来。
“我的脚要残废了!没有了这只脚我可怎么活啊!”
蒙飞冷冷地观察走廊,接着打断了他的喊叫,问:“你的脚多少钱?”
“十万!”男人立刻回答。
“那你的脑袋多少钱?”蒙飞伸出拿枪的手。
男人被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眼睛,嗓子像被扼住一样,哭喊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双腿颤抖着爬起来想要跑,还未有动作,子弹已经在他脑中炸开。
寂静中,脑浆飞溅。
蒙飞拽起他的短袖套到头上,裹住了枪口避免再往外流东西,接着拖着他扔进了他自己的屋里,擦了擦手关上门。
一切平静地像是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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