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开眼界

三人第二日的讨论还是没能找出问题,第三日亦是。这般你说一个想法出来,我说一个原理否定回去,足足用了五天时间,才确定了最后的方案。

这五日下来,王惟清也同林允从熟络起来,这位来自京城的大人,为人爽快没有什么架子,于水利这方面确实有些实力,并不是只为镀金才来到长滩县。

“今日在有庆楼喝酒,我做东!”林允从开口道。

丁朴一听林允从要请他们喝酒,立马连连摇头:“林大人,我家中离不开人,老母卧病在床,我需得床前尽孝才是。”他哪能让他的上官请他,只能以此为借口。

“也对,你家中事务多,忙的紧!你便回去吧!那惟清同我去喝酒?”林允从把目标转向王惟清。

王惟清根本不怎么会喝酒,可是又不怎么会拒绝。

正当他无法开口之际,丁朴替他解了这燃眉之急。“林大人,惟清家很远,若是喝酒耽搁太久,怕是回家都子时了。”

林允从见这两人都不愿去,便无趣的摇了摇头:“哎!你们南方人就是扭捏!”

王惟清以为林允从有些生气了,便想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林允从却先开口:“也罢!与你等喝酒,你等定然畏畏缩缩,喝的也不痛快。明日你二人在家休息一天,整理些衣物。后日我们三人一同去知府衙门,将此事的最终方案呈给府台大人定夺。”

王惟清见林允从不再相邀喝酒后松了一口气。随即听到要去知府衙门,心中又忐忑起来。那个黄知府,说来也是自己的贵人。

待丁朴和王惟清一同走出衙门后,丁朴拉住了王惟清。

“惟清,咱们明日得早早来衙门,将去知府衙门一事,细细禀报给堂尊大人。”

王惟清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五日能够看出来林允从似乎并不把程至放在眼里。幸得丁朴方才提醒,否则二人不禀报程至就去知府衙门,程至定会不痛快,心生芥蒂,

一天的休沐对于王惟清来说实在是过得太快,更别说他还一大早就到了县衙给程至禀报去知府衙门的事。

在从衙门出来过后,王惟清去市集买了些猪肉,又和李二狗闲聊了两句。

接近晌午,王惟清才回到家。

王婶看见王惟清提了一块猪肉回来,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这日日都是蔬菜加剩下的渔获,一年能吃上一块猪肉是极尽奢侈的了。

三人在饭桌上,尽情的享用着少见的油荤。

“惟清,你王婶单独准备了一份,等会儿给陈婆婆送些肉过去。”王爹一面抢着收拾碗筷,一面吩咐这王惟清。

王惟清眼疾手快,先抢到了洗碗的任务。“王爹,我很快洗完,跟着就去。”

陈婆婆的家人几年前全部被海啸吞噬,只得她一人孤独的生活在小渔村。邻居们有些好东西,都会给她送些过去。

知府衙门乃是五进的衙门,比起长滩县衙恢弘了许多。

因着是与林允从一道,门房只问几句,便领着进去了。

王惟清和丁朴皆是第一次到此,二人循规蹈矩之外,皆在心中感慨,原来更上一层的官府是这般威严。

知府黄卫查端坐于议事正堂,见林允从来到,立马起身相迎。他的目光随意的瞥见林允从身后的王惟清,心中更加坚定王惟清乃是京城官宦子弟,只是派出去查王惟清身份之人还未回来,他还拿不准。

“下官林允从携长滩县师爷王惟清,经承丁朴拜见府台大人。”林允从三人行礼。

黄卫查到底是京官下放,正四品的知府。即使始终对林允从笑脸相迎,话语间透露着作为上官的威严:“可是确定了闸口的方案?快细细讲来。”

林允从来江南,他的老师户部右侍郎王璇便交代与他。面对这个知府,秉公办事便好,若是他恶意使袢子也无需怕他。这位知府有一个致命的软肋,他唯一的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平川县县令黄古安。

林允从携王惟清和丁朴,在桌案上摊开早已准备好的图纸,林允从作为主讲之人,详细的为黄卫查叙述了方案,偶尔有些落了的地方,丁朴与王惟清都会补上。

其实林允从心中明白,与黄卫查说这些,他根本就不能懂,不过是完成既定的步骤而已。

三人说的口干舌燥,可是黄卫查并未为三人准备茶水,直到讲述完后,三人有礼的退下,离开知府衙门后,才找到就近的茶水铺将平平无奇的清茶鱼贯而入。

林允从因为入仕时便是王璇的门生了,在京城也不曾遇到连茶水都不准备的衙门。肚子里憋着一股被无视的怨气。

王惟清和丁朴倒是没想那么多,他们这些低等衙役哪有资格与知府大老爷置气。

“今夜咱们在驿站歇息一宿,明日我与知府衙门的人算银子,你们可以回去着手准备初始的事宜。”林允从连喝了三杯清茶,今日才知道原来江南的茶水这般败火。

王惟清还是第一次住驿站,他好奇的观察着这个古代公务员免费住的客栈。

丁朴则是住过几次,自然而然的带着王惟清尽情的享受公家的福利。

待王惟清打开自己的房间后,他纤长的手拂过细软的帘子,脚步轻稳的走到洗漱架旁,看着光滑的黄铜面盆,拿起棉布面巾,想到了王婶那张粗布面巾,而自己和王爹平时连面巾都没有。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床边,徐徐坐下。

他来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他睡过山洞的石板床,睡过水利工事上的木板床,也睡过吏房值房里的棕榈床,这是他目前为止睡过最软的床,却也是睡得最难受的床。

他这个房间在二楼,丁朴说这是驿站连普通都算不上的房间,想必林允从房间会是更加的豪华。

不知为何王惟清心中没有一丝享受了舒适服务的喜悦,而是生出些许悲凉。

原来,原来在老百姓上一层的人生活是这般样子。

他今日是托了林允从的福才享受了这些,可那些底层的老百姓根本看都看不到,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世间会有这么松软的床。

翌日,王惟清二人一回到县衙便去程至那里述职。

程至许是猜到了林允从不会与这二人一同回来,他定会和知府一起商议这个工程的钱款事宜。这是他这个县令现在还无法涉及的,他可以做决定的事,不多。

程至并未多问这二人,只道回家休息两日,后日林允从回来,便开始实地去测量。

正当二人走到门口的时候,程至还是没有忍住,他叫住了王惟清:“王师爷,州府的驿站可还住的舒心?”

王惟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打蒙了。州府的驿站所用皆是平常人家用不了之物。自然是舒心的。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回答。舒心也只是暂时的,他还是普通的渔民之家,若是能让小渔村村民都能睡上松软的床,用上柔软的面巾,这才是真正的舒心。

程至见王惟清愣在了原地,忽的冷笑了一声。不过又是一个年少的自己而已,融不了的阶层费尽心力也是无用。“回去罢。”

这次去宝安府,王惟清像是去旅游一般,给家人朋友带了各种伴手礼。

他先去到市集,看见李二狗正在揉面团,看起来今日的烧饼生意很好。“二狗哥,今日生意很好啊!”

李二狗看了一眼是王惟清,便笑着回道:“今日赶集,是要好一些。”

“惟清,你从宝安府回来了?”孔桂珍在后面提着一个装满水桶走了过来。

王惟清眼疾手快,从孔桂珍的手中抢过水桶,而后提到了李二狗的烧饼摊旁边。“桂珍姐,你现在不能再提重物了。”

孔桂珍和李二狗都不以为意,李二狗更是得意的说道:“你桂珍姐厉害着呢!这点水不在话下。”

孔桂珍正欲开口谦虚几句,哪里哪里。

却被王惟清堵住了话:“女子生育本就不易,自然是要时刻小心。不仅是保护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保护怀着孕的母亲。桂珍姐,以后不要如此了!”

以现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若是出了事,很大可能会一尸两命。

一直未曾停手揉面的李二狗此时才停下手中的活计。

“惟清你还是个黄毛小子,哪里知道这些?”李二狗打趣道。

王惟清如何说他以前的世界里,这样的新闻很多,且那时医疗条件不知好多少倍,依然会有女性为生孩子付出生命。

“我,我听王婶说的。”王惟清回答。

“对了!二狗哥,我第一次去宝安府,给你和桂珍姐的孩子带了些细软的布料。我也不会做衣服,辛苦桂珍姐自己做一下。”王惟清从行李当中拿出布料,是上好的棉布。虽说比不得那些锦布,但是在这些普通百姓当中,已是很贵重的布料了。

孔桂珍接过布料:“惟清,你当真是客气。这么好的布料,我们都舍不得买。”

“我今年可能就这一次机会去宝安府,自然能带的物件就多带些。就当是我给这个小宝宝的出生礼。”王惟清又走到房里,将李二狗做烧饼的准备用物一应摆放好,又帮着李二狗打起下手。

孔桂珍见今日她的活计都被王惟清做了,着实有些不好意思。她递给李二狗一杯温水,又递给王惟清一杯:“惟清,今日留下吃午饭。”

王惟清却推辞起来:“桂珍姐,我正准备喝了这杯茶就回小渔村了。”他拿起旁边大包的行李:“王爹王婶肯定想不到我给他们带的什么,我得快些回去。”

李二狗见王惟清已经背上了行李,便塞给王惟清两块烧饼。

王惟清回到小渔村后,王婶正在做海虹蚝油,王爹正在收拾明日出海的工具。

“惟清回来啦!”王婶放下手中的锅铲,想接过王惟清手中的行李。

王惟清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行李放到了堂屋的椅子上。“王婶这个不重。”

他满怀期待的拿出给王婶买的青色绣花头巾,缓慢走到又在熬海虹蚝油的王婶身边。“这个头巾是宝安府时下兴起的头饰,王婶带上肯定很美。王爹你说是不是?”

王爹看着王惟清将头巾放在王婶头上,二人结婚这么些年,还从未如此认真的看这个陪伴自己快二十年的女人,她戴这个头巾确实好看。王爹将头埋下,假装很忙的找着东西,而后缓缓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很,美。”

王婶嗔怪的瞪了王爹一眼,害羞的低下了头,脸上泛起许久未有过的红晕。不知怎的,顿时就扫去了早晨海虹很小,卖不出去的阴霾。她觉得多做些海虹蚝油,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王爹,你再来试试这双鞋,看看合不合脚。”王惟清从行李里拿出一双布鞋。他来这里已是一年有余,从未看见王婶戴过发饰,王爹的脚上永远是一双草鞋。

“惟清,你买布鞋做甚?一年也穿不了两次,要不拿去退了?”王爹拿着布鞋的手有些颤抖,他未曾想到他们老两口,也能有享儿子福的时候。

王惟清知道王爹嘴上佯装生气,其实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王爹,你让我退回宝安府去?一路上的花销都能又买一双布鞋了。”

王爹摸了摸头:“也对啊!”

说罢三人皆笑作一团。

王惟清觉得这般平淡是生活很是美好。

傍晚,他又坐在礁石之上,用手抚摸着被海风侵蚀,充满颗粒感的石头。

今日,他很是高兴,心中很是满足。此刻,他看着远方的海天一线,看到的不仅是壮阔的风景,还是坦荡的前路。

王婶拿着赶海的工具走到王惟清身边,将桶和钳子递给王惟清:“二狗刚刚来找你,说是许久未下海了,他着急,已经到吴滩了。”

王惟清一听,立马起身。方才上午都还一起在烧饼摊忙活,李二狗怎得也回了小渔村。未想太多,王惟清拍了拍屁股上的沙石,扬声道:“王婶,今晚我晚些回来。”

自从李二狗结婚去了城里,王惟清也许久未赶海了,二人最后总会比拼谁的收获多,王惟清极少赢,却笑的最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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