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喜欢

元旦假期过后,课程进入到期末复习阶段,每天都是写卷子、订正卷子、讲解卷子。

但在期末考试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选文理科。

三中要在高一第二个学期就完成文理分班,李擎云叫班长把表格发下来,让学生在下周期末考前考虑好交上来。

姜远拿到表格就毫不犹豫在理科那一栏打了个勾,继而转头看同桌,宋清话端端正正填写完个人基本信息就没了后续动作。

姜远问:“你还没决定好?”

“嗯。”宋清话点点头,问,“你确定好学理了?”

“对啊, 李老师也说了,学理科以后好找工作,可以学的专业也多。”

“可你不是喜欢写小说吗?”

“写武侠小说只能当兴趣爱好,千万别让爱好成为你的工作,那只会磨灭你的热情。”姜远畅想,“其实我挺想学计算机类的,到时候开发游戏,真到了那一天邀请你当我的内测玩家。”

提及以后想做什么,宋清话好像从没深入想过,毕竟他连考上高中这种事都不敢想。

快中考那段时间,严姝看着他一次次不堪入目的模考成绩,从来都只会一遍遍打压他:“考这么点分,我看你也别继续上学了,早点出来打工我跟你爸还能省力一点。”

宋清话何尝不是看不上自己,那时很多职校来招生,他想着至少再念个职校学上一门技术,早早出来打工。能吃的上饭,有地方住,就已经是他这样的人最好的人生了。

可是偏偏有个人不肯放弃他,带他考上了高中。

这是他不敢肖想的高中生活,他不想辜负这来之不易的幸运,忙忙碌碌却从没考虑过现在的自己要往什么方向前进。

姜远见他迟疑不定的眼神,说:“其实也不一定为了以后想考什么样的大学去选,这只是一个大方向,毕竟很多事情不到最后都说不准,你要是真的选不出来,就选最适合你学的那个。”

“我再想想。”

宋清话一直都清楚自己不适合学理,但他知道学文肯定会遭到严姝的强烈反对,像很多人说的,学文可供选择的专业不如理科多,对于适合他这样性格的人来说,更是少之又少。

放学铃声响了,宋清话收起桌上的表格放进书包里,说:“我先下去了,拜拜。”

徐舟摇没想到今天宋清话会下楼这么早,他还在清点上节课考的物理卷子,见到来人,看了眼手表:“我还以为我太慢了,不是没到五分钟吗,怎么下来找我了?”

“有事。”宋清话见他在忙,便等在讲台一旁,说,“你先忙吧。”

“等我两分钟。”

考完试,1班闹哄哄一片,不想拖延一秒钟放学,也有三五成群对答案的,混乱得不行。

徐舟摇卷起手里那沓试卷拨开人群,径直朝最中间那排倒数第二个位置走去,卷成筒的试卷打在那人桌角,他从课桌底下抽出一张物理试卷:“别拯救了章洋,再给你一个小时你也写不出来。”

在桌子底下延时答卷的男生被吓得差点跳起来,他本来想躲在人后偷偷写完自己去办公室交的:“靠!你怎么知道我没交?”

“字最丑的那张都没了,你问我怎么知道的?”

章洋双手合十:“徐大班长,求你,我还差最后一个数值。”

“想屁吃。”徐舟摇抖了抖他的试卷,看了眼最后的大题的过程,“思路都错了,写上去还浪费老师时间多看一眼。”

“……”章洋都快要哭了,“真的连步骤分都拿不到吗?再考不及格我就要被罚抄试卷了。”

“你自己悟。”徐舟摇收齐卷子,扬长而去。

宋清话只能向章洋投以同情的眼神,毕竟徐舟摇在某些事上是真的很有原则的。上周他有张数学卷子夹在课本里忘记写了,第二天要上交实在来不及,姜远也没写就等着抄他的,宋清话只好下楼去找徐舟摇。

事后,徐舟摇拿着一张没写过的卷子给他,让他自己写一遍:“应付老师可以,可别应付自己。”

宋清话欲哭无泪,只好再写一遍,因为超过答案,很多题目都看起来似懂非懂的,写起来更加费力。

徐舟摇从办公室里交完考卷回来,班里人已经走了三分之二了,他很熟练地拉开自己前桌的椅子坐下,让宋清话坐到自己位子上。眼角余光注意到章洋还在班里坐着,拿眼尾扫了他一下,说:“想偷偷去办公室继续写题是不可能的,我还在这里呢。”

章洋无声抵抗无果,心灰意冷地收拾书包放学。

宋清话扭头目送章洋离开教室,回过头来,评价道:“摇摇,你刚刚真的很像抓学生作弊的老师。”

徐舟摇骄傲道:“嚯,看来我还挺有当老师的天赋。”

宋清话轻笑,想起自己提前下楼的用意,问:“你们班讲文理分科的事情了吗?”

“讲了。”徐舟摇忽然神色一顿,问,“你要学理?”

宋清话没立刻做出回答,他垂眸,盯着课桌上写卷子时印上的墨迹。

徐舟摇看出了他的心声,问:“你怕你妈妈不让你学文?”

“嗯。”宋清话又问,“那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跟物理有关吧。”

宋清话知道他毫无疑问是学理的,而且以他的成绩,以后想学什么都能考上,即使临场变卦,100个专业也有99个可供他选。

宋清话趴下去,拿食指在桌上画圈圈,说:“可是我现在都不知道我以后要干什么,我连方向都没有。”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你想学文对吧?就算犹豫不定,你心里其实还是偏向于文的吧?”徐舟摇说,“既然你妈妈是你选择上的唯一绊脚石,那你就找她商量一下,实在不行……”

徐舟摇的语气听起来桀骜极了:“那就叛逆一次,听从自己的内心,别做会后悔的选择。”

宋清话配合着弯了弯嘴角,情绪又低了下去:“可是他们说学文没前途。”

“谁说的?”

“很多人,包括李老师也说学理比学文好就业,让我们好好考虑。”

“哦~”徐舟摇毫不迟疑,“那他教什么语文?怎么,难道语文是独立于文理科的?”

“……”

“别想那么多了,”徐舟摇站起来说,“走,我们先去解决最重要的事情。”

宋清话被他突如其来的斗志弄得一头雾水:“什么事?”

“说服你妈妈。”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明知道结果是什么样的也会试图去挣扎一下。

宋清话总表现得听话懂事一副很会忍气吞声的模样,但他从不会对严姝的挖苦逆来顺受,他也一直敢于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严姝在听到他说想学文的适合,意料之中地暴走了。

她这些天情绪难得稳定,做好饭菜等着宋清话回家吃饭,此刻坐在餐桌前却嗓音拔高:“你再说一遍,你想学什么?”

宋清话放下筷子,很认真地说:“文理分科我想选文,我觉得文科更适合我。”

“学什么文科?你以为你会写几篇破文章以后就能让你吃上饭?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不上进的是吗?”

“我没有不上进,我很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是理科在拉我的分,没有它我可能会考得更好些。”

“你凭什么觉得别人就不是这种情况?你以为你不学理科分数会更高,别人就不会因为不学文科考得比你还高?我告诉你,学文没有出息,只要认识字的谁不会背书,谁看不懂文科,我要是识字我也能做出来!只有学习不好的人才会去学文,高中才上了半年你就不想努力了是吧?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不想努力想偷懒,花钱在学校里混日子。你听好了门都没有,你要是敢学文,这学你就不用去上了,你爸也省得在工地上风吹日晒,我也不用为了在家照顾你,包五分钱一份的包装半夜还在赶工!”

徐舟摇蹲在屋外听墙角,以便在严姝情绪过于激烈时及时进去,听到这里,徐舟摇实在时蹲不住了。

他不请自来地走进屋里,站到宋清话身边,说:“阿姨,我这么说可能会冒犯到您,您没经历过可能不太清楚,文科并不是只有死记硬背,写文章也不是认识字就会的,理科可以靠做题熟能生巧,但文科看的更是一种天赋。您看那些国家管理人,哪个不是精通历史政治的,哪个不是被人敬仰声名显赫的。您不应该扼杀一个文科生天赋,存在的东西必有它的价值。没有科学的文学都是在说空话,没有文学的科学更是狗屁不通。”

严姝这会情绪激动到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外人了,对着徐舟摇照样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他今天敢跟我顶嘴都是跟你学坏的。我早看你不顺眼了,以后离我儿子远点!”

徐舟摇从不怕事,他依旧礼貌道:“阿姨,宋清话这个学期考试的成绩您是有看到的,所以我到底有没有影响他肯定看得很清楚。不过我文科很差,根本教不了他东西,他的好成绩都是靠自己一点点努力考出来的,在这方面他有没有天赋您仔细对比成绩就能看出来。我知道您看不惯我,觉得宋清话跟我这种不着调的人在一起给您丢脸了,但是很抱歉,我跟他在一起十几年,不会因为您的看法就对他不管不顾的,所以离他远点我做不到。”

严姝被长篇大论怼的呼吸不畅,她抓起餐桌上的一个杯子砸在地上:“你给我滚出去!”

“妈!”宋清话拦住她下一步的动作,看向徐舟摇冲他摇了摇头。

徐舟摇领会,他知道什么时候言行该适可而止,他回望宋清话的眼睛,视线相撞漫长的一秒,然后转身离开。

严姝的手拽紧餐桌的桌布,手腕一用劲儿,桌上的那些没来得及动几口的饭菜丁零当啷碎了一地。

徐舟摇没离开,他找了户人家,那家的女主人在家,他自来熟地叫到:“婶,借一下你家的爬梯呗,我东西不小心上树了。”

他之前爬窗用的爬梯就是这家的,后来应该是这家人腾出放的地方了,就把东西收走了。

徐舟摇打小在这一片玩,这附近的人都认识他,再者就是他家早餐店在这一片实在有名,认识他爸妈的几乎都知道他,客人去买早餐总会跟他爸妈聊上几句,大人之间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孩子,所以徐舟摇成绩好总会在各种聊天中不小心透露出来。

大人总偏爱成绩好的孩子,尤其是这样性格外向的更招人喜欢,女主人一听他要借什么,忙在围裙上擦擦洗菜沾上的水,说:“在楼梯底下,婶给你拿。”

“不用了,婶你忙吧,知道在哪我自己拿就好。”

女主人应了声,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向对面的那户人家,问:“宋家媳妇又骂儿子了?”

徐舟摇礼貌性笑笑,没回答这个问题。

女主人洗着菜,自顾自地说起来:“这么好的孩子,总这么骂也不是个事儿,迟早要叛逆。”

徐舟摇扛着梯子去到宋清话的窗户底下,屋里的骂声已经停了,宋清话这会儿应该已经被勒令回房学习了。

他熟练地爬上二楼,这前些天又下了一场雪,窗户蒙着雾气,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徐舟摇试探地往外拉开了点窗户,却发现窗户没锁。

透过缝隙,他确认了房间里只有宋清话一个人。

徐舟摇也不急,合上窗户,把窗台上积起的雪滚成两个雪球,再敲敲窗。

他注意着房间里的响动,很快宋清话就过来往外推开了窗,他惊喜道:“你怎么没走啊?”

见窗打开了,徐舟摇撑着窗台坐到上面,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怎么可能走。”

他拿起放在窗台上的雪球在空中抛了抛,说:“再说,要是觉得我真的会走,你怎么会开窗呢?”

宋清话手肘支在窗台上,怅然叹了口气。

“你妈妈怎么样了?”徐舟摇问。

“她情绪平静下来了,我刚收拾完打碎的东西回房。”

徐舟摇的声音轻了,带着些小心翼翼,说:“我听说,你妈妈以前很温柔,像现在的你一样。”

“嗯。”宋清话垂下眼,“她说的那些话,我替她道歉。”

徐舟摇很轻松地“害”了一声,说:“那有什么,我是跟你相处,又不是跟你妈妈。我刚才就说了啊,我不会因为别人对我的看法离开你。”

窗外的冷风吹得人头疼,宋清话说:“明知道她是这样的情况,可我还是不想顺着她的意愿去做选择,让她不舒服,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一个陈述性的问句。

徐舟摇答得很快:“人在争取一些事情的时候,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既然横竖要付出代价,就选代价更轻的。在未来和让你妈妈暂时性的不悦当中,你选哪个?”

徐舟摇不喜欢一味地安慰人,他也不太会安慰人,即使对方是他最在乎的宋清话,他也习惯一针见血:“其实你心里是有答案的,不然也不会抗争。如果你做得好,是可以让她的态度有所转变的。”

只有最在意你、真正为你好的人才会直白地把利弊剖析给你看,只会无脑站在你这一边的,永远不会是一段健康的社交关系。

徐舟摇把手边的另外一个雪球递给他,问:“打雪仗吗?”

“怎么打?”

徐舟摇往下看了一眼,对面有扇窗子,是他借爬梯那家的厨房,现在女主人离开那里去忙别的事情了。

“看对面的那堵墙是不是掉了点墙皮露出砖头了,就看谁打得准。”

“那是别人家的墙。”

徐舟摇转过头来,笑意飞扬:“那你不打吗?”

宋清话低头看一眼手里的雪球,反正砸的是墙,便说:“打。”

“那我先来。”

徐舟摇伸出左臂,右臂弯折向后,瞄准,砸向墙面,成团的雪花在碰到墙壁的瞬间破碎开来,呈放射状外溅,留在墙上的雪花看起来像洁白的烟花。

这看起来是一个很治愈的画面。

“轮到你了。”徐舟摇回头,“都砸出去吧。”

宋清话站在窗户前,学着徐舟摇刚才的动作,也企图在墙上留下另一朵洁白的烟花。在雪球抛出去的那一刻,宋清话好像感觉真的轻松了不少。

徐舟摇求夸奖:“怎么样?好玩吧?”

宋清话的手被雪沾湿了,冰冰凉凉的,他说:“好玩,还想玩。”

“等着。”徐舟摇撑着窗台站起来,趴下梯子。

他站起来的那一瞬,宋清话看到他浅色牛仔裤被窗台上没做成雪球的雪打湿了。

徐舟摇再上来的时候,一只手拎着一件外套,里面全是他装了的雪。

宋清话对他这么糟践羽绒服的行为很是心疼:“你怎么把衣服脱了,多冷啊。”

“这不是围着围巾呢嘛,你玩好了我再穿上,不够再下去给你装。”

“等我玩好融化的雪都要把衣服打湿了。”宋清话把他衣服里的雪花滚成巨大的一个雪球,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抖了抖衣服上的雪花,说,“你进屋来吧,屋里暖和,让外套自然干一会。”

“我鞋上都是雪,进去会把地面踩脏。”

宋清话使出杀手锏:“摇摇,你知道你屁股湿了吗?你穿了浅色牛仔裤很明显的。”

“?”难怪刚刚坐在窗台上感觉屁股凉凉的,徐舟摇顾不上别的,爬进屋里,说,“你好好看看,不会像尿了吧。”

“……摇摇你真是。”

徐舟摇拍了拍屁股,无济于事,索性盘腿坐到了地板上,郑重其事地问:“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吗?”

从小到大,宋清话听过徐舟摇说过无数次喜欢,无数没你不行,可每一句给他的感觉又那么不一样,那些话语蕴含的感情也一次比一次深。

宋清话低头看向他。

天色渐暗,冬风卷帘。

他在寒冷冬日里温暖地开口:“因为宋清话的温柔善良和不卑不亢,总能把我迷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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