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母亲的撒娇耍赖止步在了李瑶要开始工作，李无染也要回去准备接待来访者的时候。
人到底为什么要工作。
李无染站在水吧台后面给自己冲了杯小甜水。冲剂饮品买的是有点多了。李无染当时买这些东西的时候脑子里出来的画面是他和来访者一人抱着一个杯子——夏天抱着一杯清凉的冰饮、冬天抱着一杯香甜的热饮——坐在谈话区慢慢聊天，结果嘛，遇上来访者年纪稍微大一点或者看起来就身体不好的，李无染根本不敢给除了温水以外的其他任何东西。
前期来的那几位算得上来访者里身强体壮的公职人员，也完全看不上这些高价饮料，最多愿意消耗一点茶包。
下回还是准备上瓶装饮料好了。
李无染有点可惜，他是真的想看看气味和从手心传来的温度在共同作用下是不是真的可以影响情绪的。
可能真的是可以的。
李无染握着杯子放到了吧台上，看向店门外那个看起来凶神恶煞像是要进来找茬的大哥。
他推门进来了。
李无染的一只手已经挪到了紧急报警的按钮上，但好像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慌。
“您好？您是老板吗？我让人给我约了一个心理咨询，是这个时间地点没错吧。”
李无染请他到接待区坐下，问了他的预约信息。
还真是来做心理咨询的。
李无染问了他的喜好，冲了一杯热巧克力给他又带着他上了楼。
李无染就听着这个大哥诉说了一个小时的社交压力。
“那我就长这样我也没办法，谁第一次见我都觉得我不是好人那也不是我想的啊。”
李无染看着自己抽牌的结果，只能说，相由心生了。
“您想听听无神论的意见还是有神论的意见？”
“这还有区别呢？”
李无染煞有介事的点头，先是小声说：“按照有神论的意见，大哥可以找找你们社区的志愿活动多参与参与，好人好事做多了有功德缓和，别人看你自然就不害怕了。”
李无染看他很上心的样子，又恢复了正常的音量跟他说：“至于无神论的建议。您可以改变一下发型，换一种穿搭习惯，有必要的时候化化妆，甚至可以考虑整个容。方法很多的。”
“你后面这建议不太行。”大哥很肯定，“我一直都是这么穿衣服这么剪的头发，说明我觉得这种装扮很舒适，强行换一套那就跟小孩穿大人衣服一样看着招笑。”
大哥还是对前面的那个有神论的意见比较在意。
他问李无染直接捐钱行不行，必须得做好人好事吗？
“直接捐钱可能没什么用。”
李无染仔细想了想才回答他：“我之前有听说过一点，说是什么捐钱也就攒攒阴德，功德没那么好拿之类的话。”
这是他刚编的。
“那还是得去做做好人好事呗……”
但是都不用等到这位大哥真的去做好人好事，他现在只是在思考相关的东西身上的戾气都已经没那么重了。
又跟大哥讨论了一下现代社会还有什么能需要人做的好人好事，时间到了以后送大哥离开的时候李无染看着他的背影就好像看到了一个超市里常见的壮实一点的买菜大哥而已。
境随心转，这转的也太快了一点。
紧接着又接待了好奇地看着离开的大哥的下一位来访者，李无染强行压制住了自己建议人家去横店找找工作的心思。
这个来访者居然可以说哭就哭，前一句还在正常交流，后一句提到她已经离世多年的爷爷奶奶眼泪和哭腔说来就来。
虽然表演痕迹重了点，但李无染也是捕捉到了关键点的。
这一位来访者，好像对被丢下这件事非常在意。
很冒犯，但李无染还是需要确认一下：“您是单亲家庭吗？”
“是不是单亲家庭关你什么事！”眼泪怎么出来的又怎么收了回去，这位来访者现在像是要直接开骂一样，“你们这些心理咨询师一点边界感都没有啊？什么都问？我有没有妈关你什么事？”
好的，知道了。
李无染好像知道了为什么有一种快速获得必要信息的交流方式是直接激怒来访者了。
喜欢表演，容易被激怒，但没有暴力倾向。
还是比较安全的。
李无染又试着尽量把这一位引导回可以正常交流的状态。
也挺容易的。
就是时间到了之后她还试图再占用两分钟。
“我这里不满一小时也是按一小时计价的。”
来访者走的很快。李无染把她的病历记录放在了线下分区的第二个架子上。放在这里的都是大概率不会再来第二次的。
到现在，也就积攒了不到十本吧。
今天下午的最后一单，是直接一口气约了三个小时的来访者。
初次沟通都愿意选三个小时，李无染已经准备好又要面对一个真正的心理疾病的患者了。
结果，只是一位受了情伤的大学生，来花钱找个安全地方哭诉来了。
“我本来是能走出来的。谁还没有告白被拒绝的时候对吧，伤心两天再怎么也就过去了。但是，但是，你能想象我遭受了什么吗！”
这是一个他爱她，她爱她，她爱他，他爱他的故事。
而这位来访者，是第一个和最后一个“他”。
李无染看着这位男同学满脸崩溃地坐在那里讲述着自己发现自己喜欢的女生是同又被隔壁宿舍的男生表白的时候天是怎么塌下来的，想了很多糟糕的事情才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很精彩。
附和着男同学吃了一个下午的瓜之后，李无染难得希望工作时间再延长一点。
就是用塔罗占卜的方式开导的效果有点过于好了一点。
时间到了之后这位同学居然还想问问李无染接不接只算命的单。
“你这个水平有点厉害的。要是二十块钱一卦的话我估计我们整栋宿舍楼的人都要来凑个热闹。”
谢谢了。
李无染一时间都有点分不清他是在夸还是在骂。
但李无染的心情还是很好，好到回家的时候李瑶都要问一句怎么这么开心。
李无染拿了自己记下来的名单坐过去，故作高深地说：“可惜了，保密原则。我只能自己高兴一下了。”
李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在他问名单里面有没有需要特别关照的人的时候原话还了回去。
“我这也有保密原则呢，真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