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祝砚安的眼睛被风吹得有些迷离，静静地看着宋知韫。

宋知韫被祝砚安的话惊得收住了笑容，原来是这样，祝砚安才会赶深夜回来，随即开口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一早，我收到了盛群的消息。”祝砚安垂下眼眸，马上买了最近一班飞机回到京城。

宋知韫看着神色漠然又夹杂着点悲伤气息的祝砚安，把手搭在他肩上，算是安慰，“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家吧，明天再去医院。”宋知韫拉着祝砚安的手上车。

看了眼手表上指向的数字，祝砚安开口说，“还是先去医院吧。”

盛群在信息里跟祝砚安说，盛齐林想见他一面。

宋知韫看着再次陷入沉默的祝砚安，应他的意思开车去了医院。

盛齐林现在躺在ICU，身上插满了管子，护士不让进去探视，只能在外面隔着玻璃看。

祝砚安到的时候盛群不在，是二儿子盛擎在守着。他和这个二哥不熟，见到也只是点头致意。

透过玻璃，祝砚安看到已经年老的盛齐林带着氧气罩静静的躺着，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位他名义上的父亲。

人生的前十几年，祝砚安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母亲去世后，他北上来京，才知道他父亲是个什么人物。

祝砚安现在都还记得，盛齐林第一次见到他的表情，——很惊讶。

或许是因为他才知道自己还有个这么小的儿子，也或许是因为祝砚安太像他的母亲。

可能正是因为如此，盛齐林把他养在外面，没让他改回盛姓，更不经常见他。祝砚安也不主动去盛宅，连过年都回江南。

细想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了。

所以对于盛齐林在垂危之际，还想要见他一面这件事，祝砚安有些摸不清楚用意。

不过今晚应该不能知道原因了，医生说盛齐林短时间内不会醒过来。

宋知韫看着祝砚安站着的单薄的背影，觉得他去江南这一趟好像又瘦了。他从小身体不好，老是养不起来，宋知韫看着也心疼。

她默默离开病区，去办公室找了沈见微。

“盛老爷子目前的状况看起来很不好，这是他的检查报告，你可以看看。”沈见微翻出病例文件给宋知韫。

看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值，宋知韫皱起了眉头，“你直接说结果就好。”

“病人是恶性脑肿瘤复发，再加上还有一些其他的基础性疾病。之前已经做过一次肿瘤切除手术了，但这次复发已经导致癌细胞扩散，医院是不建议手术的，只能保守治疗拖着。”

医院已经召集过国内最权威的几个脑科专家来会诊，得出了这样的结果。

“那老爷子还能活多久？”宋知韫问。

沈见微不忍心说这话，但还是如实回答，“能撑到年后就算不错了。”

离过年就不到一个月了，没想到盛齐林的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宋知韫心里盘算着，看来退婚这件事必须快点提上日程了，若不在盛齐林离世之前解决，那终究是个祸患，盛家那几位若是抓着宋家不放那就麻烦了。

不过比起这些麻烦，宋知韫现在更担心祝砚安，虽说他和他父亲感情不深，但毕竟是亲儿子。

再次回到病区的时候，祝砚安正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神色如常，并没有多大变化。看见宋知韫过来，抬头和她说，“我们回家吧。”

祝砚安已经和盛擎说过，等盛齐林醒了想见他时，再叫他过来，然后拉着宋知韫出了医院大门。

今夜风寒，医院门口的雪还没化，祝砚安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宋知韫把车停在画室门口，和祝砚安一起进门。

祝砚安也许是累极了，沉闷的坐在沙发上。宋知韫就这样站在他面前，俯视着祝砚安凌乱的头发和疲惫的五官。

宋知韫轻轻的，拨弄着他的头发，像以前一样。祝砚安发丝柔软，宋知韫以前很喜欢揉他的头发逗他。

祝砚安抬起头看宋知韫，眼神不如以往清亮，宋知韫的手情不自禁的就抚上了祝砚安的眼睛。

手背有温热的触感，是祝砚安抓住了宋知韫的手，把脸埋在宋知韫的手里，轻声叫她，“阿韫。”

“嗯，我在。”宋知韫轻轻回他，摩挲着他的脸颊。

寂静的房间里，连呼吸声都格外清晰，宋知韫顺势坐在祝砚安旁边。

“很晚了，要不要先休息，明天我送你去医院。”宋知韫询问着祝砚安。

祝砚安看着一别半个多月的宋知韫，只静静的沉默着。

过了许久，宋知韫耳边响起一句，“阿韫，我想你了。”

强烈的情绪在脑中炸开，这是宋知韫第一次听到祝砚安这样直白的情感表达。

或许是父亲病重的消息给祝砚安带来了冲击，亦或许是分别多日心中积攒的情绪爆发，祝砚安在这个并不算美好的晚上，很想告诉宋知韫，也确实直接告诉了宋知韫。

他想她了。

过后他躺在床上回想宋知韫当时惊愕又高兴的表情，是一种说不清的抓人心弦。

只是没多久宋知韫被程霜的电话叫走，去处理项目上的事。

祝砚安于此又有一点内疚，宋知韫那么忙，自己好像还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宋知韫回到公司，项目组的人都在加班，连宋知念也在。

“你刚干什么去了，走了这么久？”宋知念过来给她送资料，问她。

宋知韫快速签好字拿给宋知念，回答，“去了趟医院。”

“谁生病了，要你大晚上去探望。”

宋知韫看了看宋知念，还是如实告诉了她，“盛家老爷子病情恶化。”

宋知念瞪大了双眼，“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点消息传出来？”

盛家怎么敢放任这种消息传出来，都知道盛家内斗严重，要不是还有老爷子在，能压一压，要是盛齐林不在了，不知道盛家会乱成什么样子。

“这几天连盛锦天都没来骚扰你，看起来盛家要不太平了。”

宋知念想想也是，前段时间盛锦天还时不时来公司找她，或者约她吃饭，这几天确实是没什么消息了。她起先以为盛锦天是受不了她冷漠的态度，现在才明白是盛家出事了。

“那婚约怎么办？”

“盛家老爷子现在在昏迷呢，等等看吧，爷爷已经答应解除婚约了。”宋知韫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也不好在这种时候向盛家提起，只能再去找宋晟商量。

宋知念点点头，拿着文件出去。

忙完一轮，宋知韫坐在办公室里歇着。最近事情太多，搅的宋知韫头疼，抬眼看着日历上标红的日期，想起今晚祝砚安说的那句“想她了”，突然又觉得神思清明几分，关掉办公室的灯，回了公寓。

次日，祝砚安再次去了医院，他没要宋知韫送，自己打了个车。

盛齐林依旧没醒，现在待在医院陪护的是盛群的妻子。护士在病房里忙绿，家属依旧不能进病房探望。

祝砚安只匆匆看过，并没有停留多久。

看见盛齐林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祝砚安老是会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母亲那年冬天病重的场景。

如今也是冬天，他的父亲也病重了。

但祝砚安没当初那种强烈的伤心之感，或许是和这个父亲没什么感情，也或许是因为他长大了，不再用眼泪来解决问题。

宋知韫没陪祝砚安去医院，却也没去公司，而是又回了老宅。

宋晟和盛齐林这么多年的交情，已经有人告诉过他盛齐林的状况了，他不放心，叫了宋知韫回老宅询问。

“小沈说情况怎么样。”

宋知韫摇摇头，表示并不乐观，室内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宋晟到这个年纪，已经经历了太多人的生死，从前的好友兜兜转转也不剩几个了，如今盛齐林也躺在了ICU。

“阿韫啊，和盛家说，找个时间我想去看看老盛。”

宋知韫点头，她很少看到宋晟这样悲怆的神色，“我明白的爷爷，我会安排好的。”

看宋晟状态不太好，宋知韫索性就留在老宅陪爷爷喝茶消遣，一直到晚上。

在老宅用过晚饭，宋知韫才去画室见祝砚安。

祝砚安看起来比昨天精神很多，坐在一楼画画。纯白的画布上勾勒着女孩流畅的脸型。

宋知韫认出，画上还是她。

“介意充当一下我的模特吗？”祝砚安笑着问她。

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祝砚安调整了画室的灯光，侧面打在宋知韫的脸上，有一种带有神秘气息的朦胧感。

宋知韫以前也经常给他当人像模特，她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祝砚安神情专注的摆弄画笔。

椅垫柔软，室内温暖，宋知韫这样坐着，老是没一会儿就犯困，眼神迷离倦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

祝砚安看见宋知韫背光的侧脸，轻声上楼拿了毯子，走过来盖在宋知韫身上。

低头凑近，宋知韫的呼吸打在祝砚安脸上，他很少这样近距离的观察宋知韫的脸庞，连细小的白色绒毛都清晰的映在祝砚安的瞳孔里。

宋知韫感觉身上盖了什么东西，身上变暖和了，迷糊睁眼，看见祝砚安放大的脸，此时他的手顿在半空中，好像要摸上宋知韫的脸。

两人就这样对视的好几秒，呼吸温热，空气中都弥漫着暧昧气息。

忽然醒来的宋知韫让祝砚安还没来得及撤回手，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