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国内已经是晚上,刚下飞机,张天扬电话就来了。
“喂,到了没,我订了餐厅,就等着你了,我发定位给你,直接过来。”
张天扬的话从电话里传出,池早没有立刻回答,他朝韩烁扬了下眉,示意一起。
韩烁低头微笑,池早回答:“好。”
即使池早不示意,韩烁也会陪着他,池早算是发现了。
自从重生后,他发现韩烁跟上一世变的不太一样。之前的韩烁脾气大、戾气重、目中无人、高高在上,偶尔温柔点,但也仅限于此。
如今的韩烁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平易近人,还是没有架子的公子哥,偶尔爆点金币。日常生活就是爱吃点小醋,围着他转的时间也多了。
那很完美了。细细想来,如果没有证明,池早都怀疑他夺舍了。
宁州天气开始回暖,到了晚上,灯火阑珊,街道上的行人比往日多了许多。
池早看着熟悉的环境,突然有些许惆怅,感觉自己好像离开了很久,也不知道奶奶怎么样了。
他正想着,事不宜迟,明天就把奶奶送去韩烁上次介绍的那家医院,虽然费用是昂贵了点,但至少他心里放心。
那里有最好的医生和最好的医疗器材,奶奶的病指日可待。
突然就听韩烁说:“在想什么?”
池早顿了顿:“在想奶奶,离开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
韩烁沉默。夜色里,他侧脸的轮廓被路灯光勾勒得柔和,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锐利的眼睛,此刻却像浸了温水的墨。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韩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医院那边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预留了最好的病房和专家号。费用的事你不用操心,就当是我……提前尽的孝心。”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些轻,甚至带上了一点不太自然的停顿,但池早听清楚了。
他微微一怔,转头看向韩烁。
“韩烁,”池早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探究,“你最近……好像特别关心我的事。”
韩烁没有立刻回答。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窗外流转的光影在他脸上明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大概是怕你……又一声不响就跑了。”他顿了顿,侧过头,对上池早疑惑的目光,嘴角牵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半真半假地说,“或者,你就当我突然良心发现,想做个好人?”
池早被他这话逗得想笑。
车子很快抵达张天扬发来的餐厅。是一家新开的私房菜馆,环境清雅,张天扬早就等在包间里,见到池早,立刻嚷嚷开来:“可算来了!池早你再不到,我这肚子都要饿扁了!”
话音刚落,目光就看见后面的韩烁,想起那天晚上,脸上露出点促狭的笑:“哈哈,韩少也来了。”
若是前世的韩烁,听到这话多半会冷下脸,或者用带着刺的话怼回去。
可眼前的韩烁只是自然地替池早拉开椅子,自己才在旁边坐下,轻描淡写地回了句:“顺路而已。”
张天扬立马让服务员拿过菜单,再点几个菜,一边说道:“韩少来的好,本来想单独请韩少吃饭,感谢那天晚上的出手相救。如今想来,韩少事业繁忙,也没有空闲时间,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刚好。”
张天扬这话说的委婉,他连人家联系方式都没有,若不是池早,想见他一面都难。
韩烁拉开池早旁边的椅子坐下,淡淡道:“不必麻烦,我是为了池早。”
张天扬:“……”
“哈哈哈”张天扬尬笑,“那我得好好谢谢池早。”
“………”池早扶额。这都什么跟什么。
席间大多是张天扬在说,池早偶尔应和,韩烁则话不多,只是默默将池早偏好吃的几样菜换到他面前,动作熟练又自然。
张天扬看着,眼神里的惊讶藏都藏不住,趁着韩烁出去接电话的间隙,他立刻凑近池早,压低声音:
“我说,韩少这怎么回事?他他他、他这样对你是对的吗?你们是什么关系?”
张天扬“他”半天,才“他”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上次KTV英雄救“美”就已经超出张天扬的想象,池早当初大学那点事在他心里浮现,但是他没有证据。
如今韩烁又是夹菜,又是剥虾,他眼睛再瞎,也不能瞎的一塌糊涂。
池早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看着碗里韩烁刚给他夹的虾仁,嘴角勾起一丝笑,轻轻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
张天扬沉默,张天扬震惊,张天扬睁大眼睛,张天扬嘴里能塞下一个蛋。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儿大不由娘,突然大声说:“你真的是gay!”
沉默,真正的沉默,不光是人沉默,就连空气也变得沉默,因为韩烁刚好推门而入。
张天扬:“……”
池早:“……”
韩烁:“……”
张天扬那句石破天惊的“你真的是gay!”在雅致的包间里回荡,余音砸在寂静上,格外刺耳。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池早清晰地看到韩烁推门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那双显得温润的眸子扫过张天扬,很快收回。
张天扬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脸涨成了猪肝色,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结结巴巴地道:“韩、韩少,您、您来了…呵呵…”
韩烁没说话,反手关上门,步履沉稳地走回座位。
他拿起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然后极其自然地又将一只剥好的虾仁放到池早已经堆了些许的碟子里。
张天扬久久望着他,见他也不说话,一时间莫名的心虚。
韩烁的动作没有半分停滞,仿佛没有听见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又仿佛听见了,却浑不在意。
他将虾仁稳稳放在池早碟中,拿起湿毛巾再次擦了擦手,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
包间里落针可闻,只有空调细微的风声。
张天扬如坐针毡,额角几乎要渗出冷汗,他张了张嘴,想补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池早夹起那只虾仁,坦然自若地送入口中,然后才对张天扬挑了挑眉:“什么意思?我是什么很值得惊讶的事吗?”
池早挑逗他。
韩烁终于掀起了眼皮,目光平静地落在张天扬身上,那眼神看不出喜怒,却让张天扬下意识挺直了背脊。
“他是不是,”韩烁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很重要?”
张天扬一愣,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韩烁的视线转向池早,那浸了温水般的墨色眼眸里,清晰地映出池早的影子,语气笃定,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宣告:“我是就行了。”
“……”
“…………”
张天扬彻底呆住了,嘴巴微张,看看韩烁,又看看神色如常甚至嘴角微弯的池早,感觉自己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在噼里啪啦地碎裂重组。
韩烁……韩家大少……亲口承认……他是 gay?为了池早?
池早听着耳边那不容置疑的宣告,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丝痒意和难以言喻的安定。
他没有去看韩烁,只是低头,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韩烁将他这点小动作尽收眼底,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转而对还在石化中的张天扬举了举杯,语气恢复了平常的疏淡:“菜要凉了。”
张天扬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连忙双手举起自己的酒杯,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跟韩烁碰了一下:“对、对,吃菜,吃菜!”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让他找回了几分真实感。
接下来的饭局,张天扬安静了许多。
他不封建,不是不能接受好兄弟是gay这件事,只太突然了,一时间自己没反应过来。
大学时身边就有不少同学是弯的,但他自己不是,深怕那个帅哥看上了他,每天提心吊胆,好歹舍友池早“不是”。
每天让池早下课等他,帮他带饭,吃他吃过的饭,喝他喝过的水,睡他睡过的床。
那时池早总是略带嫌弃的说“你没有自己的饭吗”“你没有自己的水吗”“你没有自己的床吗”。
现在想来池早对他的嫌弃,不是因为作为直男的嫌弃,而是压根看不上他的嫌弃。
这么一想,他又有点失落,作为男的他有那么失败吗?天天在池早面前晃悠,他竟然一点想法都没有。
但他又很开心,他不介意,但不代表他爸妈不介意。同时又感谢池早的不杀之恩,不然都遇不到现在的女朋友。
这么一想他又难过了,面前的饭菜突然就感觉味同嚼蜡。
作为多年的好朋友,池早敏感的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一抬头就发现他愁眉苦脸,心想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多愁善感。
“怎么了?菜不合胃口?”
这话原本由张天扬来说,但此时只听他叹了口气:“不是,在想我女朋友。”
知道韩烁跟池早的关系非二般,张天扬心里放松了许多,加上韩烁没有摆架子,也没有王子病,张天扬说起话来放松了许多。
他同池早像往常一样,坦露一件事:“上次跟你说囡囡要过生日。”
池早想起之前朱有权身旁穿亮片包臂裙的纤细女孩,他没有说话,张天扬继续说:“我不知道送什么礼物,斗胆问囡囡想要什么,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池早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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