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染现在正坐在一间说简朴肯定不算简朴、但说华贵也绝对沾不上边的、继承了原本的富贵酒楼、但拿着二百块钱搞定了整间房间软装的和楼的包间里，跟他哥“李无染”，现在叫李无沾的人，隔着一桌看起来还不错的菜色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

李无染，本来是他的名字。

在门外体验完比机场还严格的安检又被收了手机以后，李无染是打算着进门见到人就按照他上次吩咐的直接喊哥的。

但他没想到这里还坐着四个看制服就能看出来是分属于四个不同部门的、官大概还不小的陪聊人员。

李无染只是愣了一下神，陪聊的人里就有忍不住的开口给他介绍他哥了。

“你也好多年没见你哥了吧。无沾这几年变化大吧。我也没想过要过来的时候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只喜欢雕木头的小孩能长成现在这样呢。”

“李无染”冲他礼貌笑笑，没打招呼，也没表现出一点熟稔。

李无染也就随着他，不做表情，不表态度地听着那些陪聊人员尝试用各种各样的话题试图拉近他们的关系。

一会说小时候的两个人像得跟一个人似的，一会说哪怕分开了两个人也果然是兄弟，做事都是只要做到最好不然就不做了。

李无染听了满耳朵“李无染”小时候是怎么祸害那些同龄人的。

“他就爱逃课去上山下河，他那些同学追着他去他也不管，最多看一眼别让人没在山里，结果一等考试的时候，你哥还是甩第二名八百条街，追着他一起逃课的从中游变倒数了。”

好像也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

不对……

应该说，是继承了“李无染”特性的自己也会干的事。

说年少时候的故事没能让两个人重新熟悉起来，陪聊人员就换成了现在的成就聊起来。

一会说李无沾这么多年拿过多少荣誉，尤其是最近几年又立了多少大功；一会又说李无染上学的时候有多受导师看重，去年仅仅半年的时间又帮了多少忙。

还是冷场，陪聊人员又换成从桌上的菜切入。

“李无染同学好像不是很喜欢今天的菜色，没关系，我们多见见，备菜的也就知道你爱吃什么了。”

嗯，和楼。

这是一家连李瑶被约了这里的饭局都会提前吃饱来了这只烫个茶杯装都不装干谈一顿饭的高端饭店。

原本李无染还不知道这家店到底高端在哪里。

现在不就知道了么。

“李无染”伸手给自己夹了一块咸煎的年糕，完全没看李无染。

李无染也只能跟着夹了一块咸年糕，面无表情地吃下去。

等到陪聊人员开始说起来现在的天气好像是不错的时候，李无染主动伸手舀了一勺三不沾，也没看“李无染”。

“李无染”也状似脾气很好地也舀了一勺吃了。

但之后，他跟李无染都没再动过筷子。

这次在陪聊人员见证下的见面完全没有按照他们预想的发展。

两个小时到了的时候有人笑着说了一句：“小孩这是不想认哥哥了啊。”

“李无染”这才开口说今天的第一句话：“没，我当年走的那么干脆，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李无染总算知道这是要演哪场了，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看吧。”

“李无染”很正经的声音隔着半掩的门传来，让李无染拿回手机的时候稍微皱了一下眉。

不过李无染确实没什么心理负担，他相信今天的这四位陪聊，以及用“李无染”做顺水人情的人，很快就会有不怎么好的下场了。

可惜，他最多只能从公开网站上看到几个职务更替的名单。

江队他们的活是周一干完的，让他到这里吃一顿便饭的通知是周三送到的，这顿饭，是今天，周四中午，吃的。

而江队，在这个工作日，在他应该正在赶报告的时间，跟李无染前后脚进了山庙。

他进来坐下的第一句就是问李无染是不是和他哥关系不好啊。

他脸上的愧疚不太像假的，但李无染在没有“李无染”的命令时是不可能说出来有关他们两个的任何事的。

李无染不回答，用猫烧的热水给自己泡了杯茶，问江队：“所以，我第一次被你找过去给你们算接下来的行动会遇到什么麻烦，你们所有人都接受良好，是因为你们本来就知道占卜算命是确实存在的？”

“是存在，”大叔很诚实，“但我们能在网上或者大街上看到的，十个里面有十五个是骗子。多出来的那五个是托。”

李无染晃了一下杯子里飘在水面上的菊花，问他：“那又是谁告诉你们我有个哥哥，可以把见面当奖励发放的呢？”

卖一个本来就不是队友的队友还是很容易的，但大叔还是规范了一下用词：“人家换不换领导我们也管不到嘛。”

看在这么多次合作勉强算得上愉快的份上，李无染提醒了他一句：“给热心市民的奖励，还是发放你们权责范围内的东西比较好。”

江队跟他保证了不会有下次。估计也不止是他的意思。

李无染看他穿过大殿出去的时候还顺手上了三柱香，手有点痒。

上周日的时候那些观鸟团的大爷大妈确实带着几位家属过来听早课表演了。

听完了也确实跟着上了香。

有位大爷还拉着李无染说他们的香不能免费供应，哪怕是往功德箱捐点钱才能拿三支也比现在强。

“会捐钱的人总是有所求的，”李无染也不止说给他一个人听，“我们比较希望来上香的人更多的是无所求的，就是看的顺眼，心血来潮，点上三柱。祖师爷已经很忙啦，给祖师爷添上更多的工作却是我们收下了钱，这不好。”

“开了山庙本也只是想为寻清净的人提供一处清净。哪有从领导手里接了活又把活推回领导手里的。”

大爷大妈们更多的是善意的笑笑。

但有个大爷突然哎呦了一声，捂着嘴出了大殿才说出来那句“坏了”。

他拉着跟出来的李无染问：“我还想着清明寒衣找你们做法会呢，你们不会真不接吧？”

确实是不接的。

毕竟他也没学这东西。