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冒险家们在足够的酬劳作为动力的情况下,终于挖掘到了这片遗迹,迟春雪在和艾尔海森出发之前,只与导师和大风纪官赛诺说了一声,万一出了事情,好歹还有个人能来捞一下。

就像艾尔海森观察到的那样,她与同学们并不亲密,除了因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导致打过一些交道的赛诺,即便是导师也是交情泛泛——对方不卡自己论文,迟春雪也没什么要仰仗对方的。

冒险家们没能进入这座废弃的遗迹,在他们到来之前,谁也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一个大型研究所,研究者具有丰富的炼金学知识,内容、仪器都先进的让人很难想象这是五百年前的研究!

研究所内划分了多个区域,绝大多数都是迟春雪和艾尔海森不精通的领域,对方主要研究炼金、药剂,也有许多陌生的符文来辅助研究,这方面是艾尔海森的专长,他的神情没有太多变化,眼神却专注而认真。

迟春雪不自觉看了一会儿,在他没察觉之前就望向四周,脸上泛起微红——虽然这里是地下,但一定是温度太高的缘故。

这座实验室本身的存在就足够迟春雪写上许多篇论文了,只是角度还需要斟酌,她四处观察,和艾尔海森商量之后,决定先摸清整体的结构,一路上机关并不多,主要是一些能源和备用能源的放置。

这也是迟春雪邀请艾尔海森的原因——绝非出于私人感情,假如是赤王的遗迹,那就必须要找妙论派的优秀学生,或者是知论派那位古典机关术学科奠基人之一的珐露珊前辈了。

——同属知论派,艾尔海森并非不如旁人,只是他对机关学的兴趣并不大,因为当初与“妙论派之光”卡维合作,才涉猎了些基础。眼前这种简单的尚且还能应付,想解开赤王的遗迹,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毕竟眼下发现的与赤王相关的遗迹,每一个都布满了机关,路线弯弯绕绕堪比迷宫,但凡敢不带地图进去,困在里面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七十。

这个时候的迟春雪,显然没有想过,连珐露珊那样传说中的人物,都能被困在神秘不知名的遗迹中一百年,如同被时间抛弃,再出来已然物是人非——可见在陌生地点进行科研考察,总难免出现各种意外。

在这座研究室的最深处,进行着最核心的研究。

教令院有六宗根源之罪:研究人类进化、妄谈生死、探索宇宙之外、穷究言语滥觞、敬畏神而不奉献、慢言奥秘而心无惧怕。

教令院的大贤者,甚至须弥的大多数人,都触犯了第五条。这样公认的事实,却不曾有一个人指出,相互遮掩,已有数百年。

眼前的场景,全然践踏了第一条与最后一条。

赛诺对她这位新生最初的告诫,便是告知她,研究,绝不可肆意妄为,越过界限。

在教令院中,有诸多禁令,每一条禁令背后都有生命作为代价。她记得其中一条是禁止研究机械生命——前人研究过了火,为了研究出机械生命,不惜去观察研究真正的生命,导致原本的正常研究,成为了沾染血泪的禁忌。

而现在看到的,绝对是禁忌中的禁忌——妄图用炼金术,创造真正的人类。

“真是个疯子!”迟春雪看着眼前的诸多巨大的玻璃罐,不由得倒退一步——绿色富含藻类的水中,浮现出一具具被弃置于此的骸骨,从大到小排列整齐,部分完整,部分则完全畸形扭曲,甚至不似人形。

难以想象当年会是怎样一副地狱般的景象,他们在外面观察着里面的同类,通过各种方式解离、分割、研究……最终创造……

她的眼前幻觉般浮起血色,眼前再度出现当年地狱般的场景……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人……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不知是出于恶心恐惧,还是生气愤怒,胸膛起伏不定,只觉得郁气堵在心上,一时间甚至难以喘息。

“呼气……吸气……冷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是五百年前的研究,至少现在的教令院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至少明面上不会有,风纪官的作风还是值得信任的。

艾尔海森从后面扶着她,迅速捂住她的眼睛,以免对方再被这些事情刺激。

据他观察,迟春雪的身体素质并不算好,一旦过于疲劳或情绪激动,就很容易呼吸不畅,严重时甚至险些晕厥。这种情况也导致她无法通过运动来锻炼身体,拿法器已经算是最大运动量,比起肌肉分明,单手剑甩出去能串三个人的艾尔海森,她才是那个标准的文弱学术份子。

迟春雪眼前一片漆黑,眼前的幻觉随着人体手心的温度逐渐消失,跟着他的指挥好不容易将呼吸调整过来,略感头晕,手脚发软,一时半会儿有些站不起身,只能半倚着身后的人。

“抱歉,学长,我太激动了。”

“任何有良知的人看到那一幕都不会无动于衷,这是正常反应,不必对我说抱歉。”艾尔海森的话语依旧平静,在这种情况下却很能安抚人心。

他环顾四周,认为不能在此处久待,只能将人半扶半抱着移进了一旁的房间,顺便锁上房门,隔绝外面的一切。

短时间内,她还是不要受到二次刺激为好。

房间中并无太多灰尘,自动打扫的机器仍在定时清理,艾尔海森挪开床单等一碰就碎的破败物品,将迟春雪放到床上休息。自己则看向书柜和桌面上的纸质文件,用随身携带的一些仪器,尽量在不触碰这些资料的情况下观察,以免在不清楚材质的情况下造成损毁。

迟春雪没有解释自己的激动其实并非纯粹出于愤怒,她缓了缓,道了声谢,等回过神,想起刚才的身体接触,心跳又剧烈起来——无论是他的胸膛,还是隔着衣服触碰的手指,甚至是身上清爽干净的味道,都让她感觉脸颊滚烫。

为了避免因为害羞导致昏厥的乌龙事件发生,她同样将注意力转移,看向了桌边空荡荡的药剂瓶。

她的身体其实已经开始微微发热,无味的整瓶药剂挥发扩散在不透风的房间中,只是因为浓度不高,所以谁都没能在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直到迟春雪拿起那个瓶子,缓缓打开,艾尔海森正巧也走过来,低头观察——如同潘多拉打开手里的魔盒,一切都开始不受控制。

后面的事情,艾尔海森倒是还记得一清二楚,然而他绝不可能吐露哪怕只言片语;迟春雪则完全断片,心跳剧烈,大脑缺氧,过于刺激的运动和感受令她全过程都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状态下,纯粹是出于本能在哭泣,希望对方看在猎物如此弱小的份上,不要再这样折磨她。

可惜完全没用,甚至可以说作用截然相反。

她此刻起床的动作很慢,好像全身的骨骼肌肉都在抗议,艾尔海森并未催促,直到她双脚触地,开始尝试站立,双腿便不受控制地一软,再次倒回床上。

迟春雪用袖子捂住眼睛,努力克制不要哭出来。

“……对不起……学长……”她嗫喏着道歉,感到自己又一次拖了后腿,然而歉意中隐隐又觉得委屈。

毕竟造成她身体状况的罪魁祸首是眼前的人,可偏偏瓶子是她打开的,若非如此,两人在房间里待一会儿,说不定还能及时反应过来。

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让她感到情绪崩溃,理智在此刻摇摇欲坠,恨不得时光立刻倒流,或者哪里有东西让她完全埋进去,一百年之后再出来也行。

这时她听见了一声叹息——

“介意我抱着你走吗?”

迟春雪抿住唇,片刻后,迟疑着小幅度摇了摇头。

于是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环过她的肩颈和腿弯,很轻松地将她抱起来——迟春雪体温一向偏低,按白术大夫的说法,是天生体寒,加上心脏有点毛病,导致气血不足,手脚冰凉。

可此刻她又觉得自己开始热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对方的体温传染的。

艾尔海森里面只穿了一件背心,迟春雪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他胳膊上的肌肉,一时好像回想起了昨晚,对方同样轻松地将她从床上捞起来,拖近,毫无反抗余地,脸色又缓缓变得苍白。

她抗拒且恐惧这样的亲密,但心理上又觉得靠近他是一件很有安全感的事情——毕竟是艾尔海森。

但,为什么会是艾尔海森学长?

如果换做是别人,说不定她在醒来的那一刻就会尝试灭口,将这件事情完全彻底的抹平,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母亲的教导让她在边缘处来回试探,可总有什么东西制止她跨出那一步。

她曾经说过,如果有人敢掀开衣服,触碰你,一定要用匕首捅*进对方的身体。

那把匕首黑漆漆的,毫无美感,远不如后来父亲送她的,每一把都镶满了各色珍珠、宝石、美玉、黄金,但她最终带到身边的,仍然是最初的那一把——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可偏偏是艾尔海森。

她只好喃喃着继续道歉:“对不起,学长……又给你添麻烦了。”从昨天到今天,她已经说了很多次抱歉,但她的性格让她无法对他人说出更加激烈的话,只好在言语上自我反省。

“身体条件属于客观因素,你用不着道歉。”他顿了顿,“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艾尔海森抱着她向外走,“眼下并非商议你我私事的好时机,尽快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更重要。不必担心,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迟春雪想说不需要交代,这件事双方都有责任,但考虑到具体究竟是什么责任,却又很难剖析清楚。

这句话说出来,似乎有些不甘心。

她只能摇了摇头,将脸埋在艾尔海森的胸口,他很快就感觉到衣服有些湿润。

隔了这么久,好歹发泄出来了,对她的身体来说是好事。

艾尔海森没有制止,只是拿了一瓶水递给她,示意她不要哭得太久,以免脱水。

迟春雪投桃报李,喝完把水放进背包后,又将对方的水拿出来,打开,放到他唇边。

她更加不敢看他,但他抱着她走了这么久,确实该补充水分了。

艾尔海森更坦然一些,就着她的手将水喝下,喉结滚动间,能让人感觉到微妙的男性荷尔蒙,性*感的不可思议。

迟春雪恨不得把脑袋低一辈子。

虽然已经成年,但她其实还不太能欣赏男性的肉*体*魅力,璃月男性穿着也大多保守,绝大多数人的审美更倾向于斯文温和的类型,与艾尔海森背道而驰。

她从小在璃月长大,压根没有见过男性裸*露的胳膊和肌肉——璃月的基础知识教学中并不包括性*教育知识,她的国家在这方面向来保守,甚至市面上涉及相关知识的书籍百分之百都是淫*秽书籍,属于要被查封的那种,这些知识往往是新婚夜亲人之间口口相传,或者各自家传图册中看个大概,如果新婚夫妇双方都是璃月人,说不定光是摸索磨合都要耗费极长的时间。

迟春雪的家庭还要更特殊一些,父母在她十岁时突然亡故,家庭一夕之间破碎。

父亲的资产即使是在商人众多的璃月,也属于最顶尖的那一批,若他不曾出事,七星中说不定也有他的一席,可惜人死如灯灭,他没有什么亲人,即使有许多朋友,当时年幼的迟春雪也难以分辨对方究竟是抱着善意,还是想要分一杯羹。

唯有父亲当年资助的一位姐姐,并没有欺她年少,用天花乱坠的言语试图哄骗,而是与她定下了契约。

在璃月,除了纸质的契约之外,在岩神——好吧,璃月人还是更喜欢尊称他老人家为岩王帝君,这位别名契约之神的神像之下见证的契约,也具有效力,只是很少有人会为了这种小事打扰神明。

但没办法,父母已亡,她还没有新的监护人,未成年人的纸质契约没有法律效力,只能在帝君的神像之下,与那位姐姐订下言语上的契约。

她会成为迟春雪的监护人,以她十岁前的生活标准供养她,同时为她打理财产,在她成年之前,对方承诺这份财产绝不会贬值,而增值的部分则作为给予对方的报酬。迟春雪成年之后,除开不动产她可以自由支配之外,其他产业仍然交由对方打理支配,不可更改,之后每年的利润分成等她成年后重新商议。

对方要的本质上并不是那些钱财,而且想要用这些资产去撬动更大的东西,这是对方眼下最缺少的,为此,她愿意付出时间和精力去管理不属于她的产业。

但商业的本质是摩拉的流通,产业就在那里,只要不转买,管理权在她手里,是谁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其实是一份迟春雪雇佣对方的劳动合同,对方希望迟春雪将财产交给她打理,只需要坐享其成,而对方能从中得到经验、人脉,甚至是借此攫取权力。

很多人都想要空手套白狼,不付出任何东西就妄想得到一切,但迟春雪可是个未成年人,十岁的孩子,做什么都在法律保护范围之内,她自小聪慧,在母亲耳濡目染的教导之下,总会让那些妄想夺走她东西的人付出代价。

很遗憾的是,她在父母离世之后并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另一面。

那位姐姐并不算个好人,却很有底线,面对着资助者的女儿,她提出了公平公正的契约,不知道是因为帝君那句广为人知“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的警告,还是自身的良心,她在支撑产业最艰难的时刻,也依照约定给了迟春雪不低于过往的待遇——为她找璃月最好的学校,让她接受最好的教育,提出的要求总会被满足,即使再忙碌,也会在放假的时候陪她吃一顿饭,甚至不忘记与老师沟通她在学校的生活。

姐姐很重视她的教育,用她的话来说,自己年幼时没有接受过好的教育,靠叫卖货物、打些零工为生,虽说后来有父亲资助,有幸系统地学习商业相关知识,但小时候看着其他孩子进学堂,难免至今记忆犹新。

迟春雪虽然聪明,十岁前在学习这件事上,却并不怎么用心,能有后来的成绩,与姐姐的话语是分不开的。时至今日,她其实仍分不清对方话里的遗憾是真是假,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迟春雪不善言辞,只能在每次见到对方时,给她一个拥抱。

她很少和人亲近,那便是最亲近的时刻,最亲近的人。

迟春雪很爱她,也知道对方很爱自己,她们都是孤儿,因此相依为命,早已经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但这样的感情在外人看来,似乎是难以理解的,姐姐的敌人总是试图用各种方法攻击她,妄图将她拉下来,换自己上位,而这些人的目光,最终总是难免投向迟春雪,仿佛笃定了她们之间存在足以分裂的间隙,可以通过她从背后刺出致命的一刀。

就像是母亲对父亲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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