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课本掉楼下了我出去捡一下！马上回来！”

宋清话飞奔下楼，全然不顾严姝在身后的叫喊。

徐舟摇在原地等着，果不其然，半分钟后有个人从爬着青苔的墙角转进弄堂，大步跑过来。

徐舟摇发育早，十六岁的年纪已经窜到一米八了，宋清话跑在光滑石子路上一个踉跄，扑上去顺势踮着脚搂住他的脖子。

他开心得像个拿到小红花的小朋友：“我考上高中啦！我能上高中了摇摇！”

徐舟摇弯下腰，说：“对，一起上。”

惊喜的劲儿过去后，宋清话冷静下来思考现在的局势。

“你也上了三中……不对！你怎么会上三中？！”宋清话反复确认手里的两张录取通知书，确确实实是青汐三中，难怪那天徐舟摇走得那么着急。

青汐三中的升学率不高，在普高中属于中等偏下，很多擦边够上分数线的人宁愿选择读职校学项技能，都不愿意去三中参加正规高考，反正高考出来也上不了什么好大学，其档次可见一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上不了一中了？”宋清话焦急道，“你不是说你的成绩挺理想的吗？”

徐舟摇早就想好了措辞，他先看看天又看看地，假装难以开口的样子，最后颓丧着说：“是挺理想的，我对答案的时候门门都接近满分呢……除了语文。就是，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宋清话紧张地追问。

徐舟摇挠了挠脸颊：“英语出了意外，好像是选择题不小心涂错了，就只有61分。”

“61分？！”宋清话差点咬到舌头，“那是中考啊，你怎么能涂错，这么说你平时少了五十几分？！”

徐舟摇不以为意：“到哪不是学，三中也是高中啊。刚好三中就在汐城，还不用去别的地方上呢，离家还近。”

“我们去找张老师吧，他肯定有办法的，你明明是做对的，只是不小心涂错了而已。”宋清话病急乱投医，他抓着徐舟摇的手腕往弄堂外拉，“你能考一中的，可不能明珠蒙尘了。”

宋清话根本拽不动徐舟摇，但徐舟摇配合着被他拉出了一步，说：“我刚从老张那儿过来，他也问了我原因，要有办法他早就去弄了。”

徐舟摇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放心吧，三中也不赖啊，你想啊，我到时候考试还能酷酷甩别人一大截，多拉风啊。”

“拉风个鬼啊！”

宋清话腔调都变了，徐舟摇一慌，忙上前去看宋清话的表情。

男生的眼睛晶亮，越是润着水光就越是漆黑精致，看过来时清澈又无辜，脸蛋被夏日高温烘得红扑扑的，怎么会有男生这么白，徐舟摇特想捏捏他的脸蛋。

“要哭啦？”徐舟摇低下头揉揉他的头发，笑着说，“这有什么好哭的，又不是没高中念了，再说，能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都在一起，你看咱俩的交情不知道打败了多少人呢。”

徐舟摇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拇指和食指分别放到他的嘴角，往上一推：“开心一点，小宋哥哥~”

徐舟摇这话一出，宋清话的眼泪彻底掉下来了，他说：“三中不好的，老师肯定没一中的好。”

徐舟摇臭屁得不行：“你看我那么多年读书靠过老师几次？”

宋清话被气笑了，捶了一拳他的肩膀：“骄傲死你了！”

徐舟摇还是没忍住捏脸捏他的脸，得逞道：“你太可爱了宋甜甜，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呢。”

“不许叫这个！”

“就叫！”徐舟摇的笑眼里盛着盛夏阳光，“宋甜甜宋甜甜宋……唔！”

宋清话捂住了他的嘴。

“你以后没什么事别来找我了。”

徐舟摇扬了扬眉，这就要跟他断绝关系了？

宋清话大喘气道：“除了学习，其它原因一概不能找我，学校不行我们就只能换个……”

“你捡书捡坑里去了？！”严姝放下手里给书签套包装袋的活儿冲了出来。

宋清话担心她逮着徐舟摇又说他影响自己学习，忙拿着录取通知书跑上去：“妈！摇摇来给我送通知书了！我考上三中了，我能上高中了！不用上职校了！”

严姝的脸色在看到那张录取通知书后有所缓和，宋清话揽着他妈往家里走，手在背后冲人挥了挥。

回家前徐舟摇得先把手里的竹竿给还回去，他把竹竿抗到肩膀上正要走出弄堂，不知道是哪家的妇人嗓门嘹亮地响彻整个镇子。

“谁家的小孩偷我晾衣服的竹竿？！我衣服没地儿晒了！”

坏事儿了，徐舟摇扛着竹竿火速冲出去。

“来了来了，阿姨您的竹竿掉地上了我给您拿池塘里去洗了一下！”

-

“阿姨，我来找宋清话学习。”

隔日，徐舟摇穿着件洗到发白的干净黑短袖，理了个清爽的短发，单肩背着书包规规矩矩地出现在严姝面前。

徐舟摇颠了颠书包：“课本都在里面了，您检查检查。”

严姝断然是不会翻开他的书包检查的，宋清话能上高中徐舟摇有功劳不假，她也不会在徐舟摇面前表现出不满，只说：“清话还没起床，你要不在楼下等等？”

“没关系，我上去叫他，阿姨您忙。”徐舟摇毫不客气地跑上楼，“我保证他开学考的成绩让您满意！”

八点钟了还不起，徐舟摇轻车熟路地打开房门，直往宋清话床上扑，用毯子盖住人一通乱揉。

“起床了起床了！”徐舟摇啪一下关了他的电风扇，房间里一下子热了起来，“再不起床徐老师要打你屁股了！”

风扇一关，宋清话马上被热醒了，他迷迷瞪瞪地扯开毯子睁开眼，先是看到一张阳光明媚的笑脸，又看看昨晚打开通风的窗子，忙坐起来推人：“你怎么进来的，爬窗吗？你快走，一会儿我妈看到了又该说你了。”

“爬什么窗？走正门啊。”徐舟摇委屈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野猴吗？”

徐舟摇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说：“醒神了小宋哥哥，洗漱一下来上课。”

宋清话顶着个呆毛穿上拖鞋去楼下卫生间洗漱，徐舟摇坐在他的书桌前翻他的课本，得，被借书的人不爱学习，借书的人也不爱学习，一点痕迹都没有。

徐舟摇瞧见贴在墙上的便利贴，八点起床，吃早饭，看书，吃中饭，看书，吃完饭，看书……就是不写看什么书，也不知道这安排是怎么糊弄过他妈妈的。他伸手直接揭了下来，自己翻出了一张便利贴写起来。

宋清话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便签墙大变样。

徐舟摇正把一张写着“理科好理科妙学理使人呱呱叫”的便利贴往墙上贴，听见动静转过头，邀功：“来看我给你新写的学习安排和励志名言。”

“谁的名言？”宋清话拿起徐舟摇给他带的早餐吃起来。

“徐舟摇·牛顿。”

“你又碰瓷。”

“你等着吧，以后我要是成了世界著名的物理学家，大家都来碰瓷我。”

宋清话拿起桌上的笔，也写了起来。

“文科好文科妙学文令人顶呱呱。”徐舟摇念了出来，“你这是下联，我想个横批。”

“摇摇，你的字真该练练了。”宋清话看着徐舟摇画了一片鬼画符。

“不练，我们帅哥写的都是野生字体。”徐舟摇张扬地贴上横批，“潇洒吧！”

少走神上大分。

闹腾完了，徐舟摇翻开数学书，说：“来吧，先看集合。”

“摇摇我给你讲文言文吧。”

“我自己看得懂。”

“那我给你讲古诗词。”

“……小宋同学，少走神上大分，你的数理化生到现在都没翻开过。”

宋清话泄气道：“我看不懂。”

“那就更要好好学了，我答应你妈妈开学考让她满意的。”徐舟摇使出软磨硬泡的招数，“给我个面子吧小宋哥哥，嗯？”

“行吧。”宋清话强打着精神，“你讲吧，我努力听懂。”

徐舟摇原本计划着讲两个小时集合，再出几道题给宋清话做，然后休息一会儿接着学物理，但是他还是高估了宋清话的理科思维，光光子集、真子集的概念宋清话就研究了半天。

有中考复习在前，他早该明白的。徐舟摇自知不是什么有耐心好脾气的人，但他还是一遍遍讲同一个知识点直到宋清话听懂。

严姝中途上来过，确认了徐舟摇是真的带着宋清话学习，才打消疑虑离开。

接下来的一整个暑假，徐舟摇风雨无阻，每天八点准时到达宋家，充当免费补课老师，义正言辞挖西瓜、抢棒冰、挡风扇、占凉席。

只是原先定的计划被打乱了，徐舟摇每天只能给他教授一门理科，起码是每个知识点都给人讲透了。

宋清话的学习习惯一直是学会一个知识点才愿意往下学，这跟徐舟摇老爱囫囵吞枣，遇到难题半生不熟地钻研比起来的态度相比，确实端正得多，只不过宋清话举一反三的能力差，懂知识点不一定会用。

青汐市这年夏天的暴雨特别多，好在汐城地势较平，排水设施相对完善，水只积了两三厘米，不像周边几座城市都发了洪水，有几个县城都被洪水淹得差不多了。

徐舟摇这天比平时晚了十分钟，宋清话一直焦灼地等在门口。

严姝手里的手工活似乎一直没停过，宋清话每天起床、睡觉，看到的都是她坐在同一个位置上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雨大不方便骑车，你急什么，有这时间不如先自己去预习一下他要给你讲的课。”严姝总要这么尖酸刻薄他几句。

“妈，摇摇最近有在好好带着我学习，他没你想的那么游手好闲。”

“我是瞎吗？！”严姝整理包装好的书签的动作突然变大，在木板搭建的桌子上碰出乓乓的响声。

宋清话噤声，但没多久又说：“妈，你要不出去工作吧，包装赚不了多少钱的，一份才几分钱，你每天废寝忘食的，还伤身体。”

严姝冷笑：“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爸在外地打工，我要是也出去工作了，就没人管你，你可以天天跟徐舟摇鬼混了对吧？”

严姝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你们最好不是在装样子给我看。”

宋清话不敢多说，只好继续看着门外等人。

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划破雨幕，徐舟摇披着一件深蓝色的雨衣出现在了视线里，宋清话笑着隔着雨跟他挥手。

徐舟摇在他家门口停下，调侃道：“你怎么跟望夫石似的？”

“还不是怕雨太大了你路上不安全出来看看，下次下大雨你还是别来了吧。”

“你别想偷懒宋甜甜。”

被一语道破了，宋清话就笑笑。

雨实在是太大了，徐舟摇虽然穿着雨衣，可裤脚和鞋子还是湿透了，他直接在门口脱了鞋子，说：“有拖鞋吗？”

“有的有的。”宋清话从鞋架上拿出他爸的拖鞋和擦脚布一并递给他，“你先穿着，不过你这双鞋子一时半会干不了了，我给它倒放着沥水吧。”

“放着吧，不用弄干，我回家了让我妈洗，反正回去也得湿。”

宋清话去卫生间拿了毛巾给徐舟摇擦脸：“你先擦擦脸。”

徐舟摇认出那是宋清话洗脸的毛巾，直接擦了：“宋甜甜，你的毛巾闻着香香的。”

“有吗？”宋清话凑近嗅了嗅，“可能是沐浴露的味道，我擦澡也用的这块毛巾。”

徐舟摇顺嘴开玩笑：“真的假的，过来让我嗅嗅，什么沐浴露那么香？”

宋清话把小细脖颈送上前去：“呐，你自己闻，本来就是沐浴露的味道。”

“你还真给我闻。”徐舟摇把毛巾冲洗了一遍挂到架子上，背着书包上楼往宋清话房间走，“昨天给你留的几道数学题写完了吗？”

“有道看不懂，需要你教。”宋清话走到窗边把窗子合好，“下雨了降温，你脚湿了冷不冷？”

“不冷啊。”

宋清话蹲下去打算自己验证一下，感受到柔软温暖的手摸上自己的脚背，徐舟摇吓得后退一步：“我靠你干什么？”

宋清话仰着纤细白净的脖子，坦诚道：“冻头不冻脚，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冷啊，你脚背都是铁冰的还说不冷。”

“我脚刚擦干一会儿，再过几分钟才能回温啊。”

“喏。”宋清话从抽屉里拿出一双团成球的袜子，“你上次落在这儿的袜子，穿上吧。”

徐舟摇解开袜子，他记得自己这是一双纯黑的袜子，怎么就多了两个笑脸：“你拿自己的袜子糊弄我呢？”

“这就是你的，我上次看到其中一只破了个洞，就给你缝上了，但是只有一只有笑脸太奇怪，我就另一只也缝了一个笑脸。”

徐舟摇把袜子揣进了兜里，说：“宋清话。”

“干嘛？”

“你好贤惠啊。”

徐舟摇到底没穿那双袜子，因为等他的脚恢复温度之后，他轻踩着宋清话的脚背，让他感受了一回血气方刚的大男生的温度。

平时都是宋清话听题走神，今天徐舟摇自己先开起了小差。

“宋清话。”徐舟摇叫人。

“怎么了？”宋清话写着他出的题，反复确认后才说，“我这一步没写错。”

“是不是什么东西破了你都补？”徐舟摇问。

“能补的就补。”

“那我内裤破了。”

不能补就不破是吧？你们竹马竹马真会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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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02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