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房里,素心正在焦急地等待。
看到贺兰是云安全回来,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贺兰夫人派人来问过两次了,我都说您在花园里..."
"谢谢你,素心。"贺兰是云真诚地说,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用树叶包裹的小点心,"给你带的,马场边的老婆婆做的桂花糕,特别好吃。"
素心惊讶地接过点心,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光。这是她服侍贺兰是云多年来,第一次收到小姐带回来的礼物。
贺兰是云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天空。
今天的经历像一场梦,但她知道那不是梦——徐离有琴的温度,追风奔跑的感觉,姐姐意外的温柔,都是真实的。
她轻轻抚摸藏在袖中的匕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明天,她还会再去见那个让她心跳加速的少女,再次体验那种叫做自由的感觉。
贺兰是云将徐离有琴送的匕首藏在妆奁最底层的暗格里,上面盖满了绣线和丝帕。每天清晨醒来,她第一件事就是悄悄确认它还在那里——这是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也是她拥有的第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梳妆时,素心为她挽发的手突然一顿。
"小姐,您脖子上..."素心欲言又止。
铜镜中,贺兰是云看到自己颈侧有一道浅浅的红痕——昨天骑马时,徐离有琴的发丝不经意间扫过留下的痕迹。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下意识抚上那处肌肤。
"可能是...蚊虫叮咬。"她低声解释,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素心没有多问,只是取来香粉轻轻遮盖。但贺兰是云注意到,丫鬟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
晨省过后,贺兰是云借口要准备新的绣品,独自回到闺房。她从枕下取出一本蓝布封面的小册子——这是她的秘密日记,藏在绣绷夹层里,连素心都不知道。
"四月初八,晴。"她蘸了墨,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今日又与琴相见。她教我骑马,那感觉像是肋下生出了翅膀..."
写到这里,她停下笔,指尖轻抚纸面上"琴"这个字。私下里,她已经开始用这样亲密的称呼。一滴墨汁从笔尖滴落,在纸上晕开,像她心中化不开的悸动。
窗外传来脚步声,贺兰是云迅速合上日记,塞回绣绷夹层。门被推开,贺兰是予走了进来。
"姐姐。"贺兰是云起身行礼,心跳如擂。
贺兰是予的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妹妹微微泛红的耳根上。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封烫金请柬。
"徐离家送来的,邀请我们姐妹明日赴赏花宴。"贺兰是予语气平淡,"母亲已经应允了。"
贺兰是云接过请柬,指尖微微发抖。徐离有琴的名字赫然在列,这意味着明天她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见面了。
"谢谢姐姐。"她轻声道谢,却见贺兰是予并未离开,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是云,"贺兰是予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你与徐离有琴...很投缘?"
贺兰是云呼吸一滞,手中的请柬差点掉落。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是...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贺兰是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明日宴会上,徐离有棋会正式向你提亲。母亲已经默许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桶冰水浇在贺兰是云头上。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言尽于此。"贺兰是予转身离去,却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西墙角的老梅树今年长得格外茂盛,枝条都伸到墙外去了。"
门关上了,贺兰是云站在原地,手中的请柬被攥得皱皱巴巴。她明白姐姐的暗示——如果想逃,今晚是最后的机会。
暮色四合时,贺兰是云换上一身素色衣裙,将匕首绑在小腿上,悄悄溜出闺房。府中巡逻的家丁比往日多了一倍,她不得不绕了好几个弯,才避开所有耳目来到西墙角。
老梅树在月光下伸展着枝干,仿佛在向她招手。贺兰是云深吸一口气,攀上树干。粗糙的树皮磨破了她的手掌,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墙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等候。徐离有琴今天穿了一身夜行衣,黑发高高束起,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英气逼人。
"我就知道你会来。"她笑着伸出手,接住从墙头跳下来的贺兰是云。
贺兰是云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萦绕着徐离有琴身上特有的青草和马革气息。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一瞬,却让她心跳加速到几乎要跃出胸膛。
"琴,明天..."她刚开口,就被徐离有琴打断。
"我知道,那场该死的赏花宴。"徐离有琴咬牙切齿地说,拉着贺兰是云躲进树林阴影处,"我父亲和你母亲已经商量好了,明天就宣布你和徐离有棋的婚约。"
贺兰是云脸色苍白:"那我们该怎么办?"
"逃。"徐离有琴斩钉截铁地说,"今晚就走,离开这座城,去南方。我打听过了,那里有商队需要护卫,我可以靠武艺谋生,你的绣活也能卖个好价钱。"
这个大胆的计划让贺兰是云头晕目眩。离开贺兰府,离开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成为一个无依无靠的流浪者?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腿间的匕首,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
"我...我需要时间准备..."她声音颤抖。
徐离有琴抓住她的双肩,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是云,没有时间了!明天之后,你就被许给那个书呆子了!难道你想一辈子困在深宅大院里,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傀儡吗?"
贺兰是云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母亲冰冷的目光,绣不完的绣品,走不完的礼仪...最后定格在昨天骑马时那种自由的感觉。
"我跟你走。"她睁开眼,声音虽轻却坚定。
徐离有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暗淡下来:"但不是今晚,对吗?"
贺兰是云咬了咬下唇:"我需要安排一些事情...至少要带上素心,她从小跟着我,如果我突然消失,她会受到牵连..."
徐离有琴叹了口气,突然将贺兰是云拉入怀中。这个拥抱比刚才更加用力,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明天赏花宴,我会找机会和你单独说话。"徐离有琴在她耳边低语,呼吸灼热,"如果你决定好了,我们就行动。如果没决定好..."她停顿了一下,"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贺兰是云紧紧回抱住她,两人的心跳在寂静的夜色中交织。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们身上,仿佛为这一刻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无论发生什么,"徐离有琴轻声说,"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徐离家的赏花宴设在城郊的别院,以满园的牡丹闻名。贺兰是云跟在母亲和姐姐身后下车时,手心已经沁满了汗水。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裙,发髻上簪着母亲特意挑选的珍珠步摇——这是待嫁女子的装扮。
"抬头挺胸,"贺兰夫人低声训诫,"今天徐离家主会正式提亲,你要表现得体。"
贺兰是云机械地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搜寻着徐离有琴的身影。花园里宾客如云,各家小姐公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赏花吟诗,却不见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
"贺兰夫人,久等了。"徐离家主迎上前来,身后跟着一身锦衣的徐离有棋,"令爱今日格外明艳动人啊。"
贺兰是云垂下眼帘行礼,余光瞥见徐离有棋正用评估的目光打量自己,就像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是云妹妹的绣品堪称一绝,"徐离有棋假意恭维,"听闻那幅'春兰图'连宫里的绣娘都自叹不如。"
贺兰是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心中却泛起一阵恶心。那幅绣品中的每一针都藏着她的反抗,而眼前这个人永远都不会明白。
宴席设在牡丹园中央的凉亭里。贺兰是云被安排在徐离有棋旁边,对面空着一个位置——那是给徐离有琴留的,但她迟迟没有出现。
酒过三巡,徐离家主突然起身,举杯道:"今日良辰美景,不如来个喜上加喜。我徐离家愿与贺兰家结为秦晋之好,不知贺兰夫人意下如何?"
贺兰夫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徐离家主美意,我们贺兰家..."
"父亲!"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众人回头,只见徐离有琴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个家丁,押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贺兰是云手中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徐离有琴今天穿了一身正式的衣裙,却掩不住眼中的锋芒。她的目光与贺兰是云短暂相接,传递着一个复杂的讯息。
"有琴,你这是..."徐离家主皱眉问道。
"父亲,孩儿抓到一个偷马贼。"徐离有琴朗声说道,一脚踹在那少年膝窝,迫使他跪倒在地,"他招认是受山匪指使,来踩点的。近日恐怕会有匪患。"
宴席上顿时一片哗然。赏花宴的气氛被彻底破坏,徐离家主的脸色变得铁青。
"混账东西!"他一掌拍在桌上,"来人,把这贼子押下去严加审问!各位贵客,今日恐怕要提前结束了,为安全起见..."
贺兰是云看着徐离有琴镇定自若地指挥家丁,心中升起一股敬佩。这明显是徐离有琴精心策划的闹剧,目的就是破坏这场提亲。
回程的马车上,贺兰夫人面色阴沉:"徐离家今日分明是有意为之!那徐离有琴一向不服管教,如今竟敢破坏家族大事!"
贺兰是云低着头,不敢让母亲看到自己上扬的嘴角。她悄悄摸了摸袖中的纸条——刚才混乱中,徐离有琴塞给她的。
"明日辰时,老地方。最后一次机会。"
那晚,贺兰是云辗转难眠。她轻手轻脚地取出藏在床底的小包袱,里面已经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只要明天见到徐离有琴,她们就可以远走高飞...
门突然被推开,贺兰是云慌忙将包袱塞回床底。贺兰是予手持烛台走了进来,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姐姐?"贺兰是云声音发紧。
贺兰是予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床前,弯腰从床底拖出了那个包袱。贺兰是云的心跳几乎停止,等待着一场风暴的降临。
出乎意料的是,贺兰是予只是叹了口气,从自己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放进包袱里。
"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钱,够你们路上用一阵子。"她轻声说。
贺兰是云瞪大了眼睛:"姐姐...你..."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徐离有琴的事?"贺兰是予苦笑一下,"那天你回来时,脖子上有红痕,眼睛里闪着光——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神采。"
烛光下,贺兰是予的表情复杂难辨:"从小到大,我们为了继承人的位置明争暗斗。但现在我明白了,无论谁留在贺兰家,都不过是另一个母亲的翻版。"
她握住贺兰是云冰凉的手:"走吧,趁还有机会。我会告诉母亲你突发急病,需要静养,能拖几天是几天。"
贺兰是云眼眶发热,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姐姐...为什么帮我?"
"因为..."贺兰是予停顿了一下,声音几不可闻,"我也曾有过想逃的时候。"
两姐妹在烛光下相视而泣,多年的隔阂在这一刻消融殆尽。贺兰是予帮妹妹擦干眼泪,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如果你们决定去南方,可以找这个人。"她指着信封上的地址,"他是...我曾经想嫁的人。"
贺兰是云震惊地看着姐姐,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原来表面完美的贺兰大小姐,心中也藏着无法言说的遗憾。
"姐姐,跟我一起走吧!"她冲动地说。
贺兰是予摇摇头,脸上浮现出坚毅的神色:"贺兰家需要有人继承。我会留下来,承担我的责任。"她抚摸着妹妹的脸颊,"但你不必重复我的路。"
窗外,东方已经泛白。贺兰是予站起身,最后拥抱了一下妹妹。
"去吧,追寻你的自由。连带我的那份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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