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报应不爽

1.9报应不爽——报应之后就爽了

大雨倾盆,银丝交织成雨幕,泥土的腥气很快被青草的芬芳取代。上阳宫石板地面上升腾起一片水雾,磅礴的雨声湮灭了宫廷内的喧嚣。

雨越下越大,只有姜南风伞下一方天地静默如初。

萧燧上前一步,走进伞下。

“萧护卫想回去与夏帝争执个结果吗?夏帝今日可未必有好心情,愿意听这些。还是说,你打算抗旨,不护送我们母子去魏地?”姜南风好心情地看着萧燧。

他尽情欣赏萧燧脸上恍然大悟后的痛苦。

姜南风注意到一滴雨珠顺着金冠穿过发丝落在萧燧的剑眉上,再顺着眉尾跌入眼角,划过脸颊,消失在湿透了的衣襟之中。

真是只落水狗,好可怜。

姜南风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将其按在萧燧脸上。

萧燧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瞪着姜南风的视线从惊讶逐渐变成了愤怒,急声怒道:“姜南风,你突然干什么?大男人之间别动手动脚的,恶心。”

绣满了迎春花的锦帕落地,被泥水浸湿,污浊不堪。

“嫌弃?那就算了。”姜南风把伞一同丢在地上,转身回了车上。

大雨重新兜头落下,萧燧赶紧捡起地上的锦帕和油纸伞,三步并做两步跳进马车。

他对战马吹了个呼哨,战马哒哒哒地与凑到拉扯的骏马边上,甩着尾巴往拉扯的马身上蹭。

三匹马拉着的大车相当宽敞,足以供四名女眷同时坐在车厢里,但当马车里放了一张一尺七寸见方的大棋盘,将姜南风长七尺六寸的身躯再斜倚在棋盘上,原本宽敞的车厢就变得拥挤了。

萧燧坐在车尾,缩手缩脚。

姜南风捏起棋子,在棋盘上自己与自己对弈,向萧燧招手:“过来坐。”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出熏香,香味馥郁浓烈,充满攻击力。车内高度不足让萧燧站直,他只好弓着腰爬过去坐下。萧燧不自在地把一直抓在手里的锦帕和油纸伞递过去:“还给你。”

姜南风瞥了一眼,冷淡道:“脏了,扔了吧。”

“这可是锦!寸金寸锦的锦!”萧燧瞪大眼睛提醒。

姜南风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弯起嘴角:“我知道这是锦,但它脏了,脏了的东西,扔了不可惜。”

语毕,姜南风用视线把萧燧从头刮到脚,抬手往车厢内挂着的一面莲花型铜镜上点了点,戏谑道:“你要是不知道自己什么德行,就多照照镜子——脏兮兮的,很丑。”

姜南风手指在萧燧和自己之间晃了晃:“二殿下动脑子想一想,若我跟你一块,到底是你吃亏,还是我吃亏?”

萧燧被骂的涨红了脸,把掌中的锦帕捏得咯吱作响。

姜南风还不愿意放过萧燧,继续补充:“这可是锦,寸金寸锦,二殿下别扯破了。”

萧燧彻底没声了。

他说不过姜南风,他认输。

为了缓解心中尴尬,萧燧视线到处乱飘。

萧燧这才发现,固定在车厢里围棋桌子,竟然是由一整块白玉雕镂而成。

国境之内,只有永昌郡产白玉,但永昌白玉品质不佳,也很小块。

萧燧惊讶的忘了自己不敢看姜南风:“难道是契骨的白玉?”

姜南风坦然点头:“对,契骨产的,是母亲的旧物。”

姜南风以为萧燧接下来要责备他母亲生活奢侈,没想到萧燧双手抚摸着白玉棋盘,口中说的却是:“契骨与洛阳相距五千里,传闻当地瓜果味美,能随便喝葡萄酒……可惜不在夏的疆域。嘿,我迟早把契骨打下来。”

还想着打契骨呢?

若是在外无强敌,姜南风判断,夏王这辈子坐拥半壁江山肯定心满意足,不会再想着开疆拓土了。作为母亲没有被追封为皇后的嫡子,萧燧还敢想未来,真是天真呐。

姜南风推过去一碟干果,就不再搭理萧燧,自顾自的弈棋。

棋盘上黑白相互吞食,杀机涌动。

棋盘和沙盘类似,萧燧看得津津有味,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那棋盘上的黑子从充满冲劲儿到一点点失势,最终被彻底抹杀,一败涂地。

“你下棋也太臭了,不应该这么下。”萧燧抢过姜南风的棋笥把棋局复原到黑白势均力敌的时候,对着棋盘比划,“这一步应该这么走,你看我……”

姜南风直接伸手抹乱棋盘上的棋子。

“唉,你干什么?”萧燧不解质问。

姜南风弯起嘴唇笑着问:“二殿下,你说的棋局要是有道理,我何必把对你的称呼改成‘萧护卫’?黑子不但败了,还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败,就像你一样,蠢得很。”

语毕,姜南风一颗接一颗将白字拣回棋笥中。

“你!”萧燧总算听明白了,姜南风下棋津津有味,不是因为自己和自己对弈多有趣,而是姜南风发现当着萧燧的面下棋嘲笑他,萧燧却完全没发现,更有趣味!

萧燧抓住姜南风衣领,怒道:“姜南风,你到底……”

姜南风头都不抬,继续拣棋子:“因为我和二殿下一样,都喜欢踩落水狗吧。当对手的时候,你对洛阳久攻不下,无法战胜我。等到郭将军反叛,二殿下带兵闯入景春殿,把长戟搭在我脖颈上,发现自己能够随心所欲羞辱我的时候,是不是心里非常爽快?二殿下,你觉得你如今落魄了,我就不该报复你是么?”

姜南风扯下萧燧捏着自己衣领的手,整理好衣襟后,继续说:“萧燧,你标榜自己是少年英雄,可我不是。我只想在乱世让我和母亲活的像个人。所以,谁强迫我们,我就让谁加倍难受。你现在明白了么?”

萧燧看着姜南风,摇头坦诚:“我不明白。”

姜南风点点头:“那我就说得清楚一点,让你彻底明白。”

姜南风视线落到窗外,回忆着解释:“当我第一次被你带到夏王面前,他身侧就站着谋士燕回。之后,因为没有女主人,燕回出面承认起管理内务的职责,一日三餐都会来凤栖宫试探母亲的意思。巧得很,燕回等一干谋士都希望夏王做个明君,不要被我母亲这种声名狼藉的女人有任何牵扯;而我也不想要夏王当继父。”

“既目标一致,都希望我母亲离宫,那我们就可以暂时结成盟友。”

“为了引走夏帝的注意力,我‘点拨’了谋士们一下,让他们注意到了夏王面临的其他难题——比如,如何在大朝会论功行赏的时候,让你这个不得夏王宠爱的刺头闭嘴。”

姜南风畅快笑道:“哈哈哈,果不其然,有二殿下的问题在,谋士与我商讨得更顺利了。”

“一直被人抢话的滋味怎么样?”姜南风带着恶意地询问。

姜南风脸上的笑容好像一个黑色旋涡,不断吸引萧燧,将他引入死无葬身的境地。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萧燧面对过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但朝堂杀人不见血的手段,还是人生第一次品尝。

他感觉到彻骨的寒意,头一次明白文臣动动舌头的效果竟然能比他挥出长戟的效果还好。

姜南风收拾好棋子,把它们放进棋盘下的暗格:“二殿下既然都明白了,以后就对我和我母亲放尊重些。前往魏地路途遥远,不要再惹我不快了。”

经过前面一番恫吓,萧燧脑子的转速终于加快,明白姜南风兜这么大个圈子是为了用实际行动警告他,一路上老实点,否则姜南风有的是办法收拾他萧燧。

萧燧猛地站起来,“唔!”

“咚”的一下,萧燧头撞到了车顶,金冠歪到一旁,隐隐变形。

车厢外,侍从扬声询问:“主人尚且安好?”

姜南风对车外回答:“无事。”

天色正好放晴,太阳最后一丝余晖站在洛阳城中。

街道上,已经有胆大的商户重新打开店铺门迎客。车队向东转入春熙路,逐渐进了高悬着“姜府”匾额的大宅。

“你在洛阳居然有房子?”萧燧说完就发现自己又犯蠢了,“我忘了你四年前就加冠了。成年男人不能住上阳宫,你在宫外当然有房舍栖身。”

姜南风之前一直住宫里,是因为他们夏军围城。

萧燧忍不住又问:“现在不走?”

姜南风老神在在地回答:“申时三刻关城门,开宵禁。大朝恢复了,宵禁当然也恢复了。现在出不去了。”

马车停下,姜南风率先下车,内见微吩咐:“见微让人备水,我要沐浴——多放点柚子叶,去去晦气。知著,你去外头定一些干粮和肉,让商家尽快送来,别耽误明早出城。”

“是。”见微和知著马上答应。

萧燧下车,引来见微和知著的目光——萧燧发丝凌乱,衣衫不整,他们公子衣着也不甚整齐,让两名内侍不得不多心。

萧燧看到两名相貌秀丽、姿势阴柔的内侍也愣住了。

“我不住你家,我去城外驻军的大营睡就行了!”萧燧大惊失色。

他想起来,姜南风有断袖之癖!

要是留下洗澡,出浴之后,他的姿色说不定就会入姜南风的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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