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海底的嘶吼倾泻而下,
喋喋不休的理由编织成护盾,
紧握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愿这把虚无缥缈的矛能护住**,
咀嚼幸福,拒绝真实。”
“凭什么还对我摆着一副臭脸?”盗怨主人嘟嘴,转身不爽的看向不断走在走廊上的楠。虽然楠对她的话语没有丝毫的在意,盗怨主人却是更加不在意对方的反应,继续说道:“我生气了!”她尝试凶巴巴的警告,“快告诉我你在找什么,这样我就大方的原谅你。”可惜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并没有回答她,还是照样在走廊里寻找着什么。
于是生气的盗怨主人直接跑向楠,跟着自己最直接的反应,随后饱含怒气的用力用拳头打向楠的腹部。
“别闹。”楠冷冷地说。他抓住小女孩的手,把她拉到身边,瞥向她,又警告道:“你最好从来没有骗我呢。小心我新仇旧账一起算哦。”明亮的灯光下,他背对光芒,露出看似友善的笑容。
盗怨主人没有害怕,倒不如说是根本不在意,反而抓住自己到腰部的辫子,大声嚷嚷道:“我要掐死你!我才没有骗人!都是你们——”楠无视盗怨主人,径直走向前方,推开又一个大门。
喂!你——”“告诉我。”楠看着眼前毫无生气的淡黄色头发女孩,问道,“当时你和我说了什么?”
盗怨主人挠挠头,不满道:“嗯……如果按我的计划,你最喜欢的女孩是不会死的。喂喂喂,你是不是在质疑我?”盗怨主人怒道,“之前我教给你的驯服枝桠的技巧不是成功了吗?我可不会说假话,要不是我诚实,你的小对象早就死了!”她瞪着楠的后脑勺,没有高光的灰色双眼里出现最原始的愤怒和最纯粹的怒意与杀意,似乎是忍受不住他人丝毫的否定与质疑,冲动毫无保留地泄露。似乎无人教育过她如何压抑本性,也无人教育过她何为正确的宣泄。
楠没有硬揪住盗怨主人,他压住愤怒和手段,低声下气地问道:“那扇门你认识?”
“夜海之鱼吸收时间,展现出过去的空间与时刻。所以大家应该都死了。”听到顺耳的声音后,盗怨主人立刻展露出笑容,欣然回答道,“大门就叫夜海之鱼,是曾经那个收复大海的第一任国王取的名字。”随后又嘟囔道,“虽然都是大海的子嗣……我倒是只见过它一次,和老佛爷一起玩的时候……”
“吸收时间……”楠缓步上前,抚摸柔软的淡黄色卷发。时间流逝中,盗怨主人不断抱怨,但楠没有停下动作,又突然说道:“你说过,一定会有胜利者,你不会骗我的吧?”
“当然。”一直发泄不满的盗怨主人立刻转变态度,自信地说。“那就好。为了报答你,我请你看一场好戏。”楠转过身,露出最得意的笑容,宣布道:“我们的特邀嘉宾要出场了。”
“看戏?我喜欢!你也要请看我表演吗?”盗怨主人开心的鼓掌,期待着即将出现的特邀嘉宾。她等到了熟悉的声音,她即讨厌又羡慕的稚嫩声音。“阿大找到楠先生了!”小小的船员活泼的出现在门口,激动地看着房内的两人。“是妹妹!”看到盗怨主人的阿大展露出极大的满足,紧紧抱住她,开心地说道,“妹妹抱抱!妹妹有哪里不开心吗?为什么看起来很生气?”阿大松开盗怨主人,又牵住她的双手,近距离观察她的表情。
即使对方一直回避他的视线,阿大也一直努力追上妹妹的目光移动,希望在第一时间得到准确的回复,展现出自己的关心和责任感。
楠没有让沉默的见面继续下去,有些俏皮地说:“我们要走啦,一定要跟紧哦。不然会受伤的呢。”盗怨主人立刻跟上楠的步伐,脱离阿大的双手,像狗狗一样忠诚的跟随,和他一起无目的的走在走廊上。楠到处走,看似有规律的摆弄着什么。
盗怨主人听到阿大无数句问候,敬业的小船员没有因为她的不理睬而停止问候关心,他深知妹妹总是不爱理睬自己,但是总能接受自己的话,至少石榴是这么说的。盗怨主人把目光分给路过的每一个物件,哪怕是破碎的灯,她想用最简单的方法沉默地告诉阿大,可惜对方完全没有注意。
略显黑暗的走廊让人看得有些恍惚,似乎即将走进一个新世界,这些黑暗只不过是一个缓冲。灯光中蕴藏着所不为人知的未来,或许是可能性,它们点亮了光,指引着**和疯狂慢慢前进,光背后的黑色只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兴奋剂。光下两极分化的人充满着希望,走到他的目的地前。
“你怎么来这了?”盗怨主人抢先在阿大前发声。面对弟弟的尸体,楠轻笑了一下,近乎自言自语道:“我的故事早已写完。你也是……必须牺牲的一环,对吧?”
“喂,你别无视我!”“楠先生需要阿大的帮助吗?”阿大对着楠的背后眨眨眼,打断盗怨主人的怨气,妹妹乖乖闭嘴。仿佛只有在这种时刻,自由发泄的情绪才会收敛——因为它用尚未缺失的野性直觉发现了危险。
“躲起来!”
仅在一瞬间,直觉驱使孩童行动,想要在危险靠近之前保全自身与周围。不过很可惜,直觉没有超过爆发的危险。楠转过身,用设计好的行动路线流利拉过阿大,刺眼的火光与灼热的风映在他黄色的瞳孔里。盗怨主人还看见了她愤怒的双眼,她意识到她的行动慢于对方的算计,野性直觉再次改变行为与目标。
“真乖,我现在可需要你了呢。”
“给我、适可而止!”
爆炸淹没直觉瞬间设计出的规划,仿佛能消除时间的闪光吞噬空间与时间,将三人的存在短暂定格在轮船上,又在轮船爆炸后归于正轨。
楠踩着热浪与恰到好处的碎片将自己和阿大送出游轮,随后重重砸在海面上。“放心哦,她不会有事的。”楠直起身子,将目光送去不远处仿佛是被海面打湿翅膀而无法振翅高飞的巨大石雕信天翁。他安慰着说:“大海的子嗣不会被大海的造物所伤害呀。”
连环的火花在空中绽放出别样的风光,包含着他人的期待和怒意的火红色花朵盛开在湛蓝的背景板上,隐藏在灼热之中的枝桠包裹着更加炽热的愤怒,紧紧压缩所剩无几的安全。枝桠不断突破海面填补上烧焦的同伴,它们前赴后继的缓缓匍匐在焦枯的尸体上,挡住内部恼怒的双眼。
火焰不停侵扰安全区域,枝桠奋力填补空缺,勉强赶上燃烧的速度。游轮最后存在的痕迹也随着枝桠埋没火焰而消失,两朵待放的花蕾静静蜷缩在枝桠之中,仿佛是在等待命令,等待着含苞怒放的那一瞬间,是怒还是希望,无人可知。
“妹妹!阿大要照顾、保护——?”阿大戛然而止,盲目地看向远处,显然阿大无法一下子适应完全的黑暗,那彻底的、毫无保留的世界。阿大似乎从中感受到了不属于他的情感。是恐惧,是惊慌,还是呆滞?难道是混杂在一起的复杂情绪?阿大不知道,此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立足于哪里,只是如同放飞意识般的看向远处,想从仿佛毁于炎热又坠入深海而诞生黑暗中寻得色彩。但是他做不到,怎么样也做不到。
于是阿大下意识寻求认可,却用轻不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说道:“楠先生……阿大看不见了?”或许是意识到这份自我怀疑,阿大主动向楠先生道歉。“对不起,楠先生,阿大帮不了楠先生了……”阿大还有些恍惚,他想尽力控制声音的颤抖,给乘客带来安全感,可惜不如他所愿。
“这里是游轮的终点对吧,小船员?”楠毫不在意问呆呆的阿大,又慢慢解释道,“你想,乘客还在这里,你的责任还没有结束呢。现在告诉我,我们的终点在哪里?”
阿大遗憾地望向他认为盗怨主人在的方向,下一刻仿佛是刻在心中、脑中的指令占据思维,绝对正确的答案回答了阿大他最需要服从的任务。“根据船长给阿大的小本子,这次游轮的目的地是祭坛。”小船员兴致勃勃的复读船长的命令,就像是他在游轮上的每一天。他用最稚嫩活泼的声音一板一眼的宣布道:“见证大海的情感。”
语闭,海面顷刻间被分成两半,卷起的海浪成为道路两侧的墙壁,拍浪者们潜藏在厚实的墙壁之间,黯淡的双眼紧盯两人。
如此别致的欢迎灯渲染起诡异的气氛,楠读出威胁的目光,转而无视它们,又拉起阿大的手,轻飘飘地说道:“不要怕,马上就要到了呢。”楠抱起阿大。“你当然可以帮助我了。”
只要在它们赶来之前献祭成功。楠对自己的内心说道,亵渎大海将会失去争夺权。
“真的吗?”阿大的声音听起来激动又开心。“阿大真的还可以帮助楠先生吗?阿大一定会做到最好的!”
楠熟练地拍打小男孩的背部,笑道:“是啊。”有一瞬间,他想起了一个只存在于过去的时刻——他拒绝了对方提议。闪现的画面让他措手不及,于是楠顿了一下,随后完美隐藏情绪的破绽,轻轻松松做出截然不同的答案:“对呢,要做到最好。”
楼梯通向海底,却越来越明朗。楠脚步急促,没有心情通过透明的墙去看周围难得一遇又诡谲且瑰丽的海底。透明到仿佛不存在的灯塔水母无法吸引他的兴趣,宛如拥有一颗火红心脏的冰海天使未能抓住他的视线,附肢如叶片又如翼般优雅摇曳游动的叶海龙难于分散他的注意。
道路不算漫长,每一步却是更加沉重。仿佛每踏足一层,便能从光芒背后的黑暗中夺取他的罪罚。是那日聚光灯下的妥协,还是那夜护在身后的感情,亦或是不择手段的日日夜夜。
他坚定他的未来,他将决定他的未来。楠早就把一切的可能性、所有的不确定性展示在眼前。古籍对于未来的阐述、大海的子嗣对于大海的一切理解,哪怕是在自己被冠以罪人的母亲曾经告诉自己的遗言。只要打开柜子的门,他便能看到所有的推测:如何开始、道具在哪、分歧在哪……他不知道哪条路能通往成功,他没有预知的天赋,但是就算无限接近于零也是不可忽视的选择。
或许盗怨主人说的不断轮回是假的,可楠会无条件相信是真的。或许不同时间线的他选择了相同的道路,可总有一次他会在正确的时间里,选择正确的道路和结局。或许不知的真心不属于他?
楠不会接受这种可能,他会亲自摧毁。
阿大安稳坐在他的怀里,即使身处黑暗却依旧感到安心,路上感觉不到颠簸,阿大能意识到楠先生将自己放下。于是阿大问道:“楠先生以前抱过小孩子吗?阿大感觉楠先生很熟练。”
“抱过哦。”楠先生这次回答的很干脆,“那个时候他就比我小三岁呢……不用管我的事。”
“可是阿大感觉楠先生有些伤神,阿大很担心楠先生。”阿大想要牵住楠先生的手,给他一点实质性的安慰,不过楠先生快速远离了自己。“要好好待在这里哦,乖孩子。”
“楠先生?”阿大试探性地询问,答案却是一阵刺耳的吟诵。
并不是楠先生的声音,阿大知道是大海的呼唤。大海没有在和自己说话,这只是它和无尽之海的回忆。
“机器人匍匐在黑暗的海底,倾泻家漫步在海面,搁浅者着陆水边,愚人的歌声回响天际,拍浪者追逐你。无尽之海,请你告诉我,如何降下惩罚,用你最纯粹的判断告诉我危机何在。”声音突然一顿,仿佛记忆中的大海看向阿大,用温柔的声音说:“我的孩子,你不该在此。为何要如此坚定,为何要如此忠诚,为何不做出质疑。”
阿大说不出话,也不知道如何作出回答。
“我的孩子,你没有变。回去吧,愿黑暗能让你得出不一样的答案,大海并不是你的唯一,你并不是无尽之海。”大海的声音宛如回荡水中,或许是阿大本就溺于水中,又或许是黑暗将言语淹没。阿大尝试伸出手勾到大海,下一刻冰凉的触感传来,仿佛是大海主动握住了阿大,想要带着他走向可能性面前。
阿大听到大海对自己说:“放肆去玩,我不会强迫你。相信我们会以新的姿态相见,我的孩子。”脸颊有轻轻的碰触感,那是温柔的水源,就像是最初碰触这海水的感受——安心、包含爱意。“我会永远爱你。”
汹涌的海浪将它们冲散,阿大再也听不到水中温柔的声音,只有绝对的力量与空洞的回声荡漾在漆黑一片的世界中。不熟练的歌声随波涛化开,三段过后嘈杂的不和谐音砸入水底。水开始躁动,它们汇聚成锋利的剃刀,隔开每一个音符与拼音,束缚声音的传播,扼住它的来源。
水认为那是危险,是威胁,是罪孽。那,拍浪者会以海水为媒介清除一切隐患。
微小的缝隙中流出细细涓流,顺着墙壁的轮廓缓缓流向地面,拍浪者顺水而出,就在瞬间解放原本的身形,精准抓取目标,如同鲨鱼捕食。
对方没有抗衡的实力,甚至没有心思。守护者们擒住楠,那头如水般流淌的长发落在地面,和涓涓细流混在一起,他用力将头抬起一点,用黄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祭祀台,期待着一切顺他而来。
造物主碰碰一旁焦躁的万岁爷,随后揶揄地看向救世主。“您的祭祀歌唱得很好听。虽然有些无法避免的瑕疵,但对于您来说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天赋。”救世主夸奖道,“毕竟这是愚人的歌。能活着离开圣地的愚人只有此心。”它问,“是此心向您传授的吗?”
楠愣了一下,下意识询问:“……此心?”他一时间难以将这个名字和教自己唱歌的妈妈联系起来——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早早被处死的妈妈叫什么名字,仿佛妈妈从未拥有过名字。“我不知道……妈妈的名字。”他的语气充满遗憾,又在转瞬之间恢复挑衅,“怎么了?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吗?”救世主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反而宽慰道:“冒昧打扰,我本以为会有此心的消息。不用担心,即使您不认识此心我们也不会对您做出出格的举动。”
造物主笑着来到救世主身边,笑道:“咱就说此心已经死了,怎么会有愚人活着离开圣地。话说过来——”它居高临下的看向被压制在地上的楠,宣布道,“这可是歌声外泄。”
“此乃大罪。必须严查。抓捕泄露。消息的叛。徒任务又。多了难搞。”一直严肃擒拿楠的万岁爷接过话语,手中的力道不断加重。“万岁爷要不再去练练口语发音?咱听着有些难分辨。”造物主拍拍不服气的万岁爷,又和救世主搭话。
“停下了?”造物主说,“真不派点拍浪者?”
救世主摇摇头,说:“目前没有发现任何情况,一旦歌声停止,祭祀就会暂停。我们不能让残缺的情感回到大海,我相信首领很快就会——”
造物主很快质疑道:“此心难道不会骗你吗,小伙子?”
救世主犹豫了一下,说:“我觉得不——”
“该死的东西!你竟然、欺骗我!抛下我!给我下地狱去!”拍浪者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声淹没,砸落的海水宛如千军过野、万马咆哮,源源不断的水源凶猛的冲刷着地面。溅出的大量水花如子弹袭击在场者的肢体,顷刻间占据一方天地,混乱的局面让所有目光聚集在踏在水面之上的幕后主使。
“盗怨主人。”救世主说出她的名字,它所学到的礼仪不允许它动用更多的情绪,或许这就是这四个字融化水中的原因。
拍浪者可以轻易在水中活动,也可以看到祭祀之地被洪水轻易破坏,碎片被卷入冰冷的水中,跟随漩涡急促旋转,在碰撞中更加支离破碎,而洪水不愿停止,似乎要撞破空间。沉睡之人陷入水底,被守护者抱起。
“小妞,别胡闹!”
“你们是一伙的吧!为什么都要欺负我!”她紧握着水刀,紧盯着盘踞着一席之地的拍浪者的方向。
“喂!啧,你还是挨点揍好……那些机械人怎么不——算了,它们也不会教育你。先回避,再防御!快!”造物主嚷道,“先不要管他,咱们有的是机会,给咱去保护需要保护的!”
洪水瞬间扬起,突破空间,撕裂海面,飞升的海浪几乎遮盖视线,以瞬间之势绽开,袭向周围所有存在之物,喷涌的洪水一次又一次啃噬接触到的所有生物,一阵阵冲击声散发出猛兽的愤怒与胁迫,誓要把阻碍之物吞下,湍急的水流冲刷安定,倾诉它的怒火,倾泻它的不甘,倾倒它的破坏。连续不断的奔跑中猛地被碧蓝透彻的海水端起,又被包裹,洪水翻涌,挣扎着想要突破桎梏。新一轮的洪水再次涌起,相对的海水也升起,两股海浪相持不下,不断冲击对方。
拍浪者从海水中显身,踏着浪花冲向洪水,聚集周围澎湃的海水形成标枪,一根又一根,飞向目标,将它牢牢钉死在原地。洪水持续呼啸,仿佛要震碎天空,而愈加汹涌的波涛起伏刷断碧蓝的标枪,但拍浪者没有退缩,它们重新聚集一滴一滴的海水,以自身为锁链,牵引海水围绕狂嗥的洪水,又缩小范围,将洪水猛兽制约。
被刷下的海水飞至生物周围,保护其不被洪水袭击,一颗颗萌芽因此有了瞬发的机会。枝桠沿着流水的方向生长,追逐洪水与幕后主使,随后紧紧抓住盛怒的孩子,拉扯它坠地,溅起的水花飞向天际,却被太阳拒绝从而蒸发。
“气势不错嘛。”楠敲敲枝桠,随后它们如花瓣绽开,露出凶悍又脆弱的内里。“我控制它们还挺有一套的呢,她一定……会回来。”
“明明是我教给你的!该死的,消除记忆真是麻烦,听不到第二句感谢。”盗怨主人突然跳起,刺向楠的肩膀,血与水相融,量谁都可以清晰地看到血在水中肆意的舞蹈。楠轻笑,身子凑向前,似乎并不在意它穿过□□,他说:“没有礼貌,都不打声招呼呢。不过没关系,想要对方死就不要给任何提示哦。”
“你这个、混蛋!”盗怨主人瞪着楠,紧皱眉头,双手不断用力,发泄着全部的怒火。“我要你——”
“要动手不需要多言。”楠打断盗怨主人的言语,一手抓住她的双手,用力刺向自己,教导道,“记住了,这可是我教给你的。”
血液被布料吸收,给暗蓝色的外套渲染上危机四伏的颜色,源源不断的红色接着往下,落到更多它本来够不到的地方。激动、满足,仿佛卸下一切的肆意洒脱、仿佛拥有所有的欢喜雀跃,混杂的情感与红色交织,却无法与海水融合,它们只是如同水滴落在地面,如同止步于幸福的脚步。
凝固的血液与回流的道路编织成新王的加冕服,绚烂到独树一帜的红色引来专属于它的守卫——长吻银鲛,体延长侧扁的身体在几乎暗淡无光的海面之下,用小鱼群不经意间的逃窜与消失旁侧敲击自己的存在。
盗怨主人在楠失神的瞬间拔出小刀,再次用力刺向他的臂膀。可惜血液不再流淌,仿佛固定在温暖的体内,已然成为了身体内部不可或缺的肢体,就像是大海永远不会失去它的水滴。水总会换一种方式回归。
“你……”盗怨主人再次拔出小刀,挑逗的说道,“成王了?好稀奇……”
楠担惊受怕地回头,看向远处那颗含苞欲放的枝桠花蕾,枯黄的颜色似乎在噤声诉说着生命的流逝,嘲笑着他的失意,掐死曾经的希望。“不——”
“有没有觉得……一切都已经结束?”
锋利到几乎要破音的沙哑声音传到楠的耳边,他看到海面的微微骚动,回头,只见盗怨主人背对自己,刀指奔涌的海浪与拍浪者。海浪高墙泛起白色,气势汹汹向他们袭来,海浪带动所有海水的跟随,就连云彩与空气也被海浪卷起,加入浩荡的保卫战。
但是楠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他本应该听到海水磅礴的呼啸声,那样的声音应该会让他感到恐慌。或许他应该听到拍浪者们激昂的言语,那样的气势应该会让他感到敬畏。
“你在犹豫?”唯一的声音说,“你已成王,你心爱的女人因为你死了……想要获得你想要的一切,你知道你该怎么做。”声音破碎不堪,仿佛癫狂与丧心早已与它们融为一体,深深刻在灵魂深处、骨骼之中;声音朦胧不清,似乎自海底之下传来,被黑暗包裹,被大海囚禁;声音沙哑有力,如同它们坚定的信念,诞生于**、渴望。
盗怨主人在尽力替楠阻挡拍浪者的袭来,她似乎在期待故事的延续,中暗红色的小辫子在风中飘逸。似乎这让楠有足够的时间去重启思考——他接下来要去实施什么计划——为了挽回她。
“没错……要挽回她。需要做一个最重要的事,就在此时此刻。”
不,这必须从长计议。楠本想捣乱根据盗怨主人所叙述的其中一个结局,只要亵渎了大海,便知只会留下一个王位争夺者。可是大海选择了他,难道需要再一次亵渎它吗?
“这太麻烦了。别让陆地上的计划和思维绑架行为,需要的不过是第一个想到的念头。亵渎太过漫长,还有一个办法。”
我不知道大海有多神秘莫测,我担当不起任何的意外和差错。我需要再想一个周全的、精密的……那样时间来不及。难道、难道……
“没有错,去杀了它,杀了大海。听着,准没错,朋友。最初的、最原始的想法,肆意发挥本能,无需隐藏。大海也是遵从了本性,**才是本能。”声音从不使用人称,仿佛所有人都会自动跟随声音的言语,理解它的意识,回归最初的本性。“生命会流失。想得没错,只要杀了决定者,一切都会所愿。大海正在正大光明的看笑话,光芒如此耀眼,可惜它幕后主使。如果大海没有选择,便会获得想要的一切。说,杀了大海,杀了大海,杀了大海……”
声音从不认为它的教育会失败,至少它教育那位大海的子嗣无人会阻拦,而现在,它成功了。
楠的双眼看向天空中的太阳,刺眼的光芒仿佛要融化他的双眼。太阳也是一只眼睛,一直永不融化,永远见证的眼睛。
“……会是吗?”楠自嘲地笑了一下,“会有拍浪者,拯救你吗?”
他要杀死大海,他要赌一把。
“我们的王、将带领道路!”声音随着楠越发着迷而破音,这道发令般的激动音撼动海底,机械人们突破牢笼,划破海水,撕裂海面,横冲直撞,冲向暗道不妙的拍浪者。
盗怨主人撅嘴,摆脱万岁爷的追捕,小跑到楠身边嘟囔道:“还不是被教育了,现在我们是同类了。”她伸出手想要拍拍楠的手臂以示友好,没曾想却被他反手拍开。“你做什么!”盗怨主人一巴掌打在他的小臂上,随后被直接推倒在地,她满汉怨恨的看向楠,却一言不发。
“滚开……我们,不需要你。”
“你说——”盗怨主人快速爬起,不过海面之下的长吻银鲛掀起波涛,将她与待宰的鱼群冲向高处,坠入海中,一口吞下。幸运的是,大海的子嗣不会吞噬,只会体验被深渊吞噬前的恐惧和被无视的失神落魄。“混蛋……混蛋……”盗怨主人咒骂着,她不知道应该骂谁,是称王的楠?处处和她作对、嫌弃她的拍浪者?从有记忆起就教育自己的机械人?还是自己?她不知道,她只能默默落泪,泪水混入海水,宛如她从未落泪,从未失去过一切,也从未获得过一切。她只在最初,被迫接受了一切。
海水不断翻涌,机械人搅动着原本温驯的海,疯狂的本能驱使它们的躯壳突破大海,攀爬海浪,猎取太阳。耳边回荡来自海面之下、阵阵轻微的啼叫,那不过是它们冲向太阳与敌人的催促声。拍浪者狡猾又纠缠不休,守护的巨浪阻止它们前进,便用尖锐的指甲划破巨浪,撕裂□□。一步一步,只为拥有、夺取、占有它们想要的东西。现在那东西就在眼前、身下——那便是大海。
“杀死……大海……”机械人倾巢出动,叠成海浪,狂野地向拍浪者挥洒着它们的痴心。
“请各位尽力阻止敌方,如有重伤务必立刻撤退。”救世主微微皱眉,“造物主,我们的人手不足。”
“先硬着头皮上。首领会回来的,从海底。鲸鱼的歌声已经传来了,伙计。”说罢,造物主领导一批拍浪者包夹机械人。刹时海面被轻轻扶起,海水依附鲸鱼的躯体飞跃,扑向机械人,鲸尾掀起又一阵海浪,裹挟机械人让它们再度回归海面之下。鲸鱼的啼叫悠长空灵,海面泛起阵阵涟漪,却又震撼机械人内心的空荡黑暗,可惜无法唤醒被填满的内心。
大海正在注视着自己。他听不见外界,只好与心声作伴。
太阳若是大海,楠只能掷向太阳,让它降落。火药不足以波及太阳,他只能用矛刺向太阳。若那是大海,或许不会有足以融化太阳的热量,只要他力道足够,便能使太阳落下。但只是如果,而这场杀死大海的机会,从一开始便只有“如果”。
机械人如他所想呈上一把尖锐的矛,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矛。
“杀死……大海……”
于是楠握住矛,唯一完好无损的手在微微发抖,是害怕?还是激动?楠暂且不想确认,右肩膀的痛楚使他格外清醒,他直勾勾看着太阳,随后迈出第一步。
他没有选择。
新王的子民们顺延王的所求所需而肆意前行,圣令让它们更加亢奋狂躁,一次又一次的扑向海浪,扑向敌人,扑向一切身前的物体。
“咱们要注意了!那些丧心病狂的东西又要来了……”造物主指挥着一半拍浪者,救世主也在有条不紊的只会剩下的族人们。“机械人在掩护。”救世主看向楠。这位属于机械人的新王紧握武器,怔怔地看向天空。“首领不可能一直帮助咱们,他还太小,咱们还需要一位大海的子嗣。看来要擒贼先擒王——赌一把,救世主。”
两位拍浪者用眼神表达了祝贺,随后一方继续投入指挥,另一方潜入海底寻找捕猎的机会。
浑浊的洪水自脚底蔓延,跟随王前进的脚步慢慢抬高,它在不断翻涌,不断卷向太阳的方向,宛如谁人激荡的灵魂,谁人激动的呼吸,谁人紧张的思绪。王开始奔跑,冲向眼中唯一的目标,安稳的太阳仿佛是一颗不断跳动的脆弱心脏,似乎只需要轻轻一碰,愿望与未来便会以流水般涌出,王将溺于滔滔美好之中,甘心于他的结局。
于是王紧握矛,洪水正如他心意节节靠近天空,迫近太阳,濒临希望。不断奔跑,不断把杂念丢弃脑后,不断让视线里只剩下太阳的模样,随后——
“给咱!下来!”
阶梯被右侧的海水柱冲破,王开始坠落,可他依旧听不到任何声音,唯有寂静,寂静到仿佛时间暂停,仿佛只有他的世界。王的内心在世界里宣布:让这阻碍被他人牵制。
“这是啥——枝桠?盗怨主人!你为什么——”
“这不是你们想看到的吗?混蛋……”
“请支援造物主,我们立刻行动!”
现在该如何?王瞬间做出了决定。他只需要一个冲击力和一个巨物破海而出的力量。所以王扔下了最后的火药,它将在几秒后为王真正的坠落献上最盛大、最喧闹的礼物。
火药爆炸,气浪让楠再次飞向太阳。而那只长吻银鲛撞碎屏障,引领机械人再次冲锋,深海巨物的力量不容抗拒,它掀起周围的反抗者,将它们置入大海,又把头高高昂起,托起王的道路,成为王坠落的最后一块碎片。
王踩着深海巨物用力空中起跳,紧盯着辉煌的太阳——这颗悦动的心脏,此刻脑中只剩下广阔的天空,只剩下王与它,只剩下它闭眼的画面。王用尽全身力气掷出手中的矛,坠落中他看见矛猛向太阳刺去,仿佛就只差一次完整呼吸的距离。
吸气。
随后那只鲸鱼冲出,矛紧紧刺入它的肉身,额头的电缆痛苦的蠕动着,鲸啼于空中绽放,阳光更加温柔,仿佛在安抚它的痛楚。
呼气。
矛随着鲸鱼的落下而沉入海底,此刻飘柔的轻纱鱼鳍如有千斤重,带沉大部分机械人回到黑暗的囚笼。机械人发出沙哑的音节,不成字音的嚎叫落入海底之下,仿佛在渴求,仿佛在挣扎,仿佛在,寻找,仿佛王还会将它们重返海面。
可惜,长吻银鲛出水即死。
尸身同样坠落海底,溅起的海浪击落拍浪者,庞大的身躯压制拍浪者,一同进入海底。
楠坠落在花蕾边,枝桠不断蠕动,隐隐待放。不过他再也没有力气前进,再怎么用力伸出手,也只能触摸到枝桠的一角。
一切在几分钟内尘埃落定,被几乎袖手旁观的大海的子嗣见证。盗怨主人感受着阵阵咸风吹来的痛苦与**,静看空余自己的海面。海风越加猛烈,她知道原因,于是看向风来的方向。
“……十六石榴。”
审判者自远方而来,金花盛开在绣花剪刀上,又在下一瞬间划破自己的手臂,它的主人用埋怨的双眼怒视她。“盗怨主人,你为什么不帮助它们?”十六石榴紧握剪刀,压低声音质问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我不想做。我的直觉告诉我,就这样看着它们。”
审判者再次举起绣花剪刀,逼近罪人的脖颈,继续质问道:“你不该是这样的人,真是令人失望。”只是再靠近一点,审判者似乎没有下定决心降下惩罚,于是继续说服自己。“盗怨主人,你擅自逃离,不履行自己的任务,对规则视若无睹,迫害拍浪者,罪不可赦。我将剪断罪孽,早日悔改……罪人。”
十六石榴收起剪刀,又将它打开,做出将要把盗怨主人一刀两断的姿势,却停在倒数第二步,随后愣神。金花顺着剪口蔓延到盗怨主人的身上,缠绕她的身体,从手指到手臂,再到脖子,最后停留在脸颊,金叶抹去眼泪。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问,“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十六石榴抿唇,不知道如何作答,心中的柔软仿佛被击中。
“明明、明明一直都是它们在教育我……只有机械人们会告诉我,直觉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谁都不在……你也不在,平时却还要装作关心我的样子……凭什么……”盗怨主人瞪着十六石榴,哭道,“为什么只有我出生在海底之下?为什么我一定是机械人的首领?为什么不问我愿不愿意?你们都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关心我……你也是!十六石榴!你这个、混蛋……我要、我要杀了你……”
干净利落的剪刀合拢。
女孩满是怒意与不甘的泪眼还在眼前,就在下一秒随着呼吸散去。大海的子嗣无法被彻底审判,它们会从诞生之地结束拥有痛感和记忆的噩梦。盗怨主人和自己迟早会再见。
“妹妹——不,盗怨主人是……罪人……”十六石榴放下视线,注视绣花剪刀。自己没有做错,为何感到悲伤与痛苦?十六石榴相信自己的关心与对大海的忠诚一样真实。可盗怨主人必定与她站在对立面,为何恻隐之心会在内心萌芽?
有物体反射阳光碰触自己的木屐。十六石榴看向鞋边,随后蹲下抱起它。
“瑞普斯科女士……您……”十六石榴摸索水晶球,如同她还未去世时如母亲般安抚她和哥哥妹妹。“感谢您的安慰……没事的,我会找到解释的方法,我……谁都不会抛弃。”
水晶球散散发光,十六石榴恍惚中又听到瑞普斯科女士的声音,沙漏又到了重置的时刻。而她和过去一样,为所有不正确的事物做出专属于它们的结尾。
“思绪向下潜入海底,
过去与未来在黑暗中彷徨,
请不要无视呼喊与不甘,
即使已经被这片大海,
决定了命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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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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