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狗妃被吃了

苍夜正专注地修剪着一盆青松盆景,银剪过处,枝叶簌簌而落。晨光透过窗棂,在他玄色的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云法悄步而入,躬身禀报:“尊上,青绵求见。”

苍夜轻哼一声,手中银剪未停:“这么早来,准没好事。”

云法垂首低眉:“联姻之事本就艰难,尊上早该料到。”

“本尊从未抱太大希望。”苍夜抬手剪去一枝横斜的杂枝,“一只瞻前顾后的小绵羊,果然成不了事。”

云法沉吟片刻,试探着问:“既然如此,是否该将此重任交由他人?”

“易主?”苍夜终于放下银剪,抬眼看向云法。那双凤眸中寒光乍现,“那你觉得,交给谁更合适?”

“这......”

“当年命你们八大护法去林家,你们连他们家的大门都进不去。”苍夜语气渐冷,指尖轻叩案几,发出规律的轻响。

云法的头垂得更低了:“尊上明鉴,林府有股诡异力量相护,我们八人合力竟也难以突破。再者……再者……”他喉结滚动,后面的话似是被什么堵住了,终是没能说出口。

“说!”苍夜不耐地喝道,指节重重叩在案上。他向来最厌手下人说话吞吞吐吐。

“再者……若真得手了,日后仙子知晓真相,必定恨您入骨!”云法硬着头皮道。

“恨又如何?”苍夜轻笑一声,指尖掠过案上白玉镇纸,“我不介意她的爱里掺着恨。爱恨交织,才最是刻骨铭心。”

“那尊上的意思是……”云法问得小心翼翼。

苍夜并未直接回答,反而垂眸欣赏起刚修剪好的盆栽:“这盆百日媚兰,是本尊耗费百年心血培育,世间仅此一株。”他指尖轻抚过娇艳欲滴的花瓣,“你觉得如何?”

“尊上亲手培育的花,”云法躬身应道,“自然是世间无双的珍品。”

苍夜唇角微扬:“既然小绵羊非要见本尊,那便让她进来罢。”

云法躬身退下后,殿内只余苍夜一人。他指尖轻抚过媚兰娇艳的花瓣,低语如叹:“是最好的,也是最毒的……恰如人心。”

不多时,云法引着青绵入内。听着她急切说明来龙去脉,苍夜却始终神色平静,仿佛早已知晓一切。

青绵暗自诧异:眼前这从容不迫的男子,与那日急切求娶林姐姐的狼,简直判若两人。为何今日如此波澜不惊?

“眼下该如何是好?林姐姐对您亦是朝思暮想,可是……”她语带犹豫。

苍夜并未回答,只拈起一段刚剪下的花枝。指尖稍一用力,媚兰断处渗出幽蓝汁液,一滴滴落入白玉小瓶中,诡艳而危险。

青绵柳眉倒竖,嗔怒道:“你倒是说句话呀!平日不是自称神通广大么?如今倒畏首畏尾起来?我看你根本不是什么神兽,不过是只知欺凌弱小的豺狼之辈!”

“放肆!竟敢对尊上口出狂言!”木法倏然现身,衣袂带风,厉声呵斥。

“尊上?那是你的尊上,与我何干!”青绵反唇相讥,毫无惧色。

“区区一头绵羊,不过是尊上席间之食,也敢在此叫嚣!”木法冷笑。

“你也不过是株草木,论资排辈,尚不及我盘中餐呢!”青绵毫不相让,语带讥诮。

“你……”木法气结,面色铁青,却碍于苍夜在场,只得强压怒火,指节捏得发白。

苍夜闻言纵声长笑,声震梁宇:“哈哈哈!小绵羊这话倒是不错,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他人盘中餐罢了!”

木法面色青白交错,趋步凑至苍夜耳畔低语:“尊上,这羔羊实在太过猖狂!不如就依河法所言,何必固守那三年之约?每日取血供养,岂不......”

苍夜唇角噙着一丝莫测的笑意,指尖轻抚玉瓶:“不急。”他眼波流转间似有幽光闪烁,“好戏,总要慢慢唱才有趣。”

见二人附耳低语,青绵心头火起,正欲发作,忽闻腹中传来一阵轻鸣。她这才想起自己已近一日未曾进食。自清晨匆匆赶往林府,又从杏花村疾行折返齐府,几十里奔波早已令她饥肠辘辘,倦意沉沉。

“怎的?莫非本尊养的那只雪翎信鸽,竟叫你偷偷吃了不成?怎听得它在你这小肚子里咕咕唤我?”苍夜挑眉看来,语带戏谑。

“我为你的事奔波整日,粒米未进!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自个儿唱起空城计了!”青绵揉着腹部,语带委屈,眼角却忍不住瞟向案上果盘。

苍夜闻言,眸光微动,心底竟泛起一丝极淡的涟漪——这傻绵羊,倒是一片赤诚!

“木法,吩咐丫鬟备些素膳来。”夜淡淡吩咐道。

见木法虽面色不豫却仍领命而去,青绵心中稍慰。

这狼虽处处利用她,倒还记得她喜食素的习惯,总算存着几分细心。

不多时,佳肴满案。青绵再也顾不得仪态,执箸大嚼,吃得两腮鼓胀,全无往日端庄之姿。

木法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连苍夜也微显讶异——这般吃相,与平日那只怯生生的小绵羊简直判若两人。

“慢些用,膳房还有的是。”苍夜执起玉勺,亲自盛了碗百合羹递到她面前,“先喝口汤顺一顺。”

青绵接过来便仰首饮尽,袖口沾了汤渍也浑然不觉。

“嗯!这汤真好喝!”她眼睛一亮,将空碗推回去,“再给我盛一碗吧!”

苍夜又盛了一碗递过去,青绵接过便大口喝起来。热汤入腹,她只觉周身暖融,忍不住暗想:若这狼能一直这般俊美体贴,林姐姐嫁了他倒真是桩福气!

“这狗肉汤是云法亲手熬制的,他烹的汤羹,本尊向来喜欢。”

苍夜话音未落,青绵“噗”地将满口热汤尽数喷出。“狗肉汤?这是……这是苍黄的?”她双眸圆睁,指尖发颤。

“哪能真用你送来的那只?”苍夜轻笑一声,眼底却掠过一丝戏谑,“你带来那只,昨日便已连骨带肉吃尽了。

不过是本尊觉着滋味甚好,今日又命人新宰了一只。”他执勺轻搅汤盅,语气悠然,“眼下,也就只剩这锅汤了。”

青绵眼前一黑,几乎气晕过去……

半晌,青绵踉跄着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她浑身颤得如风中残叶,猛地端起那碗狗肉汤尽数泼向苍夜:“背信弃义之徒!当初明明立下誓言,若我助你求娶林姐姐,便放过苍黄!果真是豺狼心性……难怪林姐姐始终不愿应你,原是你根本配她不上!”

浓汤顺着苍夜玄黑衣襟淋漓而下,他却纹丝不动,连眉梢都未曾挑动分毫。青绵气得浑身发颤,泪珠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放肆!”木法怒斥一声,当即欲出手惩戒,却被苍夜抬手阻下。

“退下。”苍夜声调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木法躬身领命,瞬息间隐去身形。殿内顿时只余二人相对,空气凝重得仿佛冻结。

“你说是我害了那狗,可曾细想过它因何而死?”苍夜凝视着青绵,玄袖轻拂去衣襟汤渍,语气沉静如深潭,“你这小羊羔,心里应当比谁都明白。”

“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亲手害了它不成?”青绵猛地抬头,眼中泪光犹存。

“你既口口声声说我与它同宗同源,可知何为狼?”苍夜向前一步,眼底掠过一丝暗芒,“我不过是要你看清——狼与狗,从来都是殊途!”

青绵嗤笑:“我当然知道!狗性温良,知恩重义;而狼——”她咬唇冷笑,“凶残暴戾,忘恩负义!”

“既知如此,”苍夜唇角微扬,声音却陡然转冷,“为何还要将它送来狼穴?岂非你亲手将它推入死局?”

“我……我怎知你竟连同类都不放过!”

苍夜猛然出手,五指如铁钳般扣住青绵的咽喉,眼中寒芒骤现:“若再敢将本尊与牲畜相提并论,我便屠尽天下犬类!”

青绵呼吸艰难,却仍倔强地瞪视着他,从齿缝间挤出话语:“你杀啊……杀尽了,我们人类自会再将狼驯化成狗。这世上有多少狼,就会有多少狗!”

苍夜眼中陡然泛起骇人绿光,面容逐渐扭曲变形,獠牙毕露,狼首狰狞地逼近她颈间……

青绵紧闭双眼,等待致命一击。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颈间的钳制反而骤然松开。她颤巍巍睁眼,只见苍夜已恢复俊美面容,方才的滔天怒意竟消散无踪,唯余眼底一抹难以捉摸的幽深。

“你轮回百世,容颜如故,这一世却让本尊觉出不同。”苍夜缓缓道,“上一世你不过是个寻常小尼,临死前才知晓自己身世,眸中唯余惊惶。与方才敢同我抗衡的模样,判若两人。如今看来,入世后的你,反倒比超脱红尘时更多了几分胆魄。”

“胆魄有何用处?横竖……终归是要落入你的腹中。”青绵别过脸去,声音里带着涩意。

“这样的你,”苍夜低笑一声,“倒比从前有趣得多。”

“残忍至此!竟以他人苦痛为乐事!”

“莫要说得自己那般可怜,”苍夜眸光微沉,“你不是也将本尊羞辱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普天之下,谁敢将我与犬类相较!”

“狗又如何?它们从不似你这般凶残,至少懂得与人类和睦共处。它们比你,更配得上这副人形!”青绵毫不退让,眼中燃着倔强的火焰。

“狗之所以为狗,不过摇尾乞怜,靠为人看家护院换口残羹冷炙罢了,与街边乞儿有何分别?”苍夜语带轻蔑,唇角勾起一丝冷嘲。

青绵却忽地冷笑:“方才这番话,若让你那拼死效命的八大护法听了去,不知他们心中……该作何感想?”

苍夜蓦然语塞,竟一时难以反驳。他凝视着眼前这只浑身是胆的小羊,心底竟悄然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这般犀利的词锋,倒真是他未曾料到的。

苍夜缓步走近,伸手轻掐她的脸颊笑道:“好了小绵羊,这次便算你赢。”

青绵霎时红云浮面。虽知眼前这绝色男子实为凶狼,但那指尖触及之处的温热,却让她莫名心慌意乱。

苍夜瞧见她耳根透红,不由嗤笑:“人族女子当真麻烦,不过碰下脸颊就红过三春桃花。你们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女授受不亲?照这般看来,你倒是将本尊当作凡间男子了。”

“你岂配与人间男子相比?”青绵强自镇定地反驳,“世间男子若对女子行越礼之事,自当终身相护。谁知你们狼族……会如何始乱终弃?”话音未落她便悔极了——这没由来的话,或许……只是想替林姐姐问个明白。

“我们狼族对待情爱,远比人族更为忠贞不渝。”苍夜神色凛然,眸光如凝霜雪。

“净会夸口……”

“为何质疑本尊?”

“邻家那只黄狗能让全村母狗怀崽,却从不见它好生照料任何一窝!”

话音刚落,青绵便心知失言。只见苍夜额角青筋隐现,眸中怒涛翻涌,却又强自压下,最终化作一声愠怒的低喝:“与你说了千百遍——狼是狼,狗是狗!”

“好好好,这次是我失言,认错还不行么?”青绵此番确是真心知错,实在不该再将二者混为一谈。

苍夜缓缓竖起一根手指,指尖寒芒微闪:“最后一次。若再犯——”他声音骤冷,“本尊便割了你的舌头,浸酒佐膳。”

“好啊,割了舌头,我倒省得再去林府费神费力。”青绵挑眉反诘,眼中却无半分惧意。

苍夜这才想起正事,转身行至案前,取过那只盛着幽蓝花汁的玉瓶递与青绵。

“这是何物?”

“百日媚兰花汁可破世间万般禁锢。将其滴入林老爷、二夫人及两位小少爷饮食中,服下后,婵儿便再无人世牵绊。”苍夜语气沉笃,不容置疑。

青绵接过冰凉玉瓶,轻嗅一下,只觉异香扑鼻:“百日媚兰?我从未听闻有此奇花。”

“世间至美至罕之花,花开百日不凋,方得此名。”

“既有如此神药,为何不早拿出来?”青绵蹙眉追问。

“此花三百年方得一绽,世间仅此一株。”苍夜眸光幽深,“岂能轻易动用?”

“在你心中,是这花重要,还是林姐姐重要?”

“自是婵儿!”

“那为何直到今日才肯取出?”

青绵心中疑虑未消,总觉得这幽蓝花汁并非善物。若当真如此神奇,苍夜又怎会至今未能得偿所愿?

“你以为光有药便万事俱备?”苍夜眸光一沉,“林府有结界相护,我与八大护法皆难以近身,纵有奇药亦无从下手。但现在不同了——”他凝视青绵,“唯有你,可以自由出入。”

“好,我且一试。”青绵握紧手中微凉的玉瓶,正色道,“但你要答应我,他日若得林姐姐相伴,定要真心相待,永不辜负。”

苍夜郑重点头,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波动。

“那我先回去了,天色已晚,再不归家爹爹该着急了。”

苍夜默然颔首。望着青绵渐渐远去的身影,他轻抚案上残存的媚兰花瓣,低语如叹:“小绵羊,你肉质鲜美,心灵更剔透。若非别无选择……本尊岂会仅视你为盘中之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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