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客户其实更适合让江队他们接手。

反正他们那里也不多这一个未知教派的信徒。

但现在这一个小时的工作，收了钱就还是得做。

李无染决定先顺着这位的思路谈一谈，能激怒就更好了。

“我对民俗信仰不是非常了解，可以先介绍一下你这个还有托梦的修行体系吗？比方说，你这里有没有投胎的说法呢？或者又有没有什么地仙鬼差的说法？”

李无染观察着她的每一个表情，眼睛的开合度有没有变化，眉梢眉尾有没有动作，鼻翼有没有张开，嘴角是向上还是向下，整张脸是绷紧的还是放松的，说到哪句话哪个字的时候有没有下意识的改变。

“当然有啊。要不是为了爷爷奶奶能在下面过的好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我干什么还管坟烂不烂清明要烧多少东西呢？”

很遗憾，这一位现在看起来真不像演的。来故意找麻烦是真的，信这些东西也是真的。

李无染把话题带回去，问她：“那你这个修行的很厉害的奶奶，怎么还不去投胎呢？”

这位客户讥笑了一下，说：“投不了好胎想等着呗。她活着就对我妈不好对我不好，死了还要来麻烦我，能投好胎才是没天理了。”

“你不觉得怪吗？”李无染把笔夹到了文件夹上，像是暗示之后的内容自己不会记下来，“她都对你和你的母亲不好了，你为什么还要管她的死后事呢？”

“我们有了仇人有了憎恨的人那都是巴不得他出点什么问题的。就算是像这种没法明着说不慈不孝的亲戚，那也是最多做个表面不落人口舌。可你真的很在意你的奶奶，在意你这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奶奶过的好不好。

“是有谁告诉过你这种不跟死人计较、以德报怨的行为是可以给你积福积德，甚至洗脱自己的罪业吗？”

李无染是看着她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才越说越过分的。

但确实能力还不到位，没能直接问破防。

她脸色是难看了，但情绪还没有一开始上来就表演的时候浓郁。

她对李无染说：“我确实过的不好。我确实想通过这种最简单最容易花销最少的方式让我的运气好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李无染点点头，手指在病历上敲了敲，但没去碰笔，只说：“所以你会觉得那些说你信东西信邪了的亲戚是在耽误你转运，你厌恨她们。”

她发出了自从坐在这里以后最尖锐的声音。

“我都过的这么惨了她们凭什么不帮我！”

自己刺激出来的当然得自己收拾。

一个小时的时限已经没用了，什么时候能把她的情绪纠正过来什么时候才算能下班了。

就是有时候技术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李无染另存了最后这位的录像打算之后抽空看看反思反思到底是怎么让这位来访者从敌视他一步步走到“信仰”他的。

最后要不是李无染借了警察叔叔强行送她去了上级医院怕不是上供都要开始了。

半夜十一点，李无染才算写完了这次事故报告。

也不算冤的事故报告。

李无染复印了两份给上级医院和警方那里留底的时候说：“昨天刚处理了类似的，有点大意了。我就应该在她刚开口说托梦的时候退钱让她找别的咨询师的。”

医院的意思是：“是的。不过有了这一次你也能意识到要先保护好自己了。这其实是你们心理咨询师上岗的第一课的。要能快速识别异常状态，该扔给上级就扔给上级，不要不忍心。”

但两个警察叔叔却说：“她这个样子就是个炸药包，不炸在你手里也要炸在别人手里的。你也算是做了好事了，给别人挡了灾了。”

挺奇妙的。

李无染本来打算回家睡一觉，早上睁眼先去看看猫再去问年检的事的。

结果压着早饭下桌的时间下楼的时候，好久不见的王助理已经等在楼下了。

李瑶还没出门，特意告诉他：“让小王带着你去问。加班费我这出，不用你，放心吧。”

老母亲的“好意”他收到了。

李无染随便吃了一口就跟着王助理出门。

他开的车。

“我妈之前还说大不了让我的工作室关门呢，又舍不得了？”

王助理笑了笑，没说话。

李无染也笑了一声，十分配合她在跟有关部门沟通上的每一个要求。

首先，在人家没上班前就到了停车场，但要等到上班以后才去取号。

“最好能取到三号或者四号。”

其次，问题不要一次问完。

“拿着你第一次取的号，进去问她你的心理咨询工作室年检要怎么做。她说没听说过，你就说协会提醒了要年检。不要多说废话。装的搞不明白一点。等她照着屏幕给你念完了需要的东西以后就拿上回执说个谢谢出来。”

王助理对李无染强调：“出来以后别急着走，在门口犹犹豫豫地看完她给你的那张纸，然后再往门口晃一下，表现出像是要进去又觉得不合适离开了的样子。接着再去取个号，再排队。”

李无染随便穿的衣服也让王助理指点着换成了一身当季的、看起来有点价钱又不太合身的。

“第二次进去的时候，就可以问你年底这个高级证证考过了是不是也算工作能力鉴定通过了。不论她说什么，你都回答好的，出来，直接离开。”

李无染拽了下过于靠近脖子的领子，复述了一遍自己要做的事，但问她：“我怎么不觉得这么做一遍能让人家想开了不给我找茬呢？”

王助理微笑着说：“就是为了让他们觉得你现在可以被找茬了啊。不然呢，一直拖下去，拖到他们今年给你通过了，但以后得瑟起来的时候又翻出来说你这次年检通过是不合规的吗？”

“就是要让他们快点找茬，直接点找茬，然后把他们彻底摁趴下。放心，想要所有行业都信息化管理的人会帮着你推动的。”

李无染夸张地叹了一口气，笑着说：“还是亲儿子好用，是吧。”

王助理换了一辆车，跟李无染前后脚到了政府服务大楼。

不过人家是有正事要干的，跟李无染完全不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